第16章 章節
然他的目标是皇位,那他必然需要一個在暗處的助力。
即使是在滑族遭此大變的時候,她仍能冷靜下來棄卒保車。
無論局勢慘淡到了何種地步,也不會比當年滑族被滅國更慘。
對于自己的判斷太過自負的她未曾擡頭去看,對于這個皇子,她自以為了解他的算謀,他的野心。
她判斷着籌碼,直到那劍鋒到了自己身前也淩厲未減半分時,她才意識到蕭景琰從一開始想要的就只是她的性命。
她大驚,想躲開時已經太遲。
只聽鐵器入肉的聲音,只瞬間,濺出的血便殷紅了蒼白的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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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個道理璇玑公主明白,蕭景琰更加明白。
因為他親眼見到一個死過一次的人如何重新回到金陵來,竭盡一命還了七萬亡魂一身清白。
人只要不死,能做的事情就還有太多。
只要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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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我從不做與虎謀皮的交易。”
“你…”她擡起頭,人知将死往往能看透一些看不破的枉局,可她從那雙深如寒潭的眼睛裏卻什麽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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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你提出交換的是什麽,我都無法留你性命,更不能送你去懸鏡司。我不欲騙你,你也不會信我,就不要多費時間了。”
“這一劍,原本就該是你的,遲了些,卻不冤枉。”
生命剩下的時間随着血迅速的流逝,她絕望的發現直至此刻靖王仍然沒有放松警惕,他在留心着自己是否為族人留下什麽信息。
時至此刻,她才真的絕望了。
她下了一輩子的棋。
最後輸在了一場意料之外的對弈之中,而至死她甚至不知道是從哪一步走錯的。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你恨我……為什麽……?”
因為蕭景禹,因為赤焰軍,因為林殊。
景琰沒回答。
剛剛他們找到馬車車轍,他便讓其他人在原地等候自己一人前來,就是為了和她做個了斷。
可他不想告訴她為什麽。
當年梅嶺的林帥,赤焰軍的七萬将士,也問過為什麽,可他們至死也沒有得到回答。
至死求而不得的那份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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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後,她看到了不遠處一處高丘上的一騎白衣。
為了滑族,如果能自己這顆死棋,能把金陵的靜水攪得再渾濁一些……
林殊遠遠看着臨死前轉頭看向自己這個方向的婦人,禁不住感到了恐懼。
她的容貌在昏暗的天色裏已然看不真切,可他切切實實的知道她在看着自己。
而自己的恐懼并非是為了她至死圓睜的雙目,而是因為她胸口那把劍握在蕭景琰的手上。
他看着景琰拿着劍,獨自站立在一片霜白的枯草荒原之上。
只覺得寒意刺骨。
[琅琊榜]一世真【十八】(殊琰)
初七送走霓凰之後,林殊就去向皇帝辭行了。
梁帝卻不這麽着急讓他走。
原本讓林殊去東海就是為了分開他和霓凰,如今霓凰喪父,這樁婚事至少還能再拖上三年,所以梁帝也就沒有一定要他回去的理由。
他留下來,能為自己所用是最好的,若不能,和景琰或者景宣親切些,也是自己樂見的。
“其實太皇太後和你母親都跟朕提過,讓你這次回來就不用回去了。林燮如今也不在金陵,你也這麽大了,該幫忙家裏照顧母親,或者你想自己開個府?”
開府需在大婚之後,而此時霓凰卻無法成婚,這也是梁帝的一點心思。
在他心中,總還覺得林殊個沒什麽心機,能用些好東西利誘一下就歡喜得忘了別的事的孩子。
林殊還沒說話,譽王便搶先一步道,“這是好事,我看不如就由兒臣來幫小殊選個風水好的地段。”
梁帝揮揮手打斷了譽王說,“哪裏用得到你,太皇太後早給他選了,是離着祁王府近一些的,又或者你想離得景琰近些?”
林殊上前一步跪下,“皇上。我還是想到處去歷練一下。”
皇上有些驚訝的挑挑眉毛,卻不太驚訝他的回答,眼睛都不擡一下的問,“為何?”
“……現在屯田軍軍紀渙散,如今強敵環伺,實在不是可以安穩待在金陵的時候。”林殊說罷就遞上了一張紙,“這是大渝新制的攻城兵器,他們這麽多年犯我大梁賊心不死,一定會卷土重來,故而不敢松懈。”
梁帝捏着圖紙打量再三,這樣大的攻城利器,只怕是金陵的城牆也未必能承受。
他又問了這圖紙如何得來,林殊一一詳盡回答。
“既然如此,你也不要回汴州了,北境的那幾處城池,你去替朕督查那裏的軍防,朕讓戶部随後撥銀子去修整那些城池。”
“謝皇上。”
“只是這次,朕又要替你挨罵了,放走你,太皇太後和晉陽都不饒朕的。”梁帝笑道指了指他,“開府的事,等你這次回來給你當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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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殊出了書房正往下走,就聽譽王在叫他的名字。
禁軍統領蒙摯正走過來,和林殊打了個照面,看見他背對着譽王,正死死的皺着眉頭。
林殊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也不喜歡其他人随意叫他小殊。除去軍中兄弟,平輩論交的人裏能這麽叫他的只有靖王一個。
譽王往前快走了兩步,趕上了林殊,“到底是武将,你可走得真快。”
林殊停下腳步,做出剛注意到譽王存在的模樣,回了一禮問道,“不知譽王殿下有何事麽?”
“難道有事才能叫住你麽。”譽王拍着林殊的肩膀,“幾年未見你了,想念得緊。你這是要過完十五才走吧,找個功夫來我府上坐坐,敘敘舊如何。”
林殊剛要開口,譽王又道,“我剛巧得了黎老先生一年前開壇授業時的論著,你那時不在京中定然是沒看過的,你回頭來時,我拿給你看。”
“是什麽?”果然一聽到是黎崇的論著,林殊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有兩卷那麽多,老先生學富五車,哪裏是一兩句話能說得通透的。”譽王笑得更加親近,“我看父皇是有心思讓你留下來的,如今林帥不在金陵,更需要有像你這樣的武将坐鎮。”
“如今的蒙大統領也是武藝非凡。”林殊說。
蒙摯忙連聲說不敢當不敢當。
“這個自然……只是我記得,本來蒙大統領兩年前就可以調任到禁軍中來,可他的調令卻一再被景琰阻止了下來,才讓他在各軍中輾轉了一年多……若景琰當時沒有阻止的話,估計他早就是禁軍的大統領了,也不會出內監被殺的事情。”
蒙摯覺得林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忙打圓場,“當時論聲望資歷,我還遠遠不夠,靖王殿下大概是考慮到了這一點。”
“蒙大統領切勿妄自菲薄,我這個弟弟啊,有時就是有太多的顧慮,比如當年南楚戰事,你請戰出征,他大約是考慮到軍隊訓練無人監看督查,是一力的反對,後來父皇也就應準了他,再後來,朝中也有人說要把你從汴州調回,還是他反對……”
蒙摯越聽越生氣,反倒是林殊,不僅聽得認真,還跟着問了好幾句,直到宮門口兩人約好了第二天林殊到譽王府去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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譽王回了府,便叫人去準備明日林殊要來時的招待。
身邊謀士勸道,“殿下何故要對林殊那麽禮遇有加?畢竟林殊與祁王和靖王的關系匪淺……”
“你有所不知,與祁王關系近的是林燮,林殊少年時還是和靖王的關系更近得多。”
“既然是靖王的人,那殿下何故要留林殊在金陵……?”
“他可不是靖王的人。”
譽王曉得林殊回金陵這幾天壓根沒有去過靖王府,只是陪着霓凰郡主敲開了原本正在正月休息的各家店鋪的門采買了一番,林殊在金陵無人不識,出手闊綽朋友也多,用幾日的時間就買了幾年用的布帛彩絹一應穿用,晉陽公主得了太皇太後的意思,還給穆青添置了許多小衣吃食,幾輛車都裝得滿滿的。
“林殊這個人雖然聰明,到底是個不經世事的少年脾氣,最重義氣,最恨的就是那些官場傾軋,陰謀詭計。景琰這些年的‘豐功偉績’被我添油加醋的一說,他就算不和他絕交也不再屑于與之為伍。”
“至于祁王兄,這些年來他脾性絲毫未改,不容于父皇是遲早的事。等他失勢,林殊只能在我們幾個皇子裏選擇的時候,我要他選我。”
“那屬下再去尋一些黎崇的書稿回來。”
譽王點點頭,“像這樣的能帶兵又有兵權的人才不收為己用就太可惜了,可收服他不能用利,只能用情,書稿到底是個見面禮,假以時日,定要讓他看到本王待他的真心才行。”
“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