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破鐵索連舟戰法……與梅長蘇的不謀而合”驕傲的少帥咬緊了嘴唇,有些沮喪的承認,“但不得不說,他的戰法在細處上要比我想出來的精妙得多,也很适合南境将士的戰法,這個謀略,我不如他。”
又說,“棋藝上,我也不如他。”
“只是差些歷練罷了。”上一世南楚這一戰比今世晚了數年,這數年的時光足夠眼前的人去成長磨練。
林殊卻聽出不對,“他不是和咱們同歲麽,怎麽差着歷練?”
“他……比我們略年長些,也早出江湖,比你多些歷練。”
林殊盯着景琰看,“你總說梅長蘇,他眼下可在金陵?”
“不在。”
“我想也不在,不然怎能讓你一個人忙累成這樣。”林殊看看天色,自己也該回去了,正要回去的時候,看見床榻邊上放着一本書。
三年前自己看到這本書時,它還是簇新的,這次卻已經有些顯舊了,書上還有幾個明顯的折痕,想必是書的主人擁卷而眠時不小心壓到的。
這本書就這麽好看嗎。
腹诽了半天,繞着屋子左右走了兩圈還是抓起了那本書嘩啦嘩啦的翻起來。
書上前半是自己的筆跡,後半景琰的筆跡,看地方,大多都是景琰沒去過的人跡罕至之處,想必是景琰将那梅長蘇所言都詳盡地批注了下來。
如此一字字的耐心批注,可見用心。
只是他如果真的如此向往這些山水,為何當初不答應自己,兩人一起願走江湖呢。
他本來只是一目十行的看,忽然看到一處,咦了一聲。
書中寫到一處杞縣的荒山,批注記山峰有奇險,登之遠望,有蝃蝀在東貫入長河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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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注并無不妥。
只是,林殊也真切的見過這番景象。
此山名不見經傳,只是一處自己當年出征時率部因為迷路誤入的荒山。
林殊仔細思量,自己并未與景琰講過此事,那麽這個批注只能是梅長蘇對他說的。
怎麽這麽巧這梅長蘇也去了此處荒山,又和自己一樣恰逢雨後,還見到了霓虹入長河的奇景?
正要開口問景琰的時候,只見房門忽然被推開,林殊驟然轉身,和闖進來的戰英對視了片刻。
“我……看到門口的腳印是從圍牆那裏來……”本以為有刺客的列戰英看到林殊就松了口氣,又看到景琰坐在那裏,便低聲解釋道。
林殊這才想到雪天會留下腳印,“是我疏忽了。”
“少帥!”列戰英見他一襲白色單衣就要走,忙叫住他,“披風!”,說着就進門去拿披風。
景琰也一愣,剛才揉了藥酒,林殊随手扯了一件披風給他蓋着腿,原來是他自己的披風,如今披風領子的部分沾了些藥酒。
“我不冷,你蓋着吧。”林殊笑道,然後就這樣單衣出了門。
[琅琊榜]一世真【十七】(殊琰)
室內還飄着濃重的藥酒的味道,景琰身上披了一件披風,腿上蓋了一件,倒是攏得很嚴實,戰英忍住笑意溫言道,“是屬下們疏忽了,禦醫之前也叮囑過的,要殿下每日都揉藥酒……還勞煩了剛回京的林少帥親自來。”
這句與其說是請罪,不如說是打趣的意味多些,不過景琰還在盯着那一局已經下完的棋,神色裏已經沒有剛才的柔軟。
列戰英并非毫無察覺,自從除夕夜以來,殿下奉皇命清除滑族,但他做的遠遠不止是奉命如此簡單。
若是從前的殿下,不會做到将全部滑族驅逐流放的地步——他至少會放過那些已經與梁人成婚生子的婦人和她們的孩子。
所有滑族被分成五批分別流放,但殿下還在派人在京中搜捕各處,似乎在找一個人。
有時那種敵意,或者說恨意,連站在殿下身邊的自己都能清晰的感覺到。
而他,就像是被張滿的一張弓,随時準備瞄準他的仇人。
他曾寄希望于林殊,林殊的歸來或許可以讓殿下可以稍稍松弛下來。
可終究是無用。
“殿下……”
景琰正捏着一顆棋子把玩,入神時聽得戰英的一聲呼喚,手執的一子落下,砸亂了全盤的棋,再想找到那顆棋子卻不能了。
見此場景,忽然他心中有些觸動,如同置身于黑暗時擡頭望到水中天,原來自己一直在局中。
如今滑族各個府內的探子都被捉拿,為了防止其中有人會松口吐露她的行蹤,所以景琰料定璇玑公主一定不會留在夏江府內。
自己還派人在金陵城中尋找璇玑公主的藏身之所,哪知她卻已經混在這亂局之中找到了生機。
此時才是她逃走的最好時機!
“戰英,最近可有滑族的隊伍出城?”
戰英并不清楚具體時間,于是叫來了負責此事的部下,“回殿下,因為是正月,所有的滑族人都暫時拘留京中,只有一隊往廊州去的,因為要趕在河水融冰之前過淇河,所以今日午後已經出發了。”
“其中可有什麽可疑的人麽。”
“可疑……也沒有什麽。”那部下思考了片刻“對了!是有這樣一樁事,屬下下午遇到林少帥來着,就打了個招呼,那隊要出城的人馬就過來了,少帥說其中有個女子有些奇怪。”
“是怎樣的女子?”
“那婦人衣衫普通,手上也有做粗活的痕跡,乍看沒有什麽不妥。可林少帥就說,她拿包袱的情狀,裏面一定只有衣服一類的輕巧物件……再一個當時隊伍行走雖然混亂,她身邊前後左右的人卻從未換過位置,好像事先編排過的一樣。”
“……就是她了。”景琰拿起了放在身邊的劍,“帶人,跟我去追。”
“是!”
————
夕陽已經西斜,照得城樓上金陵二字與巍峨城牆皆是赤紅,卻沒有任何溫度。
今日格外冷,外面荒原上吹來的風像是刮人骨肉的刀子一樣凜冽,守城門的士兵各個都縮着脖子凍得哆嗦。
時日已經近晚,正月街上原就沒有什麽人,只有一兩個走在路上,都緊緊攏着棉衣低頭拖着長長的影子。
正打算關上城門時,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而至。
領頭的是一身白衣身披黑色披風的靖王,身後的一衆兵士各個精悍骠勇,一共十幾騎人馬就這樣疾馳着穿過了城門,向着官道絕塵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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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快上馬車吧。”
“您趁着隊伍休憩時逃出來,入夜之後隊伍裏就會混進一個婦人,他們轉日核對人數定然不會察覺。”
平民打扮的婦人點點頭。
她們這一批去廊州的都是三四十歲的婦人,一路的看管都算不上嚴苛,而且自己也易了容,就算是出了叛徒也一時指認不出自己。
如今只能先一路向南,找之前留好的藏身之處,待到風波平息再回去。
馬車外北風獵獵,寒鴉凄鳴,讓她忍不住掀開車簾向着金陵方向望去。
那是一座她恨的城。
自己用盡一生心血去毀了它,可它還穩穩的在那裏。
忽然間,她在已經昏暗的荒原不遠處看到了一騎正朝着自己這邊奔來。
“快,快離開!”
因為天色已晚,視線已然不佳,可處在下風總該能聽到馬蹄聲……
那人故意放棄了官道,而選擇了鋪滿枯黃霜草的地方遮住了馬蹄聲,玄衣黑馬,竟然到了眼前才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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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再快,也不能比得過日行千裏的戰馬。
璇玑公主命人停下了車,在人的攙扶下走了下去。
既然是單騎而來,就必然有不想讓別人聽到的話。
來人到了璇玑公主面前才猛地勒住馬,戰馬長嘶一聲,噴出的灼熱鼻息幾乎打在她的臉上。
璇玑公主擡頭看去,直視着穩坐于馬上那人如點墨一樣的漆黑的眼睛,“我道是哪位故人來送我,原來是靖王殿下。”
蕭景琰沒有一定要殺自己的理由。
這世上只有梁帝一人忌憚滑族入骨,而他,是絕不會把他登基的秘密告訴給任何人知道的,包括他的兒子。
這世上,越是看起來堅強的人,他的弱點就越是致命。
過剛者易折,這樣的人就算傾盡一切爬上了帝座,也不過能維系十數載的壽命罷了。
絕頂才智的她時至此時仍不覺得自己會喪命于此,只要蕭景琰在這世上還有所求,那自己就還有籌碼。
話音未落,一聲寶劍出鞘的清鳴伴随寒風而至,璇玑公主動也不動。
她清楚的知道蕭景琰不過是要脅迫自己,那劍尖會停在自己的身前。
天下就是一局棋,對于她來說,任何人都是擺在這個棋盤上的棋子。
包括夏江。
也包括身在此處的自己。
作為下棋的人,自己雖然被逼到絕境,但作為棋子,自己可以利用的地方還有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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