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梁帝不顧太皇太後的反對,讓霓凰回到了南楚鎮守南境,又以南境不安為由,将幼弟穆青留在金陵教養照看。
祁王多次請旨要求調回在西境駐守平亂的赤焰軍,都被梁帝駁回,聽聞最後兩父子竟然在書房争吵起來。
獻王蕭景宣的生母越妃越發得梁帝喜愛,在八月的時候封了貴妃,而先對的宸妃和靜嫔所在的宮殿卻漸漸門庭寥落了下來。
歷年交給祁王來辦的官吏甄選,在這一年,梁帝破例在聽完祁王的奏報之後,問了站在一旁的獻王蕭景宣之後,竟然采納了他推薦的幾個官員。
當即就有大臣提出了異議,被梁帝一一呵斥,甚至包括太傅黎崇。
老太傅心灰意冷的退後一步的時候踉跄了一下,被景琰穩穩扶住了。
梁帝把目光從低頭緘口不言的譽王身上轉到了他這個皇七子的身上,這天一大早他進宮來回之前辦好的督察糧草的事,所以才留在書房。
“景琰,你說說你的看法吧。”
“兒臣一直都在軍中…”
“無妨,你總要學着這些的。這裏不是朝上,你但說無妨。”梁帝壓着火氣,倒不是真的期待這個跟在祁王身邊教養起來的兒子能說出什麽悅耳的句子來。
景琰垂下了眼睛,餘光看到了譽王和獻王恭謹低着的頭和他們嘴角的笑。
若他說錯了,自然是太傅和祁王的錯。
“兒臣以為……”
記得上一世自己還是太子時推選官吏的時候,堅持要任人唯賢。梅長蘇也就笑着按着自己的堅持找了這些官員出來,但又說,皇上一定不喜歡你這樣做,若他反對,你總要有退而求其次的方案,既能守住自己的底線,又能讓皇上覺得你退讓了,稱心滿意。
自己現在口中說的,便是當年他給自己的方案,在幾個細微并且是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上刻意留了幾個疏漏。
景琰說完,獻王原本正在拱手禮的手慢慢放了下來,吃驚地看着站在不遠處自己一直沒怎麽用正眼瞧過的七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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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朝臣被悅耳清朗的聲音一震,齊齊擡起頭來看着這個從未涉及朝堂的皇子。
才驚覺原來在這金陵廟堂之中的,還有這樣一位皇子。
梁帝連連點頭,指着景琰方才所奏的漏洞訓誡了幾句,哼哼了兩聲笑了起來,“想得不錯!只是你還小,叫你辦擇選官員這樣的大事是不妥的。看得出黎崇教導你們還算用心……你這次便跟在景禹身邊好好學着如何辦事,總有你獨當一面的時候。”
————
眼近冬日的時候,祁王的長子誕生了。
當時景琰正在院中讀着林殊從東海寄來的信,聽到報喜的下人所說的是個小世子的時候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一次終于知道他的生辰了。
宮裏的梁帝也十分歡喜,賜下了不少布帛,卻沒有給這個孩子賜名。
但由于忙着推行馬政的事情,景琰一直忙到了滿月的時候才去看他。
當日是家宴,但也來了許多道賀的大臣,他們都與祁王私交不錯,有的甚至引為忘年相交的好友。
祁王身邊有的不是黨羽,那些聚在他身邊的大臣亦不是羽翼,而是甘願為他作為基石的知他信他之人。
可他們的父親不會明白。
就算他能明白,也只能是更加的忌憚罷了。
“景琰來了。”祁王看見弟弟便穿過一衆人朝他笑着過來,拉着他就往內堂走,一點看不出前幾日自己曾和他因為反對裁撤皇陵守軍的事在梁帝面前激烈的争執過。
他便是這樣一個人,別人對他的不好都不會放在心上。
“名字已經想好了,只等着入冊。”一邊走祁王一邊說,“我不妨告訴你,這孩子啊奇怪得很。”
“奇怪?”
“你別慌,我是說,他從來沒哭過。”祁王說道自己的兒子也有些得意,向來沉穩內斂的臉上帶着些初為人父的歡喜。
景琰想起自己當年第一次射中野鴿子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笑着和別人誇耀,這是我弟弟射下的鴿子。
“沒哭過?”
“是,從落地起就沒聽過哭聲……我不放心還找了禦醫瞧過,身體一點事都沒有,就是不哭罷了。”
“夜裏不哭不鬧的,能吃能睡,乳母都說沒見過這麽好帶的孩子。”
景琰走了兩步進了內廳,之見乳母抱着小嬰兒正在逗他,心跳得厲害,忍不住快走了兩步湊了過去。
祁王先抱過來抱了一會兒,拿着景琰送的玉佩逗弄了一會兒,孩子确實不哭,但怎麽逗也不笑,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四下看着,忽然就看見了旁邊站着的景琰。
“……我能抱抱麽。”
“來吧。”祁王也有些挫敗,苦笑着把孩子小心放在景琰懷裏,“你逗逗他。”
誰知道孩子放在景琰懷裏的一瞬間就大聲哭了出來。
奶娘和祁王都吓了一跳,連王妃都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了出來,“我怎麽聽見有嬰兒哭,是咱們的孩子在哭嗎?”
景琰手忙腳亂起來。
他沒帶過這麽小的孩子,上一世自己的孩子小的時候正是他推行國政清除時弊的關鍵時候,幾乎忙得沒有時間睡覺,也只有略抱過幾次。
像這樣大哭的情形讓他窘迫了起來,更加的擔心,“怎麽了病了?庭……”
奶娘想把孩子抱回來查看,誰知那雙小手死死的攥着景琰的袖子,有人要扯開的時候就哭得更大聲了。
一群大人圍着小嬰兒又忙碌了半響,才确定下來沒事,祁王便說,“說不定是這孩子和你投緣呢,景琰,你試着逗逗他。”
景琰不知道怎麽逗孩子,想了許久,學着林殊以前做過的鬼臉吐了吐舌頭。
小嬰兒真的咯咯的笑了出來。
一個月都沒聽過嬰兒哭的下人們全都圍了過來,“咱們小王爺哭了啊。”“是啊,在靖王殿下懷裏。死死拽着不撒手呢。”
“之前任誰抱都不哭的。”
“也逗不笑。”
“王妃花了好多心思逗他呢,怎麽都是不笑的。”
“可你看,在靖王殿下懷裏一直笑着呢。”
祁王妃讓圍在周圍的人散去了,祁王扶着她回去,然後回到了人聲喧嚣的前廳。
只剩景琰一人抱着嬰兒站在內堂裏。
咿咿呀呀的孩子的臉上忽然落了一滴水。
他擡起漆黑懵懂的眼睛,看着那個哭了的人。
——
庭生登場了,目前還是懵懂的沒有記憶的狀态,會對景琰哭是因為模糊的覺得見到了想念了好久的人。
庭生記憶恢複是在三四歲時候。
[琅琊榜]一世真【八】(殊琰)
一年後的抓周禮上,梁帝也到了場,小世子身邊放了一圈物件,除了定例的弓,矢,紙,筆等物件以外,皇上還添了些寶器和珍寶放了上去,最後還玩笑着擺了一宮裏帶來的點心。
景琰面無表情的看着梁帝逗弄着嬰孩,上一世,他根本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而這一世若赤焰案出,這個孩子只怕會被眼前這個含饴弄孫的親爺爺打入地獄。
但此刻兩人又親昵得好像是尋常人家的爺孫一樣。
他原本也備了一個抓周的禮物,是一個香囊。
香囊內側繡了兩個不起眼的小字。
是這個孩子曾經的名字,也是他們之間唯一剩下的一點聯系。
可他終究沒有送出去。
這一世,林殊不是梅長蘇,這個孩子也不會是蕭庭生。
小世子爬了一圈,一手攥了一件東西,然後塞到了梁帝的懷裏。
然後又如法,把桌上除了點心以外的全部東西都塞進了梁帝手中,逗得梁帝哈哈大笑,直抱着小孫子不肯撒手。
“你把寶貝都給了爺爺,自己就只剩點心啦。也好,你以後就專心享福,天下的事讓爺爺去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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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帝走的時候把皇孫送他的那些東西全讓高湛一起帶走了,并賞賜了數倍的文房四寶和珍寶奇玩給祁王。
景琰這才拿出自己的禮物,一件金絲軟甲。
好在他當時多問了一句這貴重的金絲軟甲從何處得來,這才在這一年裏輾轉了數地尋來一件相仿的,終究比不上當年梅長蘇送的那件,卻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祁王看着這件禮物,想到它背後的意義,不禁皺起了眉頭。
“他這麽小的孩子有誰會害他?又哪裏用得上這麽貴重的東西,反倒是小殊這兩年東奔西走的換了好幾個地方練兵剿匪寇,這東西更用得上吧。”
不知不覺間,他面對弟弟時,已經很少像以前那樣笑了。
景琰垂眸一笑,表情讓人有些看不透,“只是……心意而已。”
祁王還想勸,卻見孩子死死的攥住那件軟甲似乎是很喜歡的樣子,心又立刻軟了下來。
對這個孩子,也是對他這個弟弟。
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