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北霄躍入水中,水下混沌一片,渾濁不堪。他一路下潛,直至碰上了結界。結界成拱形,發着赤紅的光,光裏罩着一個人間城鎮模樣的地方,想來這就是長湖縣。長湖縣被淹沒之後,竟被封存在了水下。不知是何人在此設下結界,将長湖縣變成了一座水中之城。
北霄拔出赤雲劍一劍劃出,劍氣一發,結界便被劃開了一條口子。
很快,他感到胸中氣血上湧,內息紛亂,難以自控,當即暈了過去。
就在此時,水中出現了一個白衣人,白衣人扶住北霄,拉着他躍進了結界之中。
北霄剛一落地,人便清醒過來,“觀雲姑娘!”
本來,觀雲等在北霄所在的別院附近,想确認他是否無恙,卻無奈天兵衆多,根本無法靠近。不久,一名天兵送“徐風上神”從別院離開。
奇怪的是,這位“徐風上神”竟讓觀雲覺得心緒不安,“難道!”她疑慮難消,就跟了上去。
正如觀雲所料,這“徐風上神”便是北霄所化。觀雲擔心北霄,這才一路跟随。果然,北霄為了救她,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如今的他連赤雲劍都無法駕馭了。
“以你現在的狀況,實在不該獨自一人出來。”觀雲擔憂道。
忘塵山是一座仙山,山上的時間不同于人界,北霄下山辦事,無需一時半刻便可返回。他雖知觀雲不會久留,卻不想她竟如此急着要走。
觀雲決定暫時留下,北霄為救她耗損了太多修為,絕不能讓他一人孤身行事。
北霄和觀雲喬裝改扮,找了幾只看起來較為和善的妖怪問路。這些妖怪對于陌生的面孔,并未表現出警惕,似乎是這裏經常有外人出出進進,所以生人出現在此地,根本不足為奇。
兩人沒過多久,便順利找到了土地廟。
土地廟殘破不堪,皆是被水侵蝕的痕跡,廟中冷冷清清,香火早已斷絕。一個精瘦的黑袍人從角落現身,見到北霄便立刻跪了下來,“長澤見過上神。”
北霄上前去扶,“無須多禮。”
這間土地廟的主人正是長澤的師父,長湖縣的地仙。據長澤說,長湖縣被淹,并非天災,實屬人禍。這是長湖水君勾結了附近的幾個地仙所為。而長湖縣地仙,正是為了阻止他們的惡行,才慘遭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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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湖一事莫非真與司神殿有關?”司神殿掌管仙族刑罰,若長澤有冤屈,自當先到司神殿讨公道,而不是觸犯天規铤而走險。長澤如此害怕陷入司神殿,那個讓他含冤的人,定然來頭不小。
“此事正是穹昊真君所為!”
觀雲一聽穹昊真君的名字,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可有證據?”北霄又問。
長澤悲憤不已,“師父死前,曾暗示過我,但我那時懵懵懂懂,并未明白他的意思。此人行事滴水不漏,又執掌天宮三百餘年,正得天帝陛下榮寵,只怕是鐵證如山也扳不倒他。”
天族高高在上,與人界早已脫節,而天帝長居紫霄宮,又少理政事。一旦有人欺上瞞下,從中作梗,便會災禍不絕。北霄一向擔任抵禦魔族的外職,對天宮內部的政事并無過多牽涉,如今更被囚于乘風殿,自顧不暇。倘若長澤所言非虛,他絕不會坐視穹昊真君繼續把持天宮,肆意妄為。
北霄和觀雲臨走時,不約而同地來到土地廟的石像前祭拜。
長湖縣如今已成了長湖水城,寄居着從各地慕名而來的妖怪。
長湖水君的洞府外,一位穿金戴銀的闊少爺正帶着自家婢女在大門口等待。大少爺等得不耐煩,轉過身一屁股坐在了臺階上,“這長湖水君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竟然讓我堂堂一個圓湖皇子站在外面等這麽久!”
長相清秀的婢女馬上躬身上前,給大少爺扇起了扇子,“少爺,別生氣,小心身體。”
“走開,走開。我氣死了,圓湖正好找他們算賬!”大少爺扭過身,輕輕推開婢女的扇子。
大少爺終于等得不耐煩了,他騰地一下站起身,氣沖沖地沖到門口,伸出腳準備踹門。
這時,門開了一條細窄的縫,從縫隙中擠出一位畢恭畢敬的老丈。
老丈一見少爺,便作揖道:“公子莫怪,只因老爺不在府中,下人們實在無法做主,這才怠慢了貴客。”
“什麽!少爺我大老遠來到你們長湖這小地方,一句不在,就想把大爺打發了!讓開,他不見我,我就進去找他!”大少爺一把推開老丈,想要硬闖。
老丈雖須發皆白,但底盤卻異常穩健,始終紋絲不動地站着。他合上了門,将身子擋在門前。
大少爺一試便知,這老丈法力不弱。
“公子息怒,公子的拜帖我們看了,但是這長生草屬于天界仙家,任何人無權擅動。所以,還請公子恕罪。”老丈慈眉善目,耐心勸解。
“什麽公子,你好好看看本仙,本仙是圓湖的皇子!要你幾顆仙草怎麽了,你們到底給是不給!”大少爺氣得直跳腳。
“皇子息怒,老朽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管家,實在做不了主。”管家把身子壓得更低了,低眉順目道。
大少爺轉身瞟了一眼婢女,婢女踱步上前道:“管家,我們少爺身子不好,這仙草真的是拿來救命用的,我們不是白要的,定會重金酬謝。”
婢女上前懇求,卻沒想到這時,大少爺竟撅了過去,倒地不起。
“少爺,少爺,這可如何是好!管家,就算您不肯賜藥,但總可以讓我們少爺進去休息一下吧,萬一少爺有個三長兩短,我家老爺定不會饒了我的!”小婢女搖着少爺,差點急哭了。
管家也怕出了纰漏,惹上是非,若是圓湖皇子在長湖出了事,這責任,他可擔不起。最終,大少爺被擡進了長湖水君的洞府。
人一散,躺在床上的大少爺就醒了。
小婢女終于松了一口氣,“這長湖水君的洞府也太難進了。”
原來,這位張揚跋扈的大少爺正是北霄,而那機靈聰穎的小婢女則是觀雲。
若長澤指控的是尋常仙官,他們大可以把這件事告到司神殿去,由天界派人來調查,但這件事牽連的人偏偏是穹昊真君,而他正是司神殿的主神。所以,最穩妥的辦法就是他們親自來調查。
“對了,這圓湖是什麽地方?”觀雲這才想起來問,畢竟她隐居世外,對很多事都不甚了解。
“其實沒有這個地方。”北霄氣定神閑地說道。
“沒有!那管家怎麽不拆穿你?”
“六界之大,世事浩瀚,沒有人能對萬事萬物都了如指掌。更何況,人最怕露怯,就算管家有疑問,也不好意思真的問出來。”北霄解釋道。
北霄也不是不可以挑一個現成的身份,但那樣做,定然會牽連無辜之人。所以,他斷不會如此行事。
入夜之後,北霄和觀雲蒙了面,偷偷溜出了房間。管家藏在漆黑的回廊深處,暗中盯着兩人。
從前,長湖來了這樣財大氣粗的客人,長湖水君絕不會把人拒之于門外,而是盛情款待,有求必應。自從長湖縣被淹之後,水君便收斂了自己的行為。
“大人,現在怎麽辦?”管家身邊的黑衣侍衛問道。
“能撤的守衛盡量撤了,水君自有打算,你我無需插手。”管家幽幽說道。
自從長生草成為貢品以來,四海九州三山六府的神仙都想分一杯羹。可這長湖水澤才多大的地界,哪裏種得出那麽多長生草。一場大水毀了數萬生靈,仍是杯水車薪,可天界還要加供。死了那麽多冤魂,不可能不起一點波瀾,這兩人想必來者不善。
北霄和觀雲潛進了水君的卧房,随後又進了書房。
“府裏守備松懈,必有蹊跷。”觀雲疑道。
北霄連續查看了幾件水君的外衣,衣擺上均有勾絲,邊角處還沾着木屑,他拿給觀雲看,兩人不由疑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