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帝江不能視物,橫沖直撞,在天界肆意破壞,撞毀了諸多仙柱和樓宇。北霄彈劍為歌,吸引帝江一路上了九十九重天的無極大荒。無極大荒遠離宮殿,是遠古的一處廢墟。
半個時辰,一個時辰,觀雲焦急地等待着北霄歸來。
乘風殿上方突現一道紅光,落向了北霄的寝殿。觀雲見狀,便匆忙趕了過去,只見地上混着雨水和血水,從門口一直蜿蜒進了殿裏。
觀雲停在門外,焦急詢問道:“上神,您怎麽樣?我能進去嗎?”
“不必了,我……沒事。”
“你的傷?”
殿內沒有回應。
大事不妙!觀雲推開門沖了進去。此刻,北霄正穿着染血的白袍濕漉漉地躺在床上,手捂胸口,神色極為痛苦。
“這些血不是我的。我沒受傷,只是心口有些痛而已。”北霄翻過身,将痛苦的神情埋在身下。
觀雲定了定神,是心的緣故嗎?她把手懸在半空,一施法,北霄便帶着滿目的疑惑暈了過去。
觀雲将雙手交疊貼在北霄的胸膛上,她靈力一出,便輕而易舉地鎮住了北霄劇烈跳動的心髒,準确地說,這其實是她的心。一百年前,北霄率領天兵與魔君決戰于殘淵峽,魔族全線潰敗,退回了魔界。魔君見大勢已去,便向北霄發出挑戰,兩人立下生死之約:若魔君死,魔族将與天界休戰一千年,并歸還殘淵峽;若北霄死,同樣休戰一千年,但天界需将此次收複的失地悉數奉還。
北霄奉旨出戰,與魔君對決。大戰中,魔君神形皆毀,就此隕落,而北霄也被魔君擊碎了心髒,傷重瀕死。觀雲是生活在殘淵峽的天靈山一族,天靈山一族不知因為何故,他們舉族脫離天界的統治,離開了天靈山,遷進了早已被魔界占領的殘淵峽,投靠了魔族。天界憎恨天靈山一族的背叛,便下了旨,讓北霄在與魔族交戰時順勢殲滅天靈山全族。但誰知,北霄臨陣抗旨,保下了天靈山一族。大戰後,觀雲最先發現了神元即将潰散的北霄,她将自己的心剖給了北霄,使他重生。但由于北霄傷勢沉重,并沒有看清救他之人的樣貌。
本來,心髒真正主人觀雲的出現,已然讓那顆不屬于北霄的心躁動不已。加之他在與帝江對決時,摧動了過強的仙力,致使心髒無法負荷,這才使得情況惡化。
北霄在觀雲的醫治下漸漸恢複過來。
觀雲自從把心給了北霄,身體便一天比一天弱,她恐自己時日無多,這才決定铤而走險,卻未曾想,竟意外撞見了北霄。
北霄是有恩必償,死不愧義的個性,若被他知道真相,必會以死相救,為此,觀雲只能隐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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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霄剛剛經歷心疾的發作,神情略帶苦楚。他眉心緊皺,看起來心事重重,似隐有萬千愁悶。
他又做了那個已經重複了一百年的夢。殘淵峽、荒山、亂石、白衣女子、血紅的心。就在這時,他醒了。
北霄坐了起來,環視着空蕩蕩的寝殿。她逃了?結界未破,甚至沒有入侵的痕跡,怎麽會?
此時,觀雲端着一碗湯藥,踱了進來。
北霄雙腿搭在床沿上,右手支着床榻,用銳利的目光罩定觀雲。
觀雲低着頭,并不看他,“上神請用。”她并非想要放棄這大好良機,只是礙于北霄傷勢過重,她實在放心不下。
北霄望着觀雲,那個抹不掉的念頭又在心頭閃過,莫非觀雲就是她?
觀雲不時來探望北霄,但只站在窗外,不會進去打擾。窗縫中的北霄正側身躺着,他蜷起身體,背脊越來越彎。觀雲憂心起來,推開門輕輕走到床邊,果見北霄雙目緊閉,大汗淋漓,“怎麽會這樣!”
“上神,上神!”她連聲喚道。
北霄氣息微弱,毫無反應。
“北霄!”觀雲伸出有些僵直的手臂,搖了搖北霄,仍是沒有得到絲毫回應。
北霄自然是裝的,他想證實自己的猜測,所以才故意演了這一出。他閉着眼,等待着觀雲的下一步動作。
觀雲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努力感受她那顆跳動在北霄身體內的心,奇怪,那顆心并無異樣。
好險!差點上當了。
看來他已然起疑,這才故意試探。觀雲靈機一動,将計就計。
“上神,您千萬不能出事啊!您從天兵手中救了我,又收留我在乘風殿,諸多恩情,觀雲還來不及報答。東天山一族向來有恩必報,絕不虧欠于人。您若出了事,觀雲豈非成了不義之人。上神!我該怎麽辦,對了,藥!”觀雲的哀怨擁擠着撞進北霄的耳朵,害得北霄差點裝不下去。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過後,殿內靜了下來。北霄确定觀雲已經離開,這才睜開眼睛。他覺得事情并沒有按預想中發展,但是騎虎難下,只好繼續演下去。
過了一會兒,觀雲折了回來,手中多了一碗藥。她一只手托起北霄的脖頸,另一只手将碗沿抵住他的下唇,麻利地給正在“昏迷”的北霄灌了一口湯藥。北霄不到黃河心不死,只好任由觀雲擺布。但藥一入口,他就後悔了,她喂我吃了什麽?當藥力奪走他的意識時,他已來不及運功抵禦。
觀雲見北霄睡着了,這才放松下來。其實,方才她去了藥廬,調了一味能夠使人短暫昏睡的藥。
“對不起。”
北霄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但醒來之後,竟什麽也記不得,思緒一片荒蕪,空空蕩蕩,就好像明明在白茫茫的雪原上走了一遭,回過頭卻發現沒有留下絲毫足跡一般。只有傳令兵那句“引到下界,确保天界安全”的話一直在他腦海裏沖撞,引得胃裏翻江倒海起來。
他坐起身,感覺身體輕快了許多,只是後頸有些酸脹。他雖然被觀雲算計了,但卻一點也氣不起來。
觀雲屈身貼在窗沿上,仔細聽寝殿內的動靜,猶豫着要不要進去送茶。她雖憑借着膽大心細,成功放倒了天界戰神,但是誰能想到,這乘風殿的結界早已變成了宛若銅牆鐵壁般的屏障,威力更勝從前。
還是出不去!
觀雲臉上挂着艱澀的笑容邁進寝殿的時候,北霄正在寫字。
北霄有着挺拔如松柏的身姿,疾風驟雨不屈,雷霆暴雪不折。他坐在那裏,猶如一幅隽永的水墨畫,自帶一種清雅的神韻。
此刻,北霄的心不在筆上,眼也不在紙上,他的頭腦已然被觀雲占滿了,以至于,他無意識地被觀雲的身影牽引着,盯着她走進來又走出去。
“等等。”北霄筆未擱下,開口道。
“上神有何吩咐?”觀雲深吸一口氣,笑着轉過身。
“方才?”北霄的筆懸停在空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