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時間過八點,這個家庭茶會在雲閥已經能吹成小調的笛聲中結束,他們送顏銀到矮門邊,再回的忘憂閣。
雲喬領着季殊雲閥從暖廳的右側門進到二層的閣樓裏。
“那邊是放雜物放書的,這邊也是我的房間,七八九月份,我喜歡在這兒睡。”
雲喬拉起燈後,先進入閣樓的側卧裏,他回頭看向雲閥,再次和他确認,“你真的敢自己睡嗎?”
雲喬其實不介意讓雲閥和他們多蹭睡幾晚,他不介意,季殊也不敢真的介意,但要自己睡的決定是雲閥自己提出來的。
“真的。這爬梯是去屋頂的嗎?”
雲閥在爬梯上試探了一下,那上面并沒有門,但卻黑摸摸的。
“不是,看星星的。”
雲喬揉了一下神經兮兮的雲閥,再按了樓梯處的小燈,依舊是他先往上走,雲閥跟着,季殊斷後。
“矮着身體坐下來,這邊低得很,別碰到頭。”
雲喬回頭叮囑一句季殊,而他自己伸手摸索了一會兒,就把看星星的天窗打開了。
“哇!”
雲閥坐着仰起頭,發出他的驚嘆,比昨天他們剛到青寧鎮看到的星空還要好看,甚至有種錯覺,照入天窗的這片星空獨屬于自己,被永久嵌入了這方小世界。
閣樓的閣樓裏只有一盞光線偏暗的小燈,打開後,雲喬拉着躬着腰的季殊坐下,他再去把側邊的窗戶也打開。
“我上次回來擦過,有些灰塵,不算太髒,一會兒再擦擦。”
他們本來也要洗澡的,這會兒就繼續髒着,季殊不被灰塵熏着就行。
Advertisement
季殊跟着雲閥擡頭看了一會兒星空後,就偏頭看向了雲喬,他腦袋裏自動生成一副小雲喬獨自在此看星空的場景圖。
頭頂是星空,小雲喬的眼底也綴滿星河。
“看我幹嘛?”
雲喬輕輕點了一下季殊的鼻尖,悄聲問道,季殊看他幾乎要癡了一般,傻兮兮又可愛得很。
“想看你。”
季殊低低又誠實地回答了雲喬的話。
來到這裏才剛滿一天的時間,他就和雲喬一樣喜歡上了這裏,尤其是這座忘憂閣,它和它的名字一樣,讓季殊從身到心地忘憂自在。
雲閥可憐巴巴地看一眼角落裏瓦力比他大得多的燈,再悄摸摸轉過身,然後他給雲喬揉了一下頭發。
“晚點再看,我們先收拾一下這裏。”
雲喬拉一下季殊,再牽起雲閥,他們從樓梯下來,再去接了水上樓,将這個房間和小閣樓都擦兩遍,只有灰塵,弄幹淨後,雲喬最後給雲閥鋪好床。
他們再一起去洗澡洗漱,将近九點時,雲喬再送雲閥上來。
“門外的燈和樓梯的小燈我都開着,你不敢睡就下來,或者喊一聲,樓上樓下我們能聽見。”雲喬給雲閥蓋好被子,再捏捏他的臉蛋。
“你沒打攪到我們……”
“哥,你去陪嫂子吧,我不怕,我還要和小司明講電話呢,就剩10分鐘了!”
雲閥朝雲喬露出笑臉,又露出一點急迫的神色,他們被限制用網絡的時間就剩十分鐘不到,他能撥去通話的時間,也只有十分鐘。
“行。”
雲喬起身,繼續給雲閥放下床幔,再把窗戶拉起少許,再确定一遍閣樓裏的情況後,他才反身下來,季殊剛好結束洗漱回房來。
“我沒有嫌棄他。”
季殊低聲解釋一句,雖然他也沒有勸阻過一句雲閥要自己睡的決定。
“沒誤會你,坐下。”
雲喬又點了一下季殊的鼻尖,再轉身去拿他們帶來的吹風機。
從上京城,到赫曼再到這裏,這臺卧室裏帶出的機子也跟着他們去了好些地方了。
互相吹完了頭發,就已經到平日入睡的時間,雲喬的精神可見地萎靡了許多。
季殊收好吹風機後,俯身将雲喬抱起到香香軟軟的床鋪裏。
關燈再放下床幔,季殊上.床将雲喬抱住,拍了拍,“安心睡,我聽着呢,小花兒喊了,我就去接他下來。”
雲喬睜眼看了會兒季殊,再緩緩閉上,然後将自己更加埋入季殊懷裏,稍一安心下來,便沉沉睡去。
季殊拍睡雲喬後,又起身去小閣樓看了一樣入睡許久的雲閥,他再返回到主卧裏,将雲喬重新抱回懷裏,聞着味道,讓自己的身心跟着安定下來,一點不困難地入睡成功了。
翌日清晨,雲喬和季殊跑步回來,再去叫起雲閥和李勝幾人,他們又去隔壁顏宅蹭了頓雞湯米粉的早飯,再回來時,司宅前已經排起了小長隊了。
李勝和陳威幾人去開門和維持秩序,雲喬把前院用來看診的大堂打開。
他戴上口罩和手套,再看向也想幫忙做點什麽的季殊和雲閥,“你們去隔壁找七爺爺,他今早要自己釀酒,你們去幫忙吧。”
幫忙是幫不了多少,但肯定能蹭吃蹭喝,而他這邊到底是要接待來看病的人,季殊和雲閥都不适合待着。
季殊和雲閥沒意見一同點了點頭,顏銀雖然看起來精幹,但年紀在這兒,釀酒從工藝上來說也不是個輕省活兒,他們在家的情況下肯定要去幫忙。
他們多做一點,雲喬就能少做一點了。
小鎮往司宅來看病的人挺多,絕大多數是身體有點毛病的,也還有一些是純粹來看熱鬧的。
“恭喜,是個喜脈。”
雲喬收回手,再用酒精棉輕輕擦拭了一下被他測過脈搏的手腕。
“啊,真的嗎,真的嗎?龍哥,小司大夫說我懷孕了。”
被測脈、神情恹恹的女人驚喜地站了起來,她因為受孕困難被傳了好幾年的閑話,六月初被寧龍帶來雲喬這裏開了方子,斷斷續續喝了兩個月,今兒卻被診出喜脈來了。
“你們下午可以去縣裏确診一下,我上次開給你的方子不用再喝了。”
雲喬繼續寫完一張診斷單,把它交給女人身側一樣激動地紅了眼眶的寧龍手裏。
“小司大夫說懷了那肯定懷了,謝謝你了。”
寧龍和自己媳婦感情不錯,但也架不住鎮裏過于密集的流言蜚語,這三年他們可過得太難了。
“孕檢還是要做的,這兩張方子是給生産後調理身體用的。早服和晚服。”
雲喬說着,再揚了揚手。
一樣戴着口罩的李勝立刻大聲道,“下一位。”
寧龍也立刻帶着自己媳婦把座位讓給下一個。
看病的結果總是有喜有憂,但雲喬都盡可能給出合理的建議和最準确的診斷,他和司安一樣,只提供方子,不賣藥。
中西醫結合用藥,不拘于一種手段。
快到中午時,雲閥蹬蹬跑進來,“哥,吃飯了,七爺爺煮了可好吃的肉,我沒吃過,快,一會兒要被嫂子七爺爺他們吃光了!”
雲喬朝雲閥笑了笑,從抽屜裏取出一個牌子遞給他,“你和李叔挂到門口去,我很快就來。”
雲閥接過的那個牌子上是龍飛鳳舞的兩個字,休診。
果然,在李勝抱着雲閥把牌子挂上後,還在門口排隊的人自發散去。
雲閥口中沒吃過的肉其實是牛蛙,周邊村落裏有村民自家飼養,顏銀打電話去讓送的,今兒中午下廚的人是顏銀,他會的菜也就這道,水煮牛蛙,地地道道的辣菜。
雲喬結束上午最後一位看診後,先去洗漱換了衣服,再從矮門進到顏宅。
“你嫂子呢?”
雲閥神秘兮兮地指了一個房間,然而雲喬對顏宅和司宅一樣熟,“他和七爺爺學雕刻嗎?”
“啊?”還想制造神秘感的雲閥瞬間興致全無,點了點頭,“嫂子學得可認真了,就是笨得很,給七爺爺說好幾回了。”
但季殊也執着得很,并不介意被暴躁情緒起來的顏銀罵,一點一點地糾正着自己的手法,毫不氣餒,興致正盛。
雲喬才走入雕刻工作間的門口,季殊就立刻擡眸看來,眼底一點驚喜滑過,他站起身來,“結束了嗎?”
雲喬點頭,他走進來後,握住季殊伸來的手,低眸仔細看了會兒,“學可以,但是別受傷。”
“好,我會注意的。”
季殊眸光偏去他之前落座的位置,腳步下意識挪了挪,擋住雲喬看去的視線,大半個上午,就弄一個坑坑窪窪的木疙瘩,醜得有些礙眼了。
“走了,吃飯去。”
雲喬再喜歡季殊也不會覺得他一上午就能學出什麽東西來,但他樂意看到季殊多一些興趣愛好。
季殊被雲喬領去洗了手,再去到飯桌那邊,顏銀開始吃了外,其他人都努力克制着洶湧的食欲,眼巴巴地等到了雲喬和季殊。
“墨跡……快來吃飯。11點就該挂牌子去了……”
還得等雲閥去叫了,雲喬才想起來,把自己時間擠壓得那麽狠。
顏銀就是看不慣雲喬和司安這點,總嫌自己工作時間不夠。
雲喬賠笑着,拉着季殊坐下,“以後不用等……行,我以後定鬧鐘提醒着自己。”
“好香啊,我能吃三碗飯!”
“我也是!”
雲閥立刻跟着道,他拿起小碗和羅嬸舉着,被舀到一勺水煮牛蛙。
他試探性地嘗了一口後,就開始狂吃米飯,又麻又辣又神奇地好吃到停不下來,平時很少吃辣的雲閥就着一勺牛蛙和配菜,吃完了一碗米飯。
但他的分量已經吃完了,羅嬸在雲喬看過來一眼後,立刻把原本舀起的一勺往自己碗裏倒。
“吃菜。”
雲喬用公筷給雲閥夾了他愛吃的菜,“乖了。”
餘光掃去,他這話也是和季殊說的,他倆的腸胃受不了,再吃下去,下午一準兒跑廁所。雲閥和季殊僅限于嘗嘗味道,和看他們這些腸胃更為健康強健的人吃。
雲閥和季殊不敢有二話,繼續就着其他一樣好吃的菜肴,再吃了小半碗飯。
雲喬和很能吃辣的其他幾人都吃了痛快,顏銀才是那個真正吃了三碗飯的人,中午的飯桌再次空盤。
午飯後的消食散步結束,雲喬繼續把季殊和雲閥送到顏宅這邊來,他們一個要跟顏銀學笛,一個要跟顏銀學木雕。
雲喬也聽到顏銀言語嫌棄季殊背後,更加真實的評價,“有天賦”。
并不意外,雲喬一直都知道季殊的力氣和手勁兒都很大,這點在木雕方面是必須的,但再進一步,顏銀就是教季殊怎麽掌控和使用自己的力量,讓蠻勁兒變成巧勁兒。
到了下午,司宅前院的隊伍再次排得老長,四點左右,李勝就把牌子挂出去,雲喬依舊給滞留院子裏的衆人看診到五點半才将近收工。
“小司大夫,您有沒有空去宛城啊,寧菲菲他們搞了個同學聚會……大家都很想見你,如果你沒空,我們也能改到青寧來聚。”
青寧鎮有自己的鎮中學,但卻是宛城諸多高中裏最末流的一所,只有本地人和分數實在夠不着其他學校的學生才願意來。
但偏偏他們這樣末流的高中,在五年前考出了一個14歲的少年高考狀元,差兩分滿分。
簡直了,那之後他們青寧鎮中學正正經經風光了兩年,也僅僅兩年。
可雲喬留下的傳說,此後每一屆學子都聽過不止一遍,每個教過雲喬的老師都會和他們的新學生說。
雲喬的同學普遍年齡都挺大,最小的那一屆也在雲喬14歲那年高中畢業,到現在大學畢業都快一年了,去年大家畢業忙着找工作什麽的,今年就有人提議在宛城聚一聚。
當然,也僅限那些畢業後選擇回到宛城發展就業的同學。
寧菲菲應該是從家裏人那裏知道了雲喬回來的消息,就在他們的小群裏瘋狂鼓動衆人去邀請雲喬,然後沒病卻剛好在青寧的周萬就被指派來邀請雲喬了。
雲喬收回診脈的手,再擡眸看這個印象稀薄的老同學周萬。
“周同學,你熬夜有點嚴重,這張單子上的檢測你要抽時間去做。”
說完病情相關的內容,雲喬才再回答他關于同學聚會的邀請。
“我明天沒空,後天倒是有事要去宛城一趟,你們聚會的時間地點定好了嗎?”
“啊,”周萬沒想到雲喬這麽好說話,臉上滿是喜色,“還沒有,我們定好了,我立刻來告訴您。”
雲喬略一沉吟,又再問道,“你們介意我帶家屬嗎?”
“不介意不介意。”
周萬連連搖頭,雲喬肯來就是天大的驚喜了,帶十個八個家屬他們都不介意。
雲喬問這個其實是希望周萬告訴聚會的衆人,他會帶家屬去,給他們提個醒,到時候不需要太過驚訝,季殊也能少遭受一些不必要的目光。
“單子拿好。”
雲喬起身,将字跡清晰的單子遞給周萬。
周萬之後今兒的看診就算全部結束了,他也是刻意讓出位置等到這最後适合和雲喬說這些話的時機,不然他還真有些怵這裏頭的氛圍。
雲喬的醫術不需要懷疑,上午寧龍就帶他媳婦去了宛城婦科醫院,通過拍片,确診了3周齡的喜脈,他們回來後,小鎮裏愈發把雲喬的醫術吹得神乎其神了。
這不,下午來看診的人裏,還混入了不少隔壁鎮的居民。
周萬從看診大堂走出,對上門口季殊看來的目光,他臉上的喜色下意識收斂起來。
“你也來看病嗎,快進去,我方才沒注意到你。”
周萬不好意思地笑笑,立刻給季殊讓出進門的通道。
季殊輕輕一點頭,就從他讓出的位置進到裏頭,那周萬臉上立刻揚起喜色,拿出手機和同學們告知喜訊去了。
房間裏,季殊要去摸雲喬的頭發,卻給避開了。
“季先生,作為醫生的家屬你要更加注意,我還沒洗過,不準摸,不準抱,也不準親。”
季殊悻悻地放下手,再控制自己往後退了一步,等雲喬收拾好後,他才尾随着出來。
“我忘記了,以後不會了。”
雲喬回頭看向季殊,彎了彎眼睛,“乖了。”
季殊體會了一下顏銀口中“不會被慣着”的感覺,但幸好,他認錯及時,糾錯及時,沒有讓雲喬真的和他生氣。
季殊守在衛生間門口,在雲喬洗漱換幹淨衣服出來後,他上前一步,将人抱住。
雲喬擡手揉揉季殊的後頸,再主動往季殊脖頸上親了一下,作為他兇了季殊後的小小安撫。
雲喬帶着季殊雲閥去前院鄰居的六大爺家吃晚飯,六大爺今兒一天已經來說過好幾回了,包括李勝四人,他們也說了一定要一起去吃。
“喬哥兒帶你家的坐,很快就能吃了。”
六婆拍拍雲喬的肩膀,然後又回廚房裏忙活去了,他們為了招待雲喬一行人,把年豬提前殺了,家裏養的大公雞也宰了兩只。
都是送去鎮上的屠宰場處理的,雲喬他們才沒聽到動靜。
六大爺家裏唯一心情沉悶的是小寧奕,他早上醒來,每日幫忙照料的豬不見了一只。
“小黑死掉了。”
雲閥不明所以,還是把他兜裏唯二的糖給了小寧奕一個,“給你。別傷心。”
“家裏的豬崽子,他非得給取個名兒……”
小寧奕的媽媽一臉無奈地和雲喬季殊說明,怕吵到鄰居,也擔心刺激到寧奕,他們才把豬和雞鴨送去屠宰場,但即便這樣,寧奕還是悄悄掉金豆子了。
為此,他已經被六大爺兇了一頓了。
“啊?”雲閥才知道那個小黑就是即将上桌的食物,但不能說寧奕錯,也不能說把豬運走的六大爺錯,他們眼裏的豬是不一樣的。
“那……這個也給你。”
雲閥莫名愧疚下,把兜裏唯一剩下的糖也遞給寧奕。
“過來,我給你們講故事聽不聽。”
雲喬對雲閥和寧奕揚了揚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