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哦。”
雲閥帶認錯味道地低下頭。
和他一樣想岔的還有季殊,“知道了……”
“走了,回家。”
雲喬拉住季殊的一邊手,往來時的路走去,再從那個山坡下去,他們才見到小鎮裏黃昏時刻出來遛彎的鄰裏街坊和小鎮孩童們。
“小司大夫!”
六大爺家的外孫寧奕遠遠看到雲喬一行,就帶頭往這邊跑來,其他認識或不認識雲喬的小孩兒也都跟着跑來。
雲喬有所準備,他讓陳威提的籃子裏有一包糖果,就是給他們帶的。
“小寧兒過來。”
糖果取出來後,雲喬直接把一袋都給了九歲的小寧奕,“一人兩個,分吧。”
“謝謝小司大夫!”
小寧奕接過糖果,臉上笑開了花,他先摸出兩個遞向被季殊抱着的雲閥,“給。”
“謝謝小寧哥哥。”
雲閥伸手,但他的手距離小寧奕舉起的手之間,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小寧奕蹦起也無法夠到。
在小寧奕又蹦了幾下,雲喬看過來輕輕點了一下頭後,季殊才把雲閥放下來,讓他自己去接。
雲閥見怪不怪,季殊一直是季宅裏最聽雲喬話的人,他完全比不過,嘤。
Advertisement
雲喬一行沒有繼續走,而是等小寧奕分完了糖,帶着他一起往司宅方向走去,一路上,小寧奕和小雲閥還繼續分雲喬給的糖果給路過的小孩們。
“喬哥兒回來了,這位俊哥兒是誰?”
這已經不知是多少位和雲喬問起季殊了,因為要去看司老,季殊穿得比較正式,跟着雲喬的習慣,面霜防曬霜他都有擦,人本來就好看,這麽一穿他在這小鎮裏更加出挑了。
“我對象,這是我弟弟。”
雲喬笑着回答了問話阿婆的話,用“對象”這個指代也更方便她理解。
“可惜了,我家囡囡還惦記你哩,每回打電話都問你回來沒。”
阿婆目光掃過季殊,又回到雲喬身上,滿是可惜地低喃起來,和她一樣想法的多着去,司家是鎮裏絕對算得上富足的人家,又有家傳的本事在身,以及雲喬長得好,脾氣也好。
“她會有自己的幸福。”
雲喬知道她們的話裏并無惡意,快速帶過,“明兒您過來,我給您把脈看看。”
“行,我肯定來。哥兒越長越好看了,俊得很。”
又說了幾句話後,他們從這戶人家門口經過,再轉入巷子就抵達司家了。
交際技能點滿的小雲閥已經和小寧奕混得半熟,手牽手,他和寧奕進六大爺家玩去了。
陳威留下看着雲閥,其他人跟着雲喬和季殊先回司宅。
雲喬一路把季殊拉回到忘憂閣的書房裏,按着季殊的肩膀坐到到軟榻上後,他把自己擠到季殊懷裏,将人抱住。
大概有十分鐘過去,他低聲問道,“季先生,感覺好點了嗎?”
季殊輕撫雲喬背的手一頓,低眸看來,語氣微沉,“嗯。”
他以為雲喬就是單純地想抱他,原來不是?
雲喬歪頭看來,再貼近蹭蹭季殊的臉頰,“我想抱你,也希望你的心情能盡快好起來。季先生,你要是不喜歡……”
“沒有。我喜歡的。”
季殊看向雲喬的眼睛,毫不遲疑地否則雲喬的猜測,他怎麽可能會不喜歡這樣的擁抱,他恨不得每時每刻這樣抱着雲喬。
“我不是說這個。”
雲喬重新坐好,再拉過季殊的手握住,“我在情緒感知上比其他人敏銳一些,對你更是這樣,你不介意就行。”
雲喬已經獲知季殊的答案了,季殊一點都不介意被他看透,被他随時感知心情的好壞。
因為婚姻關系,他們的隐私本來就處在彼此越界的交叉處,又因為季殊的生病,他連季殊心底的那塊區域都沒有放過。
雲喬原本的擔心是季殊會不舒服,會排斥這種被深度探究的感覺。
這不是季殊的問題,任何人都會如此。
在複健治療已經取得成效的情況下,雲喬在考慮要不要淡化一點自己的存在感,給季殊更多的隐私空間。
“我不介意,”季殊眉頭微微蹙起,對他有探究欲的絕不止雲喬一人,但只有雲喬是能被全部允許,也只有雲喬給他的感覺是溫柔和充滿善意關懷的。
“你沒有給我治病,我也喜歡你。”
從婚禮那天再見到雲喬開始,他就知道身世的波折無法阻擋雲喬的耀眼,而他無法抗拒這種耀眼對他的吸引。
即便他們沒有結婚,也沒有雲喬勇敢地推了他一把,他依舊會喜歡雲喬,只是悄悄地喜歡,不敢被自我意識察覺的喜歡,也永遠不會宣之于口、有越界行為的喜歡。
“你這樣,就不能怪我總欺負你了。”
雲喬的嘴角彎起,一點擔憂和疑慮悄然抹去,季殊對他幾乎沒有底線可言。
季殊低頭在雲喬眉心輕輕一吻,“我心甘情願。”
雲喬總能“欺負”到他,也是他自己一再放縱的。
心甘情願,沒有二話。
“我家先生越來越甜了。”
雲喬說着直接上嘴啃了起來,而經過他們的深度溝通,季殊原本還少許吃味兒的心情完全恢複,專注又熱情地回應起雲喬的“品嘗”。
晚飯,雲喬在司宅裏煮,并讓季殊和玩回來的雲閥去隔壁把顏銀羅嬸叫過來吃晚飯。
雲喬選用的植物食材都是園子東南一角的菜地裏拔的,要什麽有什麽,肉是雲喬一早和六大爺預訂的,青寧鎮周邊村落裏的居民自家養的。
再就是羅嬸早早就送來那一筐自家雞蛋。
西紅柿炒蛋,彩椒炒肉,老母雞煨肘子,油酥河蝦,醬茄子……八菜一湯,八個大人一個小孩兒,将從前院搬來白茶花地邊的大圓桌全部坐滿。
顏銀提了自釀的梅子酒和梅花酒過來,清冽撲鼻,花香果香四溢,然後雲喬季殊以及未成年雲閥只能看顏銀和李勝他們喝了個精光。
“七爺爺別走,等我收拾完,給您泡茶喝。”
原本已經起身的顏銀又一次坐回位置上,酒足飯飽,以及司宅偏黃的燈光下,他看起來不負白天裏的沉悶嚴肅,還讓羅嬸回去幫他把竹笛取來。
他給季殊雲閥吹奏了一曲,嗚嗚笛聲十分相契這個時光都短暫流連的小院。
雲閥經過一個白天的消化,上午的受驚不再影響他對顏銀感興趣,其貌不揚,卻是有真本事在身,會采藥會抓蛇,會養花會書法,這會兒還會吹笛子。
現在終于少許涉及到雲閥有所涉獵的領域了。
“我會彈鋼琴!我懂樂譜,七爺爺教我吹笛子吧。”
雲閥搖着顏銀的胳膊,很熟練地撒嬌請求。
顏銀目光掃來,雲閥立刻露出大大的笑臉,“我哥肯定也會吧,他會的我總要會一樣吧,求求您了。”
雲閥可沒有一點要和雲喬攀比的意思,相反,他是真的很喜歡雲喬,才總想做雲喬做過的事情,比如被顏銀教着吹笛子這些。
至于上山……這已經被他永久排除了,這點上他還是他嫂子學好了。
顏銀沒拒絕,而是現場給雲閥制作了一根适合他手持的短笛,然後再指點起來,雲閥也沒說大話,他确實有音樂底子,觸類旁通,學起來不算難。
就是氣有些短,還需要增強練習。
“七爺爺,阿喬讓你們過來邊喝茶邊學。”
季殊過來傳話,雲喬已經清洗幹淨用具,把熱水燒上了。
司宅專門喝茶的地方就有好幾個,雲喬請顏銀喝茶時一般在室外,這次也是,司宅西南側與竹塢相接的兩叢粉色芍藥花地旁,石桌石凳,下棋和喝茶都很适合。
“我哥煮的茶很好喝嗎?看您很着急呀。”
雲閥對季殊步履匆匆毫不奇怪,奇怪的是顏銀也是這樣。
顏銀反問道,“阿喬沒給你們煮過?”
“有啊,我們每天早晚都喝,平時還有很多茶包,山楂冰糖水,杏仁紅棗茶,赤豆薏米水……”雲閥一一數着他喝過的茶包,有的他超級喜歡,有的就只能當普通白水喝。
抵達喝茶的目的地後,雲閥就知道顏銀那個眼神是什麽意思了,需要用到這麽多用具的煮茶,雲喬還真沒給他們煮過。
“坐,我很久沒弄了。”
上次雲喬回來,也沒來得及給顏銀煮個茶,這次行程寬裕,季殊全心全意陪他,他也應該全心全意投入,讓他們的回鄉之旅再圓滿些。
“好可愛呀。”
雲閥露出腦袋和半個肩膀,對占據半張石桌的茶具發出驚嘆,全木刻的,上面浮雕卻很有童趣,全部連在一起像是在講述一個小故事。
“這是我和七爺爺淘換回來的,缺了些用具,我們自己補上了。”
底盤上讓雲閥覺得可愛的木刻,是雲喬提供的畫稿,顏銀花兩個月空餘時間才弄好的。
雲閥睜大眼睛看着,漸漸和季殊顏銀一起看入了神,雲喬煮茶時很是認真,坐姿手勢都有講究,甚至是碾茶的手法也莫名賞心悅目。
大概十分鐘後,雲喬将三個圓胖的小茶杯分別放到了顏銀季殊和雲閥的面前,“請。”
顏銀最先端起杯子到鼻下聞了聞,再一吹,就低頭輕抿了一口,臉上立刻露出一點舒心的表情,輕輕點頭,“沒退步。”
“是。”
雲喬笑應着,也端起自己手邊一杯,輕抿了一口。
季殊和雲閥緊随他,也喝了一口。
“香香的。”
這就是雲閥喝到茶的全部感受,總體而言還沒有早晚甜茶對他有吸引力。
季殊對雲喬的濾鏡更厚,但除了好喝,他也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雲喬這茶主要還是給惦記這口的顏銀煮的,雲閥和季殊都只是順帶。
又喝過兩輪後,雲喬朝雲閥伸出手,“拿過來。”
雲閥立刻取出他挂在藥囊邊的短笛,然後跳下凳子到雲喬身側,雲喬接替過顏銀繼續教雲閥怎麽吹笛子,不是樂譜那些,而是怎麽控制氣息。
再不久,雲閥終于能吹出一長串調子了。
顏銀也主動和季殊說些,他絕對會感興趣的關于雲喬的事情。
“……阿喬很聰明對這些都是一點就通,他這煮茶的手藝我也學不了,我和他爺爺都惦記這口。這得他心情好,有時間才給我們煮上一回。”
季殊沉吟道,“我是第一次喝。”
兩輩子都是第一次,雲喬上輩子根本就沒在人前展現過這手藝,甚至在樂理方面,都被認為是五音不全。
但真實的情況不是這樣,雲喬被扒出來的只是冰山一角,甚至有很多誤傳。
“阿喬的古琴彈得也好,不過他喜歡學醫。逢年過節才露一手。你跟我來。”
顏銀喝光最後一口茶後,對季殊提出邀請,又一頓,他補充道,“別擔心,沒蟲子這些……”
他已經見識到城市孩子的嬌氣,可不敢讓季殊也嘗試這些,同時也是沒必要。
“你們早點回來,茶點再十分鐘就好。”
雲喬看向季殊和顏銀溫言交代,小廚房邊的爐子裏,雲喬準備了點心在烤,這回就是雲閥季殊以及顏銀都會喜歡的了。
顏銀的腳步再一頓,轉身點頭,“好。”
季殊也幾次回頭看雲喬,才跟上顏銀轉回忘憂閣,再從矮門進到隔壁的司宅。
顏銀領着季殊進入今早季殊也去過一次的庫房,但卻不是書架的那邊,而是更靠裏側的一個架子。
還算明亮的光線下,架子中間一層是一排十幾個巴掌高度的木雕小人兒。
無一例外全是雲喬,三頭身迷你版的雲喬,十來歲接近少年的雲喬,以及最角落裏工藝複雜、場景唯美的的少年雲喬撫琴雕刻。
“除了這個,這裏面你可以挑一兩個帶走。”
季殊最後目光流連的木雕是他最得意也最喜歡的作品,可不能讓季殊這麽給他帶走了。而他給季殊挑選的空間不僅是有關于雲喬的木雕,還有這個倉庫裏其他有收藏價值的物件。
季殊依依不舍把目光移開,選了一個兒童雲喬木雕和少年雲喬木雕。
算是那個場景木雕作品外最好看最生動的兩個。
“謝謝您。”
季殊握着兩個木雕朝顏銀鞠躬感謝,顏銀對雲喬的關心愛護從這些作品裏可見一二,他雖然有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女,但論情感親厚雲喬基本和他們等同。
“阿喬喜歡你就行。”
顏銀領着季殊往外走去,似随意地問起,“邵彬見過你了?”
“是……二爺爺不喜歡我。”
季殊陳述事實,非常明顯的差別,顏銀對他接受度尚可,邵彬就是很明顯的排斥和厭惡居多了。
“他能喜歡你才奇怪,不用介意,他管不着阿喬的事情……我也是。”
顏銀一點不覺得奇怪,但卻能明白季殊的疑惑。
畢竟雲喬和邵彬的關系很好,他卻被邵彬尤其針對,即便是為了讓雲喬不在中間為難,季殊都希望他和邵彬的關系維持在正常的範疇內。
“邵彬喜歡司大哥……你不用和阿喬說,他不知道,司大哥也不知道。”
顏銀其實不願意當長舌婦在背後議論他人的情感是非,但邵彬已經因為個人情感針對到季殊了,他必須适當說明一下。
“也可能早就不喜歡了,人到老總有那麽一點兩點的執拗。你不用被影響就行。邵彬針對你,你就告訴阿喬,阿喬不會慣着他的。”
顏銀看一眼季殊,就知道他一根筋,根本沒想過能和雲喬告狀這一招。
“他不講道理針對你,你當然能告狀。按我說得去做。”
季殊感受到一點來自顏銀的暴躁情緒,立刻點了點頭,“是。”
他能處理和應對,但或許能和雲喬告狀?
顏銀語氣裏的暴躁來得快去得也快,“我和你爺爺、叔爺爺都是朋友,你叔爺爺去世後,阿喬爺爺從上京城走了,我也覺得沒意思,帶着小玲外婆從那裏離開。”
季殊聞言輕輕點了一下頭,表示他已經知道季久笙去世前後的事情,“姜外婆和我們說過一點,我自己也查了一些。”
但他對顏銀告訴他的邵彬喜歡司安一事依舊持懷疑的态度。
邵彬從30歲開始,身邊的情.人就沒斷過,就在這個月初,他聽李勝彙報提起邵彬又換了男朋友,依舊是20歲左右的小年輕。
正是因為他頻繁換男友,以及年歲的選擇偏低齡,才讓季殊對他的觀感也尤其不好,甚至港城那邊報紙八卦把他和雲喬的關系傳得那般不堪入耳,也和他的私生活有莫大關系。
邵彬在私生活如此“豐富多彩”的情況,還喜歡了司安很多年……季殊難以理解他的喜歡是有多別扭才至如此。
“阿喬爺爺和阿笙是互相喜歡、無人能插足的。阿笙死了,這點也不會改變。邵彬知道,所以他不說,也不敢表露,該玩就玩。”
就是因為玩得全名皆知,所以雲喬在內都沒有一點懷疑過他對司安情感的變質。
顏銀的語氣略兇,對季殊表露的那點質疑不高興了。
“我怎麽知道的,就不告訴你了。”
季殊輕輕點頭,他明白了,顏銀和他一樣不喜歡過于游戲人生的邵彬。
但在司老和雲喬都與邵彬關系不錯的情況下,他們也不願意讓彼此關系更為尴尬。
反正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次,甚至邵彬要找雲喬和司老都更偏向直接去研究所,而非司家老宅。
一輩人有一輩人的恩怨和情感糾葛,季殊作為被影響到的人,知道就行。
季殊和顏銀回到芍藥花地前,雲喬和雲閥已經端來了剛出爐的茶點過來了,茶水繼續煮起,就着茶點,小八歲的雲閥也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樂趣。
一種心境和人生體悟上的不同感受,很特別,他會永遠記住這個星空晴朗,茶香花香茶點香将身體和心靈完全浸透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