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林百萬不是不知道陳隽打什麽算盤。
好感度是真的,偶爾上頭對她生出的柔情憐惜也是真的。但是陳隽這個男人吧,他太矛盾。冷血了二十幾年,非一朝一夕能輕易改變。近百分之四十的好感度對他來說算得了什麽?但凡林百萬真的走錯一步棋惹他徹底厭惡,他照樣可以毫不留情地逃的遠遠地。
他自私,又太自負。
愛情于他來說可以是消遣,所以他閑暇之餘,願意陪她周旋。
但這遠遠不夠,她要他病入膏肓,要他因愛而死。
陳隽曾經用愛殺人,他或許想不到有一天會有一個女人要用愛殺他。
盛夏的傍晚好像除了悶熱就沒有別的,熱浪失了白天的濃烈,卻還是黏膩着濕汗,糾纏着每一個人。
唯一說得上這種天氣的好處,大概也只有天上十裏長鋪的晚霞和火燒雲,唯這個季節有,配燒烤和啤酒最是好。
林百萬和陳隽大概已經成了這道稍顯簡陋的路邊小吃街的一道風景線。他們穿的體面,從車上下來,本該邁向高檔酒店的人,穩穩地在一個大排檔挑了座位坐下。
陳隽仿佛總能在某個意想不到的時刻,看到一個對他來說不一樣的葉枕月。
以前靳又有過一個女友,是個清純的女大學生。嬌滴滴地,發着嗲說想吃燒烤,他沒體驗過,就一起去了。結果那女的哪裏是想吃燒烤,純是為了在靳又面前撒嬌,點了一大堆酒串擺闊,吃了兩口就撂筷子,又哄着靳又給她買包;倒是徒留他們幾個面對着那麽多油膩膩的烤肉,一口也沒吃下去。
體驗感極差,後來他就更對這類食物和這種外表清新的女人敬而遠之了。
時過境遷,他現在再一次因為一個女人,來了這種燒烤攤兒。
但葉枕月和那個女人不一樣。自從落了座兒,人家除了客氣地讓他多吃點兒以外,壓根就沒跟他廢話,眼珠子一直盯着桌上的烤肉和啤酒。
她這幅樣子,真的和平時大相徑庭,只是好在還有從小到大的教養氣質擺着,倒也不顯粗俗。
她吃的很香,又專注。燒烤獨特的刺鼻香味兒一陣一陣竄進陳隽的鼻子,他竟然又詭異地有了食欲。
隔壁桌坐了四五個中年男人,喝得半醉,嚷嚷着年輕時候的輝煌,再吹幾句牛逼,夾雜着啤酒瓶碰撞的清脆聲響。
林百萬拿了一根羊肉串兒遞給陳隽。“嘗嘗?很好吃的,不騙你。”
陳隽這時候再次發現異樣。
以前跟他暧昧過的那些女人,大多仰他鼻息而活,一個個都小心翼翼看他臉色。沒有哪個敢像葉枕月這樣,從不在乎他的喜惡,只把兩人放在平等的位置,好聲好氣了她就平常對待,要是敢變個臉色,她也絕不奉陪。
她的确有這個資本,而且有恃無恐。她也不會像別的女孩子那樣,虛張聲勢地沖他發氣撒嬌。她不圖他什麽,她自有她葉家小姐的清高。
陳隽接過她遞過來的肉串兒,心裏低低地“啧”了一聲。
真不知道她會因為什麽事情變變臉色。還有她那張總是平淡如水的臉色,會不會在某一日染着潮紅對男人說喜歡?
陳隽竟然又受虐狂一樣生出期待。還有絲絲縷縷對她的渴望。
他幻想了一下那個場景,再擡眼,想象中的女主角又幹掉了一盤肉串,正擡手叫服務員:“再來一份羊肉串兒。”
陳隽臉色微微沉了沉。但那個滿身油膩地服務員過來送肉串的時候,他還是開口要了一瓶雪碧。
與此同時,陳隽把肉串擱在嘴邊,咬下了今天的第一口。
和上次不一樣,撲鼻而來的只有肉香,微膻。但是沒有那麽油,還似有若無地飄着一股果木香。
“怎麽樣,好吃吧?我早說了,這家是我吃遍了才最後選定的,方圓十裏最好吃的燒烤排擋。”林百萬語氣裏不無驕傲,果然陳隽聞言點了點頭,很贊同她。“的确好吃。”
他嘴裏慢慢咀嚼着碎肉,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埋頭苦吃的女人。
只可惜再好吃,也比不上他吃不到嘴裏的那一口溫香軟肉。
雪碧摻啤酒,葉枕月喝了會醉。
林百萬不知道原身還有這樣奇葩的毛病,問了系統才知道,就是這設定。怪就怪她吃嗨了,忘了提前查詢。
林百萬以前可是個千杯不醉的老女人,今天被幾瓶啤的給幹倒,屬實是丢人了點兒。她暈暈乎乎地給葉枕陽打電話,結果那邊接了,是個女人。一報名字,是原書那個瑪麗蘇女主。她就知道完球,好弟弟已經被迷的神魂颠倒,顧不上她這個不值錢的姐姐了。
陳隽用紙巾抹掉嘴角油漬的動作,危險地像準備進食的野狼。表面看着優雅,心裏想法多龌龊,只有他自己知道。
林百萬叫人來買了單,扶着桌子站起來的動作有點不明顯的踉跄,陳隽看在眼裏,跟着站起來地時候,不動聲色地往她身邊湊近了些。
雪碧摻啤酒是陳隽的主意,他随口一說,其實是從葉枕陽處偶然聽來的。他打量葉枕月平時很少喝酒,或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暈這種喝法。陰差陽錯地,竟然真給他得手了。
“枕月姐,小心點兒。”說着,他伸手去扶。夏日穿的單薄,兩人肌膚相觸的一瞬間,林百萬立刻就明白陳隽心裏打什麽鬼主意了。
她任由他扶着,像無有依靠的浮萍:“陳隽……你好像沒喝酒吧,可以送我回家嗎?枕陽的電話沒人接。”
陳隽求之不得。
靠的近了,他又嗅到女人身上的淡香。聞香識美人,這味道簡直像毒藥。
“好。不過枕月姐,我不知道你住哪兒……”陳隽說着,看着她因為醉意越來越低的頭顱,也垂首挨過去,低低地誘哄:“而且你自己一個人,又醉成這樣,肯定照顧不好自己。不如去我家吧,有幹淨的客房,我也可以照顧你。”
林百萬頭腦昏沉,但意識還是清醒的,可陳隽的話音落下,她一言不發,裝成一副醉的徹底的模樣。
他就當她默認了。
陳隽上瘾一般聞了下身旁小女人身上的香味兒,喉結滾動着,握着她肩膀的手卻使着勁兒,還想往懷裏帶的樣子。
林百萬順勢倒在他懷裏。屬于他這個年齡的男人獨有的雄性氣息撲面而來,陳隽上道兒,假裝擔心她摔倒,把人摟在懷裏。
“枕月姐……枕月姐……”伴随着一陣似有若無地、急色的微喘,發情的狗男人擁着懷裏的人兒往車上帶。車門關上的一瞬,周遭霎時安靜下來,所有市井之間的喧鬧嘈雜都被隔絕在外,昏暗的路燈微光下,陳隽把人靠在胸膛上,開始仔細享受這一刻的溫存。
林百萬閉着眼,幾乎被摁頭埋在陳隽脖頸間。他撫她的頭發和臉頰,她每呼吸一次,溫熱噴灑出來,就能極清楚地聽到陳隽喉結顫動、吞咽口水的聲音。
大概他自己也知道他這是在趁人之危,處于心虛,中途曾經試探着喚了她幾聲。林百萬倒想看看他想做什麽,一直裝睡。
腦海中的機械提示音一直沒停,不間斷地提醒:“目标人物陳隽,好感度提升至百分之四十五……百分之四十七……四十九……”
人在暧昧的環境裏太容易動情,當陳隽在她額頭落下一個濕吻以後,這場博弈幾乎已經在昭告她的勝利。
“目标人物陳隽,好感度提升至百分之五十五。”
陳隽從溫柔鄉裏脫離前,幫林百萬系好了安全帶。他的越距僅止于此,他怕再繼續下去,他要控制不住自己。
車子應聲啓動,林百萬睜眼,駕駛座上年輕男人的側臉,還帶着情潮的微紅。
和他冷硬的下颌線,簡直形成鮮明的對比。
陳隽那晚到底沒有碰她。
林百萬早有預料。她畢竟不是什麽普通女人,他不敢輕舉妄動;再者她雖然是醉态,卻一直安靜得很,從頭到尾只有陳隽自己在那裏發情,除非他硬上,否則兩人之間不會有酒後亂性那一出。
還不是時候。
但話又說回來,經歷過那樣一起喝酒吃肉的一次,林百萬對陳隽沒有那麽淡漠了,兩人之間的關系近了很多,他也瞅準機會,三天兩頭借着葉枕陽的名義來找她。
短短一周,林百萬又小賺了五點好感度。
她是玩弄人心的好手。在陳隽以為兩人如今算是親近的時候,她手裏那根拴着風筝的線,剛收緊了些,又毫無留戀地松了手。
一條無關緊要的未讀不回消息,吊了陳隽這兔崽子兩天兩夜。
他憋着一肚子無處發洩的委屈怨憤跑到學校時,林百萬正坐在籃球場的看臺席,看場上年輕的男孩子們揮灑着青春的汗水。
好巧不巧,中場休息,林百萬給迎面向她打招呼的沈殊遞了一瓶水,就被陳隽給當場看到。
陳隽離得遠,但也足以看得出,男的又高,長得不錯,穿衣品味也可以。最主要的是,好像很得她的喜歡。
陳隽不知道什麽叫危機感,但他看到她對那男的笑,能感覺到心髒在發酸發脹,這種情緒并不好受,而且他是頭一回。
這讓他很不喜歡。自私的人,總是能敏銳地感受到自己在為誰失控,而今這種失控超出了他的預期,甚至讓他微微戰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