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紀曉岚一說今兒的授業結束了,永瑆和永璂就一邊一個抱住了永玑的手臂,永瑆還搖了搖:“太子哥哥,你昨兒出宮玩了?”
永玑知道這兩個小孩是為了什麽,只是故作平淡的回答:“是啊,我昨兒去看了三哥和五皇叔。”
說到三哥……他今兒要記得問太醫要養生的方子。
他将思緒按下去,轉回眼前兩小孩兒身上。
永瑆和永璂瞪大眼睛等他說下去,永玑笑眯眯的看回去。
永瑆把手放開退了一步,小臉轉開:“太子哥哥都不疼我了。”永璂還抱着,看了看自家太子哥哥又偏過臉去看了看永瑆,有點沒想明白發生了什麽。
伸手把永瑆拉回來,永玑失笑:“小十一真是一點虧不肯吃的。行了,我給你們買了些小玩意兒,這時候估計已經送到你們阿哥所了。”
永瑆這才笑嘻嘻的挨着他蹭了蹭:“我就說太子哥哥最好了!”永璂認真地點着頭:“永璂也說了。”
“好了,快回阿哥所吧。”他昨兒有意将東西留到今天才叫人送過去,果然兩個小孩兒都很有意思。他心裏的郁結消了一點。
永玑含笑往乾清宮走。這個時辰,估計皇阿瑪還在看奏折。
永玑到的時候,乾隆已經用完禦膳了,手裏拎着朱筆,眉尾還帶着點笑意。
“今兒又是來謝恩的?”乾隆笑着讓吳書來給永玑搬了個墩子,将筆放下,“坐吧。再給太子上幾道點心,李玉去傳。”
“兒子今兒來,其一确實是為了謝恩。”永玑看乾隆今兒心情很好的樣子,對要求的事更安了幾分心,“其二,兒子這是來求皇阿瑪的一道旨意。”
“哦?什麽事你還做不了?”印象裏,永玑從來不知道主動來乾清宮求些什麽的,他這個太子,以前也太小心了些。乾隆想了想,目光有些幽深,“是不是有人……伺候的不周到?”
轉了轉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永玑斟酌着開口:“并不是。再一個多月就到秋狩了,蒙古的王爺們想是也快來了。兒子想着,有好些年頭沒見過大姐姐與和婉姐姐了,過了秋狩,便快到萬壽節了。兒子得以承歡膝下,所以更知大姐姐同和婉姐姐心裏一定很記挂皇阿瑪。”他起身行了跪禮,“兒子想求皇阿瑪将兩位姐姐并額驸都召回京,叫姐姐們至少待到萬壽節後再回去。”
乾隆的性子,一向都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這時候正是看永玑處處都好,覺得自己挑中的太子孝順又體恤兄弟姐妹——這一點,他可是勝了聖祖爺。他心裏略有幾分得意,看永玑的目光就很柔和。
永玑也察覺了乾隆待他是越來越好,都快到百依百順的地步了。他雖不是什麽良善之輩,但是旁人待他真心,他總願加三分還回去。
從來情最欠不得。
而且母愛得了幾分,再得幾分父愛,也很好。他對這些雖然不強求,但捧到了眼前的,也沒有推出去的道理。
豔陽天,一點雲絮都沒有。永玑有意挑了件月白色衫,外罩了件墨灰的馬褂,他翻了許久才翻出顏色淺淡的衣服,太後和皇後賜下來顏色都有些豔,他準備去和親王府看看皇叔給自己辦的活喪,就算是活喪,穿豔色的也不像話。
乾隆覺得只去和親王府的話應當沒有什麽危險,也就不攔他,不過叫人送了火紅的發墜子和妃色的腰帶給他,畢竟不是真的喪事,只是弘晝胡鬧,還是有些豔色的壓着好。
和親王弘晝坐在棺材裏吃着祭品,旁邊他的福晉拿帕子不時擦着眼角,幾個兒子就伏在那……幹嚎。連一滴眼淚也沒有。
這樣的喪事可真夠特別的,他給和親王和福晉行了禮,看着好笑:“小九算是知道為什麽皇阿瑪說五叔你又胡鬧了。上回小九說了要送禮的,這不,送皇叔個‘內有乾坤’的玉瓶。”
弘晝笑容滿面的接過來,把手伸進瓶口:摸起來是幾張紙。他站起身,把瓶子遞給一旁的下人:“果然‘內有乾坤’,小九做事總不同。”
他上回特意召福康安進宮,便是寫信請納克楚派人去濟南了。皇額娘要是被小燕子惹惱了,很可能直接在濟南就抹掉了夏家。還好富察家的查起來很快,看來這種陰私的事也有專門的人做,這就是家大業大的好處。他将挑揀過的東西呈給弘晝,便是給弘晝将派出去的人指了條路。
只不過他自己對小燕子頂替了夏紫薇的身份這事還留着戒心。這件事真的只是巧合不成?依皇阿瑪所說,最近白蓮教動作很大,也許……他眯着眼搖着扇子,氣定神閑。總歸他和皇阿瑪都不是全無防備,且看戲怎麽往下唱。
不過,他如今出來一趟實在很不容易,漱芳齋的小燕子又被禁足學規矩了,倒想去聽聽戲了:“小九謝皇叔誇獎。聽聞皇叔最喜看戲了,不知哪家戲樓的戲最好看?”
“戲樓?正乙祠戲樓不錯。”和親王昨日就吩咐了手下幾個人趁今兒他辦活喪去濟南一趟,心裏知道永玑給的紙張必然和還珠格格的事有關。他一方面不能讓人混淆了皇家血統,一方面又顧忌乾隆好面子。随口答了永玑,就讓永玑自己找樂子去。
正乙祠戲樓?永玑瞥了眼李玉,李玉就去打聽地方了。李玉真的很好用,就是是從乾清宮出來的,他用着不自覺就有些收斂。
永玑剛一進戲樓就被迎到了一樓位子正中的椅子,李玉和海蘭察一左一右在他身側伺候着,老板是四十來歲的瘦高男子,态度極恭謹又不顯得太谄媚,永玑興味地搖了搖手中的折扇——這是弘晝聽他果真要去正乙祠戲樓塞到他腰帶上的。他原來那把,随手抛給了海蘭察,扇面還是他一時興起親自畫的呢。
“九爺,說是今兒演的《邯鄲記》,您要不要點戲?”李玉和老板交談了幾句才走回永玑手邊躬身詢問。
“不用了,爺看看這戲唱的如何。”永玑掃視了一圈,有不少年紀不是很大的八旗子弟,他記得住名字的,也有好幾個,看着不像初來,他心裏有些不高興,面上卻不露,“……引得這麽多人喜歡。”
永玑看着戲臺正中:“這個扮何仙姑的倒有幾分味道。”他瞥了眼臺側拉着二胡的青衣男子,看不清相貌,但穿青衣穿得很好看。他素來喜歡青衫,看游記也喜歡江南風物,聽聞江南女子溫柔如水,男子麽,大概是穿青衫穿的最好看的了吧。京裏還有這樣的人物,“不錯。賞。”
李玉便拿出個錦袋留在桌上,戲班老板站得略靠後,順着永玑目光看過去,猜測永玑是看中了拉二胡的餘青容,心裏盤算着給永玑送過去。永玑被稱作九爺,拿的又是和親王慣用的扇子,他雖然不知永玑身份,但想來也是很尊貴的。餘青容相貌生得不是很驚豔,學戲學得也不好,二胡麽,班子裏比他好的也有三兩個,年紀也算有些大了。拿這樣一個餘青容和貴人搭上線,很合算的買賣。
永玑站起身要走,一轉頭看到了縮着身子避着他目光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福康安!”他幾步走過去,臉上沒有了笑意,“你膽子大得很啊?小長安才幾歲?你就敢帶他來這種地方?”
被點名的福康安讨好的看着永玑,把弟弟抱起來塞到永玑懷裏:“九哥,哥!我這不是被這小子纏得沒辦法麽,他非要進來看看,我不答應就哭……”他越說聲音越小,覺得自己挺委屈的。
永玑兩手都抱着福長安生怕他摔下來,聞言瞪了福康安一眼,踹了他一腳:“再有下回,我看納克楚得扒了你的皮!行了,帶着小長安回去。秋狩之前,你就老實地練練騎射,別把富察家的臉丢到蒙古去!”
福康安見永玑不氣了,笑嘻嘻的答應了一聲,伸手要接福長安,福長安胖乎乎的手臂卻環着永玑脖子不肯松手:“九哥哥,長安乖,三哥不乖。”
永玑看着福康安黑下去的臉險些笑出聲:“小長安最乖了,好了,跟你三哥回家去吧。”
“九哥哥要回宮了嗎?”福長安歪着頭想了一下,把手松開一點兒,“那長安就不留九哥哥了。”
他圓潤的小臉學傅恒做出嚴肅的表情,看着全無傅恒的氣場只叫人覺得好笑,永玑捏了把他的臉頰,把他放到福康安懷裏:“真乖。”
難怪皇阿瑪很喜歡福長安,确實很可愛。
宮外長大的,和宮裏長大的孩子,總歸是不一樣。
“福康安,你可替爺少惹些麻煩吧。”手空出來了,就拎着扇子敲了敲福康安光潔的額頭。
“說的跟我弟一哭,九哥你不心疼似的……”福康安嘟囔着,“也不知道誰上回……”
“恩?”永玑細長的眉一挑,鳳眼笑得半眯,唇角的笑十分純良,“上回怎麽了?”
福康安就鼓了鼓臉頰,抱着福長安跑了。每回他這麽笑總有人要倒黴的,往往倒黴的還是自己,虧吃多了也就知道躲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