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二碗官家飯
莊敬讓人給榮年收拾出一間幹淨屋子,順便還将一些關于高賢禮的卷宗都搬到他房間裏。
“看看這些吧,多了解一點也是好的。”莊敬随手翻開一卷,嘆氣道,“這些年宦官當道,在朝中的勢力越來越大,皇上即便先遏止也是無濟于事,晚了一步。”
榮年細細翻看對高賢禮的各種記載,全是他入朝以後執掌東廠辦的案子,其中包括了各種官員貪污和兇殺案。
高賢禮能說會道,不僅辦案手段果決有力,破了許多讓人頭疼的懸案、大案,而且在朝中拉攏人心,如魚得水,因此被原東廠督公提拔為新任督公,還坐上了宮中宦官這第一把交椅。
榮年之前也聽過他的一些風聲,知道此人不好對付。
莊敬見他皺着眉頭,心思深重,忽然轉移話題打趣道:“謝少将軍——可是心怡榮大小姐?”
榮年猝不及防地迎接莊敬一臉蕩漾的笑意,止不住地咳嗽了幾聲,眼神逃避:“莊捕頭,胡亂說些什麽。”
莊敬看他這反應便知道自己猜得沒錯,爽朗地笑起來:“還裝呢,老夫又不瞎,哪還看不出來你們這些年輕人心裏藏着的那點小九九。”
見榮年也不否認,只低着頭一聲不吭,像是害羞了,他收起笑意,語重心長地接着說道:“今日讓你不回榮府其實是因為榮府要出事吧?”
榮年微微驚訝,沒有想到莊敬竟然将這個也猜到了,他索性點點頭:“是,莊捕頭如何得知?”
莊敬舉起茶杯,笑呵呵地:“老夫又不傻,這突然不讓你回去,又支支吾吾地沒有個正當理由,我還猜不到其中有蹊跷嗎?”
他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哎,但願在這個節骨眼上不會真的出什麽事。榮府最近确實不太平,手底下的人跟老夫也說過看見榮則貴那二當家的與天衡錢莊走得很近。”
榮年沒有将關于任褚的事情坦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本不打算告訴他們就是怕說出來平添擔憂,幫倒忙。
“若高賢禮盯上了榮家,你打算怎麽辦?”莊敬隐隐覺得有什麽危機正潛伏在他們周圍伺機而動。
“捕頭為何這麽肯定是高賢禮?”
“除了他還能有誰?天衡錢莊背後是他,軍火也是他,源頭都是他。惹上這麽個麻煩,榮家這次恐怕是兇多吉少。”莊敬看了他一眼,故意将事情往嚴重的方向說去。
榮年緊了緊拳,心頭也浮現幾分憂慮。榮歲意叫他安心地在外面等,那他就在外面等,但是實在還是放心不下那邊的情況,而不知到底要等到什麽時候。
“好了,不過就是吓唬你,別擔心了,榮小姐吉人自有天相,畢竟榮尚書也不是好惹的,高賢禮不會亂來。”莊敬安慰了幾句,怕了拍他的肩膀,“倒是你,有沒有表明心意提親的想法?”
榮年:!
榮年搖搖腦袋,埋首于手掌之間,将臉上的羞怯都藏住,含糊道:“還沒到時候。”
莊敬不贊同地捶了他一拳,對他這番不上進的言詞十分不滿,豪言道:“什麽胡話,還要等到什麽時候?這好姑娘是得立馬抓住機會的,我瞧着這榮小姐乖巧機靈,又聰穎過人,那肯定又許多年輕公子觊觎着呢。等到被別的人搶了去可別怪老夫沒有提醒你。”
榮年的腦海裏閃過任褚那張惹人厭惡,心中平添煩躁的臉。
“若是大将軍在此,定要說你這般扭扭捏捏,不像是謝家人了。”
榮年笑了笑。
确實,若是他父親聽了他剛才的話定是怒發沖冠地指着他鼻子大罵“沒出息”。想當年父親對母親一見鐘情,二話不說直接送上彩禮上門提親,即便後面被拒絕了幾次也是不折不撓,多次上門表明心意。
哪像他,藏首藏尾地将自己的心意隐藏起來,害怕被人發現,被榮歲意察覺。
“我不知道……她如何想的。”榮年垂眸,眼底迷茫,“她似乎對我是有意的,但有時又好像只将我當做平常男子。”
沒有互通心意的情況下當然不知。
莊敬在心中暗暗感嘆現在的小年輕都太含蓄,只将愛藏在心裏不敢開口,那如何能湊成一段絕美佳話。
他将桌子上都看得差不多的案卷收起放在一旁,決定跟榮年好好唠唠嗑。
“這感情不能光是去體會,你得要說,要表達出來,對方才能知道。”莊敬沒有月老的命,卻在此刻操起月老的心,娓娓道來,“你聽我跟你說,這追姑娘呢得——”
榮年全神貫注地聽着。
桌上擺放的燭臺上已滴落了好些蠟油,燭光還亮着,為黑夜裏促膝長談的二人照明。
等到天剛蒙蒙亮,榮歲意頂着一頭在睡夢中不知不覺變得亂糟糟的頭發坐起身來。
最近真是打工人打工魂,起早貪黑,又連着為了案子熬了幾天夜,也沒有睡個好覺,結果倒養成了規律的作息,還沒等日上三竿她便早早醒過來,雖然眼皮子還在打架,腦子确實清醒得不得了,實在是無法繼續入睡了。
榮歲意洗漱完後,伸伸懶腰,舒展了下身子,在房門口呼吸大清早的新鮮空氣。
“小姐,去用早膳吧?”明月迎上來,給她披了件披風,“現在風大,涼得很。”
榮歲意道了聲謝,目光移向對面不遠處的房門。
那是榮年住的房間。
這麽幾個時辰不見,倒是有些……有些……
榮歲意拍了拍自己的臉,挪步逃跑似的往偏廳去了。
才不想他,才不想他。
明月茫然地望着她離開的背影,攏了攏衣袖,也跟了上去:“小姐,走那麽快幹嘛呀,早膳還熱乎着呢。”
簡單地用過早膳後,榮歲意百無聊賴地在正廳裏坐着看話本,心裏卻惦記着案子的事。
也不知道現在榮年他們那邊在做什麽,有沒有什麽新進展。
她咬唇,後悔地想到,昨晚應該也留在六扇門跟他們一起商讨計策,反正回來也是沒事做。
正這麽想着,任褚腳步生風地走過來,臉上挂着焦急的神色。
“小姐,快跟我走。”他直接抓住榮歲意的手腕,想要帶走她。
榮歲意扒拉掉他的手,緊緊地抓住椅子,提防地看着他,語氣裏盡是不相信:“你這是幹嘛?”
任褚現在身份存疑,目的也不清不楚,她斷然是不可能聽信他說的一個字。不過此時突然來這麽一出,他臉上的着急也不似作假,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任褚欲言又止,又上前來拉她:“來不及解釋了,你先與我走,之後我再對你解釋。”
他額頭上還帶着點點汗水,好像是剛從府外急急忙忙趕過來。
榮歲意還想繼續問下去,卻聽見門口傳來一陣喧嚣。任褚也聽到了,頓時臉色一變。
“出什麽事了?”
明月神色異常地走過來跟榮歲意彙報:“小姐快去看看吧,外面的士兵将老爺抓了去!”
榮歲意從座位上驚起,跑了兩步轉過頭來對猶豫不決的任褚說道:“你要走就自己走吧。”
任褚看着她離開的身影,久久不語,駐留了片刻,掩去眼中的情愫轉身離開。
榮府門口浩浩蕩蕩地圍了一群人,有不明事理過來看熱鬧的百姓,以及威風凜凜的高賢禮和他身後兇神惡煞的士兵。
“這是在幹什麽?”榮歲意看見被刀劍壓住不得動彈的榮則安,他正穿着一身官服,想必是剛從宮裏下朝回來,在路上便被抓了。
高賢禮扶了扶自己頭上的官帽,拍拍肩膀上的灰,陰陽怪氣道:“那可得問問你父親和二叔都幹了些什麽好事。”
榮歲意這才看到他身後同樣被押住的榮則貴,正低着頭沉默不語。
“別在這脫褲子放屁,那你倒是說說他們做了什麽?總不能你空口無憑地抓人吧?”榮歲意按壓住心裏的怒火。
她猜到高賢禮會有什麽動靜,榮府會出什麽事,但沒想到竟然來得如此之快。
氣憤的同時又有些竊喜。
還好昨日讓榮年離開。
“哼,伶牙俐齒的小丫頭,待會看你在牢裏還笑不笑得出來。”高賢禮一招手,身後的士兵雙手向他呈上一紙文書,他展開遞給榮歲意,“看看這是什麽吧。”
榮歲意接過。
是東廠頒布的批捕文書。
上面黑紙白字地将高野的罪行一一呈述,還附有對榮則貴與天衡錢莊私通勾結運送官銀一事,而榮則安知情不報,欺君罔上的罪行。
末尾是高賢禮的落款與章印。
一切看起來都十分順理成章。
榮歲意死死地捏着那份文書,擡眼看着面前的高賢禮。
果然,他盯上了榮家。
“現我東廠已查明高野私通他人私運官銀,盜竊軍火,犯了頭等大罪,實屬雜家疏漏之責,于是全力以赴徹查此案,揪出背後的千絲萬縷。而今查證榮則貴與榮則安與高野此等罪犯勾結,故查封榮府,捉拿一切有關人等。”
高賢禮扯起嘴角,慘白的臉上露出滲人的笑意。
“榮大小姐,跟雜家走一趟吧?牢房已經準備好了。”
榮歲意沒有動,只直勾勾地與那雙狹長的眼睛對視,臉上毫無怯色。
高賢禮笑意加深,偏頭對榮則安笑言:“雜家早就說過,榮尚書您這女兒可真了不起。”
一模一樣的話榮歲意前兩日才在禦書房裏聽過。
原來那時,榮家就被盯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六一快樂~
晚了點點or2
新的一個月不做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