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碗官家飯
榮則貴克制着自己的情緒反應,将手握成拳,藏在袖中放到背後。
他臉上浮現出虛假得令人一眼看穿的笑容和避諱:“歲意為何突然這麽問?我與那驸馬爺并無什麽來往。”
不說實話。
榮歲意還以為榮則貴真的有多疼愛自己這個女兒,明明說好的如實交代卻還是隐瞞了下來,難道說這其中真的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剛才還說絕不會隐瞞,原來只是說着玩玩的嗎?”她出言揭穿道,“我已經好幾次見過你和天衡錢莊的人來往密切,而且私底下在商量着什麽。如今已經證實,天衡錢莊正是高野一手建辦,他和趙掌櫃都涉嫌官銀一案,你還說你與高野沒有半點關系?”
榮則貴一時陷入糾結,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避開了榮歲意投過來的那質問的眼神,含糊道:“事情不像你想象中那樣,我……自有分寸。”
他不願意說,榮歲意也不能當着榮則安的面施以逼問,而且還是在剛剛得知此人是她的生父這種情況下,貿然質問倒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二叔現在不願說便先算了,只是歲意還是得提醒二叔一句,那高野和他背後的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二叔做任何決定前還請三思。”
原先她只是有點懷疑榮則貴與天衡錢莊交往甚密會不會有什麽問題,或者被設計陷害與官銀相勾連。但現如今看來,榮則貴應該是知道點什麽。
至于有沒有做什麽不法的勾當,還不能妄下定論。
當務之急,她還是先去六扇門與傅郁會合,再等等去東廠查探情況的幾人回來一起商量下一步的對策。
榮歲意微微彎腰施禮:“爹,二叔,六扇門那邊還有點事,我先去了。”
恐是怕榮則安阻止,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開口說些什麽,她便腳底抹油一般溜出了房間。
傅郁已經按照她的吩咐在六扇門裏無所事事地等了半天,東廠那撥人還沒有回來,也沒有什麽消息,不免令人擔憂起來。
“榮小姐。”傅郁起身,瞧着榮歲意小跑過來的滑稽樣子。
榮歲意坐下來喝了杯茶,看起來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讓傅郁幹着急。
“榮小姐,你說東廠那邊會不會出了什麽岔子啊?這麽久了還不見影,也不帶點消息過來,叫人好生擔心。”傅郁捏着手裏的帕子,她知曉父親和金吾将軍有多看重榮年,也就是謝予年,若是出了什麽事她可無法向他們交代。
榮歲意倒是淡定地安撫起她來:“傅小姐先坐下等着,不必這麽着急上火,要真出了事也會有人傳個口信出來。再說了有沈佥事那麽大個官兒在那擔着,東廠敢傷他一根汗毛嗎?”
讓沈知舟一同去,除了他身手好腦子不錯以外,便看中的是他的官職,堂堂錦衣衛佥事,那可是正四品官員,還是皇上的人,即便是真的暴露被抓,東廠也不敢擅自于私下處理。
簡而言之,沈知舟就是個工具人的存在。
果然沒等上一會兒,那群人便浩浩蕩蕩地回來了。
“工具人”沈知舟走在最前面,手中的折扇搖搖晃晃,見着坐在正廳的兩人,酸溜溜地說道:“喲,我們在外面費盡力氣,你們倒是早早地就過來休息了?”
榮歲意忍住想要白他一眼的舉動,皮笑肉不笑地從他身邊越過,變臉似的對後邊垂頭的榮年喊了一聲:“榮年,怎麽樣了?”
沈知舟:……
工具人工具命。
榮年擡眸對上她期盼的目光,從思緒中抽離出來:“一切順利,有收獲。”
像兩個分享喜悅的孩子一樣,榮歲意止不住嘴角的笑意,沖他眨眨眼:“我們這也有。”
“好了,先進去再說。”莊敬無奈地摸了把胡子,讓駐留在門口擋路的兩人進門再繼續這個話題。
進到正廳後,莊敬将手下的捕快都遣散下去各幹各的,只帶榮歲意他們幾人去了書房議事。
“公主府那邊怎麽樣?可找到些什麽線索?”莊敬示意大家都坐下,聲音低沉。
書房寬敞明亮,此刻外面高挂的太陽正灑下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地上,映照了他們的影子。
傅郁将在公主府裏找到的那些官銀和紙條都放到桌上,給他們看:“找到了這些,足以證明高野在這兩起案子中擔任的是被使喚的角色。”
榮歲意抽出一張紙條遞給榮年:“他們不僅僅是窩藏私運,而是存了造反之心私鑄官銀,現在只要證明這紙條上的字與高賢禮有關便可以定他的罪了。”
沈知舟臉色一變,氣憤地湊過去看那些官銀,果然如榮歲意所說都是被熔掉之後重新鑄造的。
私自運送官銀可以說存的是想要貪污的心,為了點錢財犯下糊塗,但将銀子熔掉重鑄還刻上官銀标志,企圖充當官銀,擺明了是想謀權篡位,自立朝廷。
沈知舟冷笑:“呵,這狗宦官的嘴臉是要藏不住了,早就知道他那點不該動的心思,低估了他,竟然還真的動上手了,還是這麽膽大包天的方式。”
比起那些暗地裏招兵買馬、豢養軍隊等等,私鑄官銀是最為将謀反之心昭告天下一般的方式。高賢禮若是這般,那便證明他的謀反計劃已經提上日程就要昭然若是了。
“東廠那邊有什麽收獲?可有找到謝家案子的證據?”榮歲意顧不上去分析這背後關于高賢禮的勃勃野心,只惦記着榮年一家的案子是否有進展。
榮年将偷偷帶出來的證據也放到桌上展開,攜帶着案卷上還殘留的灰塵揚起,漂浮在空中,上面的字還清晰可見。
“案卷中發現了這些證據,為了防止暴露便只帶了證據,案卷還留在原處。”沈知舟在鼻子邊揮了揮手指,想趕走這灰塵,還順帶嫌棄地往後撤了一步。
“這是……”榮歲意順着榮年的手看過去,舊黃的圖紙泛着一絲腐臭的味道,“京城的地圖?那是什麽,我不太認得。”
在京城也生活了這麽幾年,細細辨認一番,那對她來說熟悉得很的平樂坊和皇宮都有序地錯落在地圖上面,一看便知勾勒的是京城的所有位置。只是另外一副她卻認不得,也看不懂。
榮年将東西拿遠了一點,讓這腐臭味離她遠一些,解釋道:“這是邊關的城防圖。”
榮歲意雖然看不太懂,但大概明白應該是屬于軍事機密那一類的。既然如此,高賢禮就是憑這些将叛國之罪嫁禍給謝霎的。
“邊關城防圖是每個駐守邊關的将領人手一份,但也只是有資格帶兵的大将才能擁有,并且皇上都會在上面屬有相應持有者的名號。”沈知舟指了指那城防圖的一角,上面還殘留着紅色的痕跡“金吾将軍”。
“這是皇上留的,定不會有別人仿制得出來,這确确實實就是謝将軍自己那塊。”
榮年贊同地點頭,然後将懷中的書信都拿了出來。
“單憑地圖和城防圖并沒有讓皇上下令斬殺,而是這些信。”榮年将他們在案卷上看到的記載推演了一遍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給榮歲意聽。
榮歲意在這方面的領悟能力還算不錯,不用過多解釋便能明白榮年的分析。
“這樣說來這些信是高賢禮僞造的,那我們只要找到他僞造的證據便可得證翻案了。”榮歲意兩眼發光,今天兩邊的線索都對應到了筆跡上,只要證實了一個,那另外一個也就不難了,看起來是能雙管齊下的好思路。
莊敬深思了一會兒,然後問道:“老夫先将信送去謝将軍處,由他辨認一番是否為他親跡,也好找出些不同來方便你們調查。”
榮歲意趁着他上前來拿的間隙,再仔細看了眼信紙上的內容。
“計劃于後日運送軍糧,可劫,立即行事。朝中異動,暫緩行事。”她連着念了兩封,沒發覺什麽不對便全數交給莊敬,“那接下來我們該做什麽?從哪裏查起,你們可有想法和打算?”
大家沉默下來。
線索找是找到了,看起來好像要進一步調查也不難,已經有了大致的方向,即查清楚筆跡的主人是高賢禮,或者說與他有關。
但從哪裏入手是在是難辦。
毫無頭緒。
“這樣,”沈知舟率先開口,“明日我進宮見皇上,看看皇上那是否留有高賢禮的筆墨,要是沒有就找個借口讓他寫一張。”
“別,萬一打草驚蛇。”榮歲意覺得這辦法聽起來有些道理,但是高賢禮那麽精明的人,恐怕唬不住,有點冒進了。
莊敬将信紙收好,贊同地說道:“榮小姐所言極是,先想想有沒有其他法子,這個還等傅小姐回府時交與謝将軍,告知他這事。若是我現在去也會有些令人生疑。”
剛剛從東廠回來便去傅府找人,實在不對勁。莊敬自然是要将事情都考量清楚才做行動,他們現在的每一步都容不得出錯。
敵在暗,得處處小心才是。
傅郁小心地接過來,應允道:“好。”
榮歲意正在一旁端詳着紙條上的筆跡,她還是覺得在哪看過,但一時想不起來,剛才在房間裏找遍了也沒見着與此相關的東西。
“榮年,你覺着這個眼熟嗎?”榮歲意選擇求助,頭也不擡地準确扯了扯身邊人的衣服。
榮年彎下腰,湊過去看,是從公主府帶出來的字條,上面寫着“即刻運送”,另外還有幾張寫着“立即行事”。
他剛想伸手,遲遲沒等到他出聲的榮歲意猛地一擡頭,唇擦過他的臉頰,感受到一陣溫熱。
榮歲意當場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