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十九碗官家飯
榮歲意這邊将所有可疑的珠寶首飾都翻了個遍,果然如傅郁所料,還在其中找到幾個已經鑄好的官銀,一個玉笛之中還有藏有一小袋火|藥和與方才找到的一模一樣的紙條,同樣是娟秀的字體,寫着“立即行事”。
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筆無誤了。
這些證據足夠證明軍火與官銀都與高野脫不了幹系。
現下只要找到紙條的主人,即證實筆跡是高賢禮所寫或者與他有關便可咬定他的罪狀。
趁着東廠的人還沒來交接,榮歲意将所有證據都塞進包裏,再将珠寶全部放置于大箱子之中,重新歸位到床底暗格中,整理好被褥,小心謹慎地将一切複為原位。
房間在她們的歸置下表面上看起來毫無異樣。
兩人跟門口的錦衣衛打過招呼後便縮進了馬車裏,迅速離開了現場。
“今天還是收獲頗多,多虧了你,傅郁。”榮歲意真心實意地對傅郁笑道,嘴角兩個小小的梨渦淺淺地浮現出來。
傅郁被她誇得不好意思,微微垂頭,長睫蓋住美目,從榮歲意的角度看去只看得見她唇邊的笑意。
“也是你發現了箱子,否則便要無功而返了。”傅郁也不攬功,從懷中抽出手帕遞給她,“擦擦吧,都髒了。”
榮歲意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上都沾滿了灰塵,髒髒的,還連帶着袖子都染上了些許,許是兩次搬箱子時被那底下的灰塵髒了手,也沒注意一直留到現在。
她接過傅郁的手帕,純白色的手帕質地柔軟舒适,上面繡了只黃色的麋鹿,十分靈動可愛,倒讓她有些舍不得擦了。
“這是你繡的嗎?”榮歲意眼睛亮晶晶的,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
傅郁也是如此,她見到榮歲意第一眼便覺得她分外可愛,活得也潇灑自在,無憂無慮的,辦起案來又聰明可靠,不是只會嘴上功夫,或者耍些假把式。
令她好生羨慕。
“嗯,學藝不精,只能将就看了。”
榮歲意一臉不可置信,辯駁道:“這叫學藝不精?繡得如此好看,傅小姐這是妄自菲薄啊!”
若不是傅郁臉上真誠的樣子,差點讓榮歲意覺得這是在凡爾賽了。
這麋鹿的眼睛仿佛會說話一樣,而且一針一線都幹淨利落,走向輕巧,使得整個繡圖活潑且精巧,哪裏是什麽學藝不精,分明是大師刺繡啊。
她向來不吝啬誇獎別人,只要是自己內心真實覺得便發自肺腑地表達出來:“傅郁,我好羨慕你,又會刺繡又有些功夫,長得漂漂亮亮的,性格還溫柔體貼,不像我,一事無成又生得普普通通。”
傅郁拍拍她的手以示寬慰,笑道:“哪裏,你聰慧機敏,乖巧可愛,是我羨慕才對。”她平日裏沒怎麽誇過人,學不會榮歲意的話術,只湊得些符合的成語作數,但心中想說的卻仍覺得實在是詞不達意。
“我身體欠佳,性子也軟弱了些,父親常說這般成不了大事。”傅郁幽幽地嘆了口氣,“會的東西也遠不及你們,不會辦案分析,三腳貓功夫也上不了臺面,僅僅會些普通女子都會的琴棋書畫而已,時刻擔憂是否能擔起父親的期望。”
普通女子都會的琴棋書畫。
榮歲意:……打擾了。
“沒你伶牙俐齒,沒榮、予年功夫高,沒沈大人……”傅郁頓了下,像是沒挑出來沈知舟有什麽好處,索性跳過了:“總之時常覺得自己是個無用之人。”
榮歲意将另一只手撫上她的手背,溫和地說道:“并不是的,你身上有很多優點,并不一定非要與別人相同啊。琴棋書畫便是你較之于我們的優勢,而且你心細又耐心,給我們案子幫了好多忙。”
她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的手還很髒,連忙抽出來用手帕擦了擦自己手,純白的手帕上劃過一條灰色的痕跡,與麋鹿并肩。
“我方才誇你和那我自己做的比較是肯定你,但實際上并沒有貶低我自己,雖然我平平無奇但我依然喜歡我自己,你也一樣,你很優秀的,沒有必要讓自己活在別人的評判标準下。”
榮歲意将手上的污穢擦了個幹淨,将手帕塞到懷裏:“這手帕等我洗過再還你。”
傅郁粲然一笑,點點頭。
她明白榮歲意所說話中的道理。
“那接下來該怎麽辦?”
她們已經找到了高野藏的證據,只是這下一步事先卻還沒有定好該怎麽走。
“先等榮年他們回來後,看看東廠那邊什麽情況再說吧。”榮歲意掀開車簾,“我在榮府下,你先帶這些東西去六扇門等我。”
她将證據都交到傅郁手上,而後麻利地跳下馬車,腳下生風似的進了榮府,顧不上與丫鬟侍衛們打招呼便沖到房間裏去了。
“在哪兒呢?”
榮歲意翻找着自己房間裏僅有的幾本書。
她分明記得她曾見過剛才從在公主府中搜來的那張紙條上的字,十分眼熟,應是在什麽書上或者別的地方見到過才留有印象。
但這印象偏偏就戛然而止,讓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事關重大,趁着榮年那邊還沒有傳來消息,她先回府裏試着找找看,或許真能發現什麽線索。
但可惜這幾本書上都一無所獲。
榮歲意洩氣地坐在位置上,灌了口茶水,正欲起身離開,便聽見書房那邊傳來争吵聲。
她順着聲音過去,果不其然,是榮則安和榮則貴那兩個老爺子又吵翻了天。
“吵什麽呢你們?”榮歲意抱胸看好戲似的靠着門框。
榮則安回過頭看她,吃驚過後連忙收起臉上的神色,問道:“意兒,你何時回來的?不對,你這是又去了哪?”
他下了早朝回來便發現她不見了身影,聽下人說是又跟着榮年離開了,心中暗道不好,這丫頭定是不死心地跟着出去鬼混辦案了。
沒想到她果真将他的話當做耳旁風,還有那莊敬也是,絲毫不顧及他所說的,仍允許榮歲意跟着瞎胡鬧,生怕不出點什麽岔子。
“我是不是說過,不許你再出去辦案?你為何不将我的話放在心上?”他氣不打一處來,一手撐着桌子,一手拍拍胸脯順氣。
“爹,事關緊急,而且女兒沒去做什麽危險的,那些危險的事都讓榮年他們去做了,我不過和傅郁小姐幫忙,也就是去公主府看了個門。”順便搜了個家。
榮歲意真假參半地說道,乖巧地上前為他撫背順氣。
榮則安就着她的攙扶坐下,半信半疑地說道:“真的?沒有騙我?”這丫頭平日裏沒少糊弄他,偶爾他還能分辨出來是真是假,次數多倒被牽着鼻子走了。
“我哪敢騙您啊。”可敢了。
“哼。”榮則安沒有繼續追問,嫌棄地揮揮手,“那沒什麽事就先離開吧,我與你……二叔還有話要說。”
“說什麽?說我的身世嗎?”榮歲意沒動,站在原地,語出驚人。
榮則貴與榮則安皆是一驚,齊齊看向她。
“你、你知道了?”榮則安已在腦中回想到底是哪個時候透露出來的。
榮歲意本不想藏着這事,既然今日得空,時機又剛好,兩人都在此處,就幹脆把話說開吧。
“昨日在書房外我聽到了。”好在榮年都已将所有細節都向她交代清楚,她神态自若地解釋着自己并未親身經歷的事情,“我是二叔的親生女兒對吧?若是真的,那便說清楚事情緣由吧,不必再掩掩藏藏的了。”
榮則安沉默了好一會兒,在她臉上沒有發現除了平靜之外多餘的情愫,嘆息道:“本擔憂你得知後會無法接受,看來是我心胸狹隘了。”
他冷眼看向榮則貴。
“你二叔……也就是你的生身父親,多年前要棄家下海經商,拖着兒女兩人,又還都是半大點孩子,覺得實屬累贅,便将你丢給我,一言不發地離開了。那時你還在襁褓之中,我既與他斷絕關系,便不願你再與他有半點瓜葛,也怕受人非議,便……将你認作我的親生女兒。”
榮則安一口氣将這深藏十幾年的秘密簡言意駭地說出。
榮歲意消化了一下,尋思着這不挺好說出口的嘛。本着聽秘密不吐槽的精神,她将目光投向榮則貴,期待他進行補充。
對方誤會了她眼中的意思,急忙解釋道:“當初确實是我不對,但拖家帶口想要白手起家實在是難于上青天啊,我……真的是無奈之舉。如今我想彌補,可大哥……”
“放屁!”這還是榮歲意第一次聽到榮則安嘴裏蹦出髒話來。
他氣得胡子都顫抖起來:“若要彌補,你當初幹什麽去了?意兒五歲那年你回來,我原以為你良心發現想要彌補,結果呢?不過還是自己一個人走了。十幾年了,才說要彌補,若不是看在你……”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不再繼續往下說了。
眼看着場面有些要爆發的樣子,榮歲意趕在榮則貴發言之前搶着說道:“好了,都別吵了。過去的事就先讓他過去吧,二叔還是二叔,爹還是爹,其餘的誤會咱再慢慢來,不着急。”
仿佛明明身處恩怨之中的主人公卻成了看客。
榮則安一時面色怪異地看着她。
榮歲意倒也不在乎,她對榮則貴沒有什麽感情,對榮則安的感情也算不上身後,這些狗血對她來說就像是家常便飯一樣,吃得下也消化得了。
“此事容後再議。二叔,我有一事想問問你,還請你如實回答。”她想解決的可不是這狗血的家庭倫理。
榮則貴點頭,眼中的疼愛真切:“你說,二叔……絕不會隐瞞。”
“二叔與驸馬爺高野有什麽關系?或者說有什麽交易?”榮歲意目光如炬。
榮則安蹙起眉頭看向榮則貴,而後者在聽到此話後抿緊唇,神色一變。
作者有話要說:
傅郁:沒有沈大人……【說不出話來】
沈知舟:?是我錦衣衛佥事不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