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一碗官家飯
榮歲意趕到門口時,沈知舟正手握折扇,面色凝重,身後卻是一輛眼熟的馬車,車夫正低着頭撫摸着馬兒的腦袋。
傅郁一手掀開簾子,露出那張風華絕代的小臉,微微笑着。
榮歲意驚訝了一瞬,推了推沈知舟的手臂:“傅小姐怎麽也在?你又有什麽事來找?不過才分別了片刻。”
沈知舟被她這一手推得直皺眉,剛想質疑,忽而眼前男子眉眼間截然不同的風風火火,心下了然,便用折扇輕輕推開她的手,壓低聲音道:“怎麽是你?榮年呢?”
“一時半會說不清楚。”榮歲意悻悻地收回手,扭了扭手腕,學着他的樣子悄聲道,“出了什麽事?”
沈知舟欲言又止地向裏面望了望。
傅郁見他們竊竊私語,也不惱,溫柔地催促道:“榮小姐不來嗎?那我們走吧?”
沈知舟臉上閃過片刻猶疑,雖說他也奇怪為何這傅小姐指名道姓地要榮年一同前往,可現在這身體互換之事又不便與傅郁提及,只能就這麽将錯就錯了。
他颔首示意可以出發了,又轉過頭對榮歲意囑咐道:“去了再說,先上馬。”
“行吧,上……什麽東西?”榮歲意看着他牽過來的黑色駿馬,一時間卡了殼。
“?”沈知舟見她一臉狼狽,揶揄道,“本官記得榮大小姐擅長騎馬,曾一騎絕塵啊?”
……
失策了。
一騎絕塵,騎着馬在城裏狂奔的是那原主榮大小姐,不是她這個平平無奇的榮歲意。相反,活了這麽多年,她還真是只見過馬跑,沒騎過馬跑。
可現在她作為男兒身,肯定不能與傅小姐同乘一輛馬車,也不可能與沈知舟共騎一馬,實在是難辦。
“呵呵……太久不騎,實在是生疏了。不如沈大人……”榮歲意賊兮兮地眨着眼睛,心底盤算着。
如月樓。
傅郁正安靜地站在門口等待,見到姍姍來遲的兩人不由得一愣。
沈知舟一臉無語地坐在馬背上,底下是榮歲意牽着缰繩,慢悠悠地往前走。
“到了到了,大人您下馬。”榮歲意狗腿地作出請的手勢,沈知舟懶得搭理她,利落幹脆地翻身下馬,讓店小二将馬牽走。
“榮捕快為何如此?”傅郁有些疑惑,她記得此前這二人還不大對付來着,此刻卻又好像其樂融融,甚至榮捕快還自願放低了姿态為沈知舟牽馬。
榮歲意利索地将早就想好的一番說詞搬出來,一下子唬住了單純的傅小姐:“我與沈大人官職地位都不相配,自是不能與他騎馬并行,今日吃得太飽也全當消消食了。”
傅郁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也沒多問什麽,請他倆進去。
如月樓是京城裏最大的酒樓,坐落于京城最繁華的地段,周邊熱熱鬧鬧,處高樓遠眺便可一覽京城之全貌,而且請的都是在宮裏為皇帝獻過藝的大廚,菜品種類繁多,味道上乘,招待的都是上等賓客以及遠道而來想要欣賞京城美景的外城人。
三人落座于二樓的一間雅閣,傅家馬夫在樓下守着馬車。小二端上提前備好的菜肴與糕點,明事理地退出房間,順帶關好門。
傅郁淺淺地彎唇:“二位請慢用,這是我來之前特意點好的,都是這的招牌菜。”
榮歲意不客氣地夾了一筷子往嘴裏送,兩眼放光地點點頭:“确實是好滋味。”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行為有違榮年的性格特征後,她又放下筷子,尴尬地笑笑:“我酷愛吃食,見到這一桌子美食有些激動,讓傅小姐見笑了。”
随後繼續維持壓根維持不住的高冷人設。
傅郁沒有在意,為二人倒完茶後,直奔約他們前來的目的,聲音輕輕淺淺的:“沈大人,榮捕快,我今日是想告訴你們,我目睹了——高野之死。”
盡管房門緊閉又隔了一道屏風,她還是将聲音放低,小心謹慎着周圍隔牆有耳。不過提到那個人的名字時,她的聲音還是微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
沈知舟蹙起眉,一時沒反應過來,随後他與榮歲意交換眼神才恍然道:“你便是那日進到現場裏的第三人?!”
高野被殺害的現場除了躲在桌下的三公主元若和她所看到的殺人真兇高賢禮以外,還有一個跳窗而入從大門離開最後在前院留下蹤跡的第三人。
“不錯,正是我。”傅郁大方承認。
榮歲意收起訝異的表情,一本正經地問道:“我記得傅小姐身子體弱,還能翻窗入室又悄無聲息地逃跑?”
傅郁笑意加深,也不怪榮歲意會有這樣的疑問,她确實是京城中家家戶戶都知曉的“第一病美人”,在旁人眼中,正是她溫柔腼腆又體弱多病,才落下個被驸馬爺抛棄另尋新歡投入公主懷抱的下場。
“我只是易感風寒,也因此被家父鍛煉些許武功,別的便是誤傳罷了。”
父親有意不讓她嶄露頭角,也因為高野之事不願她抛頭露面,怕惹得外面人說些難聽的閑話,也怕招來有心之人的觊觎,久而久之,她便成了一個名義上的病美人,倒也省去許多提親的瑣事。
她繼續說道:“那夜我進去時還沒有人,後來三公主和高野進來我便躲在房梁上,本想等他們出去後再悄悄離開,結果便看見高野倒在桌上,公主焦急地喊着,而後——”
傅郁回想起當時她看到的一舉一動:“便是高賢禮來了。”
沈知舟趕緊追問道:“你還看到什麽了?”
“公主應是也躲着了,我只見到高賢禮……用一把劍殺了高野,然後他的手下将書櫃都翻亂,布置了下現場就出去了。後來公主出來便像是發了瘋,一陣尖叫,被人帶了下去,我便因此得以脫身。”傅郁三言兩語将事情的經過簡單地交代完,“果真被你們發現了。”
榮歲意搖搖頭:“我們只是有所猜測,但還未懷疑過你。不過你為何要主動告訴我們?”
怎麽可能會有平白無故提供線索的好事?
傅郁也不賣關子,直言道:“我于房梁上看得清楚,三公主必然是裝瘋,既然如此,我猜如今三公主的證詞對你們而言可以說是百害而無一利,而這個證人就只能由我來當了。”
确實,傅郁既沒有與三公主打過交道,也不知他們進宮與公主之間的談話,但說的卻和三公主幾乎絲毫不差,足以證明她确實是在場,也可證明三公主所言的真實性。
沈知舟眼裏劃過一抹贊賞,随即抿了口茶:“你想要什麽?”
傅郁與他對視,眼神不卑不亢,讓他想起初見時她還幫着搶走她心上人的三公主找尋珠寶,眼裏平淡如水,沒有嫉妒也沒有恨意。
實在有趣。
“我并未想要什麽東西,不過是希望借此能夠治了高賢禮的罪,還一個公道。”
“哦?”沈知舟挑眉,戲谑道,“傅小姐果真如此大度?幫着搶走心上人的女人給負心漢查真相還公道?”
傅郁聽得出他語氣裏的懷疑,也不惱怒,只平靜地移開目光,默不作聲,宛如夜晚裏掀不起波瀾的江水。
“……”
沈知舟語塞。
榮歲意用手肘碰了碰他,讓他收起那樣一副大敵當前的表情,心平氣和地對傅郁說道:“今日傅小姐既然将我二人約到這來,應是不止這一事告知吧?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
“沈佥事說對了,我确實沒那麽大度,”傅郁從袖口中抽出一塊手帕,将其展開,“實則想請二位查一樁案子。”
那手帕包住的是一塊兵符,上面印有半個金色的虎頭。
“虎符?!你怎麽會有這個?”沈知舟臉色一變。
這一對虎符分別在皇帝和金吾将軍手中,自金吾将軍被賜死以來,另一塊虎符也一直沒有找到下落。軍火一案其實便和虎符有很大關聯,沒有虎符是根本無法調動軍庫中的軍火,所以他一直懷疑是不是這持有另一半虎符之人與軍火被盜有關系。
“這是假的。”傅郁指給他看,“真的虎符上的老虎眼睛是紅色,且留有缺口,而這塊顯然是假的。”
的确如她所說,細細一看其實能發現這塊虎符的制作仍有粗糙之處,但足以以假亂真。
傅郁将虎符重新包好收進袖口裏,神色認真:“這是我那夜在高野書房的暗格裏找到的。”
“所以你去公主府就是為了偷這個?”榮歲意将她的目的與這虎符聯系起來,便不難解釋為何堂堂刑部尚書的千金要深更半夜翻窗進驸馬爺的書房裏了。
“是,”傅郁纖長的手指搭在茶杯上,如實說道,“之前你們應該也有所懷疑高野與軍火一案有關了,我從他房裏搜出來假虎符,足以證明确實就是他用假虎符盜走了軍火,但不可能只是他一人所為,這背後定是有高賢禮的手筆。”
另外兩人都贊同地點點頭,榮歲意夾起一粒花生米,一邊觀察着上面沾着的鹽巴顆粒,一邊說道:“所以傅小姐的意思是?”
“之前我曾與榮小姐和榮捕快說過,金吾将軍一案有許多蹊跷,我懷疑這與高賢禮脫不了關系,若能查清便是扳倒高賢禮的最佳途徑。”傅郁像是有點急了,緊緊攥着手。
一個不穩,花生米便從筷子上掉落進盤子裏,回歸到原本的所在之處。
榮歲意放下筷子,收斂起心神,手肘撐着桌子托起下巴,微微眯起眼睛,像只盯着獵物的小狐貍,勾唇道:“談這個之前,傅小姐還是先說說——”
“為何驸馬遇害足足兩日你都不曾來告訴我們,偏偏挑今日我們入宮回來之後又主動說?又為何會去偷這假虎符?還有為什麽屢屢提起金吾将軍一案?”
她眼神驟變,眼中的散漫被淩厲取代,聲音輕飄飄又帶着攻擊性:“還是說誰指使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dbq最近遇到太多情況or2
恢複更新惹(不做鴿子了
520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