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三碗官家飯
酒氣萦繞在榮年鼻尖,他懵懂地開口問:“什麽?”
榮歲意仰起紅暈都還沒消散的小臉,一本正經地說道:“我說,我們在話本裏,嗝……你懂了嗎?我要喝酒!”
榮年:……
他将另外一只手也擦幹淨後,收起面巾,把這胡言亂語的大小姐嫩白的雙手塞進被窩裏,再将人肩膀扶住慢慢放倒。
榮歲意順着他的動作縮進被窩裏,眼神迷離地看着他:“榮年,告訴你個秘密。”
榮年一邊整理被子,将她蓋個嚴嚴實實,一邊回應:“嗯,小姐說。”
“我……我有一個朋友……”她睡眼惺忪,不知道是困意席卷還是醉意入侵,說話也不利索,好像下一秒就要見到周公卻在硬撐着,“她從一個話本裏穿到另一個話本裏去了,你說……你說她該怎麽辦啊,她過的都是話本裏的人生……”
榮年扯了扯被子角,只當她在說胡話:“那就過她自己的人生。”
“自己的……人生?”床上的人似乎在夢呓。
“不管是哪個話本,她都是自己的主人公,做自己就夠了。”榮年見她沒了反應,便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在門外守着。
關門聲響起,床上的人微微睜開眼睛,微紅的眼尾是被醉人的酒所熏染,嘴裏小聲重複着:
“自己的人生……”
“榮年,你真好看。”
像是魔怔了一般,耳邊一直萦繞着榮歲意帶着醉意的調笑,眼前是她彎眼笑起來的樣子。榮年甩了甩頭,将這一切奇怪的想法抛之腦後。
喝醉酒的大小姐和平日裏比起來好像也差不多,只是更乖了些。
驕縱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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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年細細回憶起從認識她開始發生的種種。
似乎做出的舉動只有将他執意從黑市帶回榮府留下做侍衛可以算得上刁蠻又任性以外,其他哪一件事能稱得上衆人口中的那般無賴與蠻橫。
之前丫環告訴他的那些“事跡”他以前未聽過,但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他倒是不覺得這傳聞能信的有幾分。
比起那位嚣張跋扈的三公主,大小姐讨人喜歡得多了。
榮年忍不住勾唇。
“小姐呢?”
任褚一回來便急沖沖地往裏走,質問還守在榮歲意門前的榮年,卻被他一只手擋住。
“小姐正在休息。”榮年偏頭看向門內若隐若現的樣子,确定裏面的人應該沒有被吵醒,壓低着聲音不耐煩地說道,“外人不便打擾。”
“外人”一詞咬字格外重。
“我聽丫環們說小姐在醉仙居喝醉了?”任褚将他拉到一旁,刻意忽略了方才他說的話。
他一下早朝便想着快點回府,卻聽說大小姐在醉仙居醉得一塌糊塗,是榮年将她接回府的。任褚警惕地看着眼前這個男人,男人之間奇怪的磁場告訴自己不能對他掉以輕心,但沒料到還是讓他鑽了空子。
“是,小姐已經睡下了,不勞煩任左侍郎操心。”
任褚握住的拳頭緊了又緊,克制着臉上的表情,咬牙切齒地說道:“不過這一次,你可別太得意,你不過是小姐撿回來的一條狗。”
榮年面不改色,這無端的怒火在他看來不過是無能者的發洩罷了。
他并不眼盲,任褚對大小姐的心思他自然看得明白,更何況這府裏恐怕除了大小姐自己都再清楚不過了。
幾乎得到公認的“任姑爺”卻将一通莫名而來的妒火發洩在他身上,顯而易見此人心底其實并不自信,也并沒有和小姐互通心意。
榮年默不作聲。
全當是狗吠了。
“榮侍衛,門口來了個人嚷着要見你和小姐。”明月适時跑過來,打破了兩人這堅冰般的氣氛。
“什麽人?”榮年收好佩劍。
明月撇嘴,想到那人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還沒見過如此不講理的人。
“穿得尚好,模樣俊俏,但他不肯報姓名,身邊還跟了那位京城第一美人。”
傅郁?
榮年走到門口。
果不其然,沈知舟兩手抱胸,仍穿着那身低調的青衣,身邊是一身素裙,臉色欠佳的傅郁。
說來也巧,似乎每天都在與沈知舟相遇,剛剛分開沒多久又見面了。
“小姐還沒起來。”榮年簡短地跟他們解釋,“沈佥事和傅小姐這是?”
沈知舟迅速瞥了眼傅郁後搶着說道:“進去說。”
榮年将他倆安置在正廳,遣散了正在正廳附近打掃的下人們。
沈知舟掃視四周,打量府裏的環境:“戶部尚書的府邸倒也不像本官想象中那麽大氣。”
“說正事。”榮年不留情地打斷他。
他摸摸鼻尖,餘光瞟着坐立不安的傅郁,将來意做了簡單的說明:“傅小姐是刑部尚書的女兒,她方才主動找到本官,說是要與我們合作。”
“合作?”
榮年聽懂了他的意思。
沈知舟之前說因着驸馬爺的身份,此事不宜禀報給皇帝,得私下調查證據,而畢竟是皇親國戚,想要憑借自己的力量暗中調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并且身為錦衣衛佥事的沈知舟一旦動作大一點很容易被知曉。
傅郁的加入無疑是給了他們前面破濤洶湧的河流架上一座橋。她作為刑部尚書的千金,可以通過獲取刑部的線索向他們提供。
“傅小姐是怎麽知道的?”
榮年把目光投到沈知舟身上。
“本官可是守口如瓶。”沈知舟不滿意他的懷疑,連忙否認。
傅郁有些局促地将一封信拿了出來遞給榮年。
信上字跡潦草:“今于天山腳下發現軍火下落,尋得遺失信物,附上信後交于尚書大人,屬下正全力追蹤。”
“這是我在父親書房裏見到的,那信物後來已被收走,父親只将信留了下來,我當時見過那信物。”傅郁頓了一下,收好信紙放在袖中,語氣輕下來,“是我曾送給高野的劍穗。”
那是她學着一針一線耗費了多個日夜心血制成的,她斷然不會認錯。因此,她也知道原來高野與軍火的失竊有關。
“那你為何不告訴尚書大人?”沈知舟看着她的側臉,問道。
軍火被盜是重中之重的大事,皇上派了刑部和錦衣衛一同追查軍火下落和幕後黑手,而前者主要找物,後者負責抓人,信息也并不一定要共享。同時,現朝中各部都滲入了高賢禮的眼線,刑部也逃不過如此。
傅郁緊張地攥着衣袖,沈知舟自己毫無察覺的威嚴施壓下來讓她不由得更加手足無措。
“父親為皇上做事,告訴他此事他定會因為我從前與高野的糾葛而慌亂手腳,并且他是朝廷命官,做事往往身不由己有所牽制,我擔心并不能真正解決得了。”
她倒是聰明,猜到驸馬爺不可能輕易伏誅,哪怕皇上不為他開脫,他那一手遮天的義父高賢禮也定會出面解決此事,到時候指不定會有哪個倒黴蛋當了替罪羊。
“這麽信任本官?”沈知舟晃動着扇柄,笑意漸濃。
傅郁不假思索:“我信任榮小姐和榮侍衛。”
沈知舟:……
他打開折扇,掩住臉上的尴尬,清了清嗓子說道:“本官覺得可行。高賢禮那狗官不敢将手伸到錦衣衛來,本官可以大膽查,再通過傅小姐獲得刑部那邊的線索,雙管齊下。”
榮年喃喃:“高賢禮……”
沈知舟見他一臉游離的樣子,便補充到:“榮侍衛莫不知道這朝中第一宦官高賢禮?他如今控制朝中命脈,企圖一手遮天,讓皇上身陷囹圄之中。”他漠然又輕蔑,語氣裏顯而易見的不待見。
“自是知道的。”
榮年垂眸,掩藏住眼裏翻湧的情緒。
“唔,怎麽這麽熱鬧?”榮歲意抓抓頭發,睡眼惺忪地走到榮年旁邊的座位坐下,接過他遞來的茶一飲而盡醒醒神。
三人将方才的話又向她重複了一遍。
榮歲意打了個哈欠,又伸伸懶腰,總算将醉意連帶着睡意都驅趕走了,她點點頭表示十分贊同傅郁的加入。
“不如現在去诏獄看那大飛,看能不能再招些什麽。”沈知舟提議道。
榮歲意聯想到那血淋淋的場面,搗蒜似的搖頭:“不了不了,現在天色已晚,不如二位先在我們府裏留宿,明個兒趕早再去參觀參觀。”
榮年還沒來得及插話,就見沈知舟迅速接話說道:“甚好,領本官去房間。”
榮年:?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傅郁婉拒道:“那我先回府了,不便留宿,多謝榮小姐的好意。”
榮年看着他們其樂融融地互相道別後,明月領着沈知舟去了房間休息,這場面一時讓他覺得恢詭谲怪,但又難以言表。
今夜榮則安并未回府,而榮則貴也不知道去了哪,這幾日都未見到他人影,衆人草草吃過晚飯後就各自回房間休息。
榮歲意熄了燈,縮成一團,漸漸從被窩裏傳出細小平穩的呼吸聲。
不一會兒,耳邊傳來輕微的響動,她立馬翻身坐起,與那黑衣人面對面幹瞪眼。
“終于等到你了。”榮歲意舔舔唇。
黑衣人愣了一下,确認周圍并無埋伏,惡狠狠地瞪着她:“少廢話,你的死期到了。”
榮歲意拿出一支已經點燃的安神香放在鼻尖,狡黠地笑着:“是嗎?”
榮年打了點清水,在院子中央澆着花。
月色皎潔,他沒來由地無眠,恐是今日聽到那人的名字,心煩意亂,又被醉酒的榮歲意擾亂過心神,一閉上眼,便是各種雜事彙集在一起,令他難以入眠。
一瓢清水下去,花朵滿足地散發出香味。
榮年閉上眼享受這一份靜谧。
再一睜眼,自己卻身處黑暗之中,只借着窗外淡淡的光看見面前兇狠的黑衣人拿着刀迅速沖過來。
榮年:??
作者有話要說:
大小姐聞香:是嗎?
黑衣人:?腦子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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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撂倒後,黑衣人:是我腦子壞了or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