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九碗官家飯
老二一句“全死完了”深深地讓榮歲意感受到了事态嚴重,幾人話不多說,立馬趕到現場。
這是一座建在半山腰上的道觀,規模不大,素白清淨,而此刻卻是一片凄慘,鮮血噴濺于石門上,從門口一進來就見到好幾具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有幾位受傷的道士也是奄奄一息地被擡走。
假山旁邊躺着一具傷痕累累的屍體,胸口處還插着一把尖刀,而其它屍體似乎都是一刀斃命。
莊敬杵着手杖,面色凝重地聽報案的老道士述說。
“貧道與小徒兒在外游歷多日,今日傍晚才回到道觀,結果、結果一進來就是這樣的慘案。”老道士胡子發白,手上拿着拂塵,一想到道觀內那些慘死的道友,就止不住地哆嗦起來,“這、這是造了什麽孽啊!我觀向來隐居于此,也不與人交惡,怎得還招來這等禍事?”
他沉痛地閉上眼。
那邊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小孩就是他口中的小徒兒,許是親眼目睹了這樣的慘狀,小小年紀一時接受不了,吓得這情緒久久緩不過來。
“那孩子是貧道撿來的孤兒,從小就沒了家,本來性子有些孤僻,好不容易融入了道觀,卻……”老道長察覺他們疑惑的目光,便解釋道。
榮歲意心底一空。
好不容易有了家,卻親眼又見到這個家被毀了。
他的心裏該多難受啊。
榮歲意感覺眼淚快要上來了,好像自從她穿書以後,對于有關家和家人的這份感情看得格外不一樣,也更像把它作為她藏在心底的柔弱。
也是怕刺激到小孩,所以六扇門暫時沒有對他進行盤問,準備等他緩解後再嘗試能不能問問他,畢竟不能只憑老道士一個人的說詞。
據老道士說,他們一回來就剛好看到這樣的慘狀,便立馬下山報官,也沒有發現有可疑人物,或許是報官途中浪費的時間裏兇手逃脫也說不一定。
榮年拉住榮歲意,有些擔心:“小姐,場面太……”
榮歲意确實有點受不了這血腥的場面,道觀裏幾乎所有的白淨都被猩紅玷污。縱使有獵場裏幾天的經歷,但這樣充斥着惡意的殺戮場面還是讓她惡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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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現在是榮年的身份。
她按下心頭的不适感,沖榮年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後,眼神飄忽地走到莊敬身旁,聽他吩咐:“現場已派人在勘察,你與榮大小姐先去看看各房間有無線索,老夫繼續盤問他們二人。”
離開布滿血紅的場景後,榮歲意深吸一口氣,胸腔頓時被清涼席卷,她擡頭看向天邊微弱的一絲光亮,此刻還未值清晨,天光未露。
外面的人或許還沉浸在睡夢之中,殊不知這山腰上被黑暗所籠罩的是一片鮮血。
她吐出口氣,看着打開的房間裏終于是幹幹淨淨,心底的沉石才落了下來:“榮年,你說這麽殘忍的殺害整個道觀的人,會有什麽目的?”
房間不用查就知道,搶劫殺人這條路并不可取,道觀本就是清心寡欲之地,既沒有什麽奇珍異寶供奉,也沒有多少金銀財寶可以被掠奪,犯不着因為錢財而大肆殺虐。
當然,這樣慘不忍睹的厮殺裏充斥着惡意和仇恨,仇殺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榮歲意想起以前看過的不少刑偵劇,這種一連殺這麽多人的兇手一般心理都會有點毛病,不過聯想到這是古代背景,又是一本書裏的世界。
古代會殺這麽多人的除了變态,還有一種可能。
殺手。
榮歲意眼前一亮,低下聲問身旁的榮年:“我記得,這道觀有什麽名頭來着?好像是……”
她一時想不起來。
“皇上信道。”榮年小聲提醒。
“啊對對對,”榮歲意拍拍腦門,“這個道觀莫不就是深得皇帝喜愛的那個吧,那這幾乎滿門被滅豈不是讓皇帝沒了……”
“榮年。”
榮歲意回過頭,打斷她的正是原本在外面問話的莊敬。
他微微皺眉,臉上不複之前的光彩:“切莫在外如此口無遮攔,此事事關重大,我等只需奉命行事将案子查清楚。”
他瞥了眼身後的老道士,慎重地說道:“人多眼雜,別讓說出來的話害了你。”
榮歲意點點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向他保證自己會謹言慎行:“是,謹遵捕頭命令。”
當今皇帝十分推崇道觀道士,聽信身邊備受寵愛的道士一切蔔卦與建議,将其作為治國之根本,癡迷程度可想而知。
但九五之尊豈能被人所質疑和诟病,衆人雖對這種癡迷有所言詞也斷然不敢跟皇帝叫板,甚至提意見。
榮歲意記得歷史上的好幾個皇帝都是癡迷于升仙之道,想必這本書的作者正是化用了這樣的設定。一般而言,除了癡迷之外,也常會有有心人利用皇帝的這種心思而控制政務。
既然這深得皇上喜愛的道觀遭到如此不測,沒理由皇帝那方沒有動靜。
她正這麽想着,便向莊敬投去充滿求知欲望的眼神,果不其然,莊敬看出她有所猜測也不賣關子,直截了當地說:“榮小姐現在此處等着,榮年随我來。”
他領着榮歲意進了道觀後院一處幹淨寬敞的小屋子。屋裏只有一方小座椅,一人坐在上面,身邊站着兩個高大的男子。
那人穿着黃褐色衣袍,衣身繡有巨龍,袖口也是精致的黃色花紋,身份為何一目了然。
榮歲意有眼力見地跪拜在地,沒等莊敬出聲就先拜見:“草民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憑借多年看宮鬥劇的經驗,這樣的禮數應該到位了。
“哈哈哈,”皇帝爽朗地笑起來,“免禮,六扇門的人何稱草民,愛卿快起。”
與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榮歲意以為癡迷于道術不聽忠言的皇帝應該是一副纨绔憂愁又目中無人的昏君必備樣貌,但眼前這位卻一表人才,三庭五眼都充滿着威嚴與莊重,但又不失開明。
沈知舟一臉陰郁地站在皇帝身邊,自從上次榮歲意幾人将他甩開走後,他心裏就種下了一顆種子。
一顆名叫尴尬的種子。
一見到這個榮家侍衛,就想起昨天被兩個女人輪番怼得啞口無言,這過去不過短短幾個時辰的事歷歷在目,讓他深覺自己作為錦衣衛佥事的臉面丢盡。
榮歲意像是偏偏不知道與他的過節有什麽值得在意的,一見到他便佯裝欣喜地喊道:“哎,這不是沈佥事嗎?我們緣分還挺大的,昨天才見過,今個兒夜還沒過完就又見面了。”
沈知舟:……
“原來都已經認識,那就不必再介紹了。”皇帝笑呵呵地讓他們靠近一些,揮手示意讓沈知舟接話。
“這件案子關乎到朝廷本應由錦衣衛負責,但由于道觀此次被滅牽扯多又傳播了出去,朝廷一事實屬機密,錦衣衛不便參與,所以仍由六扇門也就是榮捕快與莊捕頭負責此案。”沈知舟端着手,恐是要隐藏行蹤,便沒有換上飛魚服,而是着一件青色長袍,“我将事件告知于你們,切莫外傳。”
莊敬點頭:“自然,只是其中緣由還得沈佥事說清楚些,我們才好着手調查。”
皇帝扶額,臉上浮現一絲不忍:“這道觀本是朕一手扶持,為朕蔔天命,算機緣,不料飛來橫禍,遭遇這般殘忍之事。昨日清玄道長還在為朕算卦,沒想到離開寝宮後就出了這樣的事。”
這番話說了當白說一樣。
榮歲意打量着他的神色:“可否透露一點道觀平日裏做些什麽,可有什麽結仇?畢竟是為皇上服務,若真是因仇而起,恐怕背後還有更大的陰謀會對皇上不利。”
沈知舟語氣不耐煩:“道觀平日就只是給皇上蔔卦,何來結仇,也正因如此才會牽扯到皇上,榮捕快怎的這都想不到?”
……
一邊又說交由他們辦,一邊又打啞謎,實在是不懂這些上級在打什麽算盤。
腹诽過後,榮歲意收起假笑,認真地說:“沈佥事不要氣急敗壞,屬下的意思是道觀沒有結仇自然問題很有可能出在皇上這邊,但觊觎皇上的壞人很多,皇上可有懷疑的人選,覺得誰比較可能會從道觀下手?”
道觀不過也是為皇帝辦事,如此一來很有可能是朝廷裏或者別的什麽人将火氣發洩至道觀,當然也不排除道觀自己惹禍上身。
但是按照皇帝和沈知舟這模棱兩可的态度,确實還不太好說到底是因為什麽。
“無礙,本是要将此事交給六扇門主辦的,自然該讓你們知道。”皇帝捏捏眉心,“道觀裏出了細作,将機密盜走。”
榮歲意和莊敬都驚訝了一瞬,沒有想到還有這種事。
沈知舟附和道:“軍火的下落就是被那道觀細作給透露出去才失竊的,此事錦衣衛本已接管徹查,如你所見也調查到與山匪有關。”
他語氣加重,有些不甘心:“各方線索已經找到,細作也被揪出來了,只是山匪那邊還一無所獲。”
除了得知有人接觸過軍火後就一無所知了。
“那細作在哪?”
“……”沈知舟猶疑了一會兒,見皇帝沒有作聲才開口道,“已被處死。”
榮歲意皺起眉頭,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忽而腦海裏閃過進門時看到的畫面,假山處那具插着刀的屍體讓她恍然大悟。
“你在道觀将他處死?”榮歲意警覺起來。
“外面死了至少十五人,”面對她懷疑的目光,沈知舟咬牙切齒,“但我只殺了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久等了大家!已經出院休養啦恢複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