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六碗官家飯
沈知舟将調查到的詳細情況一一述說。
“據汪掌櫃交代,天衡錢莊之所以能做起來全靠高野在背後扶持,也是他提出将官銀藏在其中混出去。他們已經依靠這樣的方法成功過兩次,只是不幸的是這次被山匪劫了。”
榮年問:“那為何要報官?”
既然知道自己做的是砍頭的大罪,居然還不怕死地找六扇門調查。
“他說沒想到被劫車,怕被怪罪,一時間找不到辦法,就想賭一把你們不會查得那麽仔細。”沈知舟嗤笑,“蠢人。”
榮歲意感覺他話裏有話,應該不僅僅只是交代汪掌櫃那麽簡單:“那山匪那邊查得怎麽樣了?”
沈知舟舉重若輕地說道:“山匪頭子交代了,他看不慣這些官商,聽說有白銀會路過天山,便劫了,就這麽簡單。”
榮歲意露出懷疑的表情,音調往上拔高:“就這?你大老遠跑過來就說這?”
沈知舟嫌棄地皺眉:“榮家大小姐何時成了這副傻樣?”
那日在天山上他只覺得眼熟,後來才想起原來敢跟自己嗆聲的人是榮尚書的千金。他的記憶裏,榮歲意刁蠻得很,和那三公主幾乎可以并列,也因此給榮尚書帶來很多麻煩與非議。
“……”
士可殺,不可辱。
榮歲意嘴角抽搐,幹笑着:“呵呵,承蒙誇獎。”
“白銀确實他想劫的,他還算義氣,一個人承擔,說與其他人無關。”沈知舟扯回正題,“不過軍火的事他打死都不認。本官已經動用了最殘酷的刑罰,他也一問三不知。”
榮年思索道:“我們其實只懷疑其中有人會與軍火有關。”
言外之意,那個山匪頭子或許真的不知情,也只是被人鑽了空子,就像官銀也是在運送的那幾個人不知情的情況下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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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舟好像格外看不慣他,睨了他一眼:“本官還用得着你提醒。”
“你兇什麽兇!”榮歲意兩手叉腰,瞪着他,“榮年是本小姐的侍衛,那輪得着你來兇!”
她小小的身子擋在高個的榮年面前,既有些滑稽又莫名地透露着一絲安全感。
“……”沈知舟隐忍着怒火。
錦衣衛的殘酷冷血人人皆知,衆人看見他都是能跑多遠跑多遠,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還從未有除了他父親以外的人敢這樣大言不慚地怼他。
榮大小姐是第一個。
“但是具體是誰從中作祟還并未查清,也沒有找到軍火的下落。”
他派出人将山匪在天山上的那處窩點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發現一丁點軍火的痕跡,若不是榮歲意當時給他的布條上殘留的味道,幾乎就要懷疑軍火根本不存在了。
榮歲意打了個響指,激動地說道:“會不會是他們在交易時才留下的味道,而現在都已經交易完了自然找不到下落。”
兩個男人都贊同地點點頭。
“或許有查到是哪批軍火丢失?”榮年問。
沈知舟蹙眉,搖搖頭:“還在核對中,暫時不明。”
三人沉默了一會兒,榮年問出心中的疑惑:“沈佥事為何要将這些事告訴我們?”
錦衣衛做事向來是不與其他透露,既是由于辦的事都是關乎朝廷大事,機密性更強,不便告知外人,還因為他們是皇帝親信,心高氣傲,不屑于與旁人合作,這也是普遍對于他們的認知。
沈知舟挑眉嗤笑:“原本本官是不想告知你們,但此事你們有功,本官不是貪得無厭之人,該說的不該說的本官自有分寸。還有個原因——”
他望向榮年:“榮侍衛……啊不,榮捕快,可是認得那山匪中的人?”
榮歲意心下一驚,他怎會知道?
若是榮年與大飛相識的事暴露了,他出身自獵場會被人知道不說,還很有可能會被懷疑與山匪有所糾葛,惹火上身就麻煩了。
她立馬呈防禦姿勢,防備地盯着沈知舟的桃花眼:“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們怎麽會與山匪相識?”
“別裝了,那個叫大飛的都已經二話不說地将他供出來了。”沈知舟無情戳破。
“……”
失策了。
大飛,你這個不靠譜的家夥。
“他還說他是你這邊的人,幫助了你們逃跑,乞求本官放了他。”沈知舟不知從哪掏出來一把折扇,放在手中把玩,“既然是你的好兄弟,那本官便特意來知會你一聲,代號壹——”
尾音拉長,令人後背無端地生出寒意。
“什麽時候獵場裏出來的人都可以混進六扇門做捕快了?”沈知舟方才還挂在臉上的和善頓時消失不見。
按照律法,受過刑罰留有案底、犯下過燒殺搶掠等罪行的人是不允許擔任任何官職,出自獵場的人沒有一個不帶點罪名,就算真的是清清白白進去,也不可能清清白白地再出來。
因為能活着出來的,早已在裏面犯下過殺人的惡行了。
場面一度有些劍拔弩張。
“榮小姐和莊捕頭可知道收了這麽個惡貫滿盈的人?”
榮歲意擋在榮年身前,臉色沉了下來:“本小姐自然知道自己收的是什麽樣的人,總之不是像你口中說的那麽不堪。”
若是她不知曉獵場之中的那些殘酷,或許她不會這麽堅決地否認。她身處獵場之中時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裏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也知道榮年從未狠下手來殺死一個人,也知道向來是別人死命地撲上來想要奪他性命。
她不認為沈知舟一個局外人就可以用偏見定他的罪。
沈知舟沒料到她清楚榮年的來歷,不解又氣憤:“既然知道還将人帶進府裏,帶入六扇門,你可知這是引狼入室,犯了律條……”
“那本小姐倒要問問沈佥事,獵場行徑如此惡劣,錦衣衛是幹什麽吃的還任由它存在,你話說的這麽冠冕堂皇,怎麽不見得你将獵場毀了,總比你此刻在這幹預我的決定更有用。”
一時僵持不下來。
榮年按住榮歲意的肩膀,将她輕輕推至身側,自己對上沈知舟淩厲的雙眸:“沈佥事若是擔心,我大可以向莊捕頭禀明,由他決定去留,如何?”
“可是……”榮歲意還想争,卻被他按住。
沈知舟臉色依舊,懷疑着他在打什麽如意算盤。
“莊捕頭自然是知道的。”
沈知舟回頭,方才他口中的“病美人”緩緩走過來,他們所講的內容也不知她聽進去了多少。
傅郁臉色紅潤很多,聲音也沒有之前虛弱:“莊捕頭曾說若有人質疑榮捕快的身份,就不勞費心了。這句話現在送給沈佥事。”
“……”沈知舟無言。
得了,又來一個敢怼他的。
傅郁微笑地看着榮歲意:“榮小姐不如同我一起,我們順路,我家馬夫也在後面等着了。”
榮歲意點點頭,于是三人二話不說就撇下沈知舟坐上馬車離開。
恐是因為傅郁身子弱,害怕她在外受欺負,不止丫環會打架,連馬夫看着不像是凡夫俗子,個子高大,戴着鬥笠遮住臉,只看得見帽下沒被擋住的絡腮胡。
“傅小姐……是何時知道的?”坐進馬車後,榮歲意開門見山地問道。
與其問傅郁什麽時候知道榮年來自獵場,不如說她更想知道莊敬是怎麽知道的,又為何還是将榮年招了進來。
傅郁将簾子拉上,回答道:“榮小姐不必緊張,自是榮尚書告知莊捕頭的。”
原來如此。
也難怪榮則安十分幹脆地同意榮年去六扇門,其實是與莊捕頭事先交代過身份,以防後患,比如今天這樣被沈知舟問責,差點落下個知情不報的罪名。
不過也沒想到莊捕頭竟然不在意。
“傅小姐明明與莊捕頭熟悉,為何當初還來找我幫你查探将軍府的案子。”榮歲意打量着她的神色,想得到一個解釋。
被質問起這件事也在傅郁意料之中,她坦白地說道:“我也不瞞你,只是家父與莊捕頭交代我這樣做,其中具體的原因我也不知。”
她口中的家父即是刑部尚書。
面對榮家二人的疑惑,她繼續耐心地解釋:“榮小姐既已知道我與……那高驸馬的事,也應當曉得我與謝少将軍的婚約不過是一紙空談,兩家人交好随意定下的罷了,我與他之間并無感情,也談不上想憑一己之力去幫他翻案。”
“這可奇了怪了,他們打什麽算盤呢。”榮歲意看向沉思的榮年。
他自從今日這個案子起,不,或者說進入公主府時見到高野後就有些游離,狀态和平日裏不太一樣。
馬車穩穩停在榮府門口。
之前與沈知舟糾纏讓他們浪費了很多時間,天早已暗了下來。
榮年先跳下車,伸出雙手讓榮歲意抓住他的胳膊,将她扶着跳下來。榮歲意腳步不穩,慣性使然,撞到他胸膛。
“小心。”
頭頂上是榮年低沉的嗓音,耳邊是他铿锵有力的心跳聲。
榮歲意莫名緊張起來,連忙後退幾步,從他炙熱的懷裏出來。
榮年看着突然空蕩蕩的手,頓了一瞬便垂在身旁,靜靜等待她與傅郁告別。
女孩子的友誼總是來得奇怪。
在車裏她們一起吐槽沈知舟那讨人嫌的樣子,又聊起京城裏的美食,不過短短的路程中就建立起深厚的情誼。
主要是誰不想和漂亮姐姐做朋友呢。
榮歲意開心地朝傅郁揮手:“再見再見,下次我們一起出去玩。”
傅郁笑彎了眼,也揮手跟她說再見:“榮小姐和傳聞中很不一樣。”
榮歲意笑意不減,回過頭順着榮年的目光看去。
他正盯着那個傅家馬夫。
馬夫好像是感應到什麽,微微擡頭,露出了掩藏在帽下的一雙深邃的眼眸。
“怎麽了,榮年?”
榮年不可置信地握了握拳,直到馬車走遠離開了視線才反應過來,聲音嘶啞:“無事,屬下……認錯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忙着比賽沒碼完再次獻上翹臀贖罪or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