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五碗官家飯
榮歲意沒想到三公主竟然會為了首飾而親自前來。
那些東西看來對她确實尤為重要。
榮年帶着公主一行人去了當鋪,問到了榮歲意搜查的線索,便連忙趕過來。卻沒想到,除了案件相關的人物以外,還貌似牽扯出另外的糾纏。
此時的傅郁沒什麽表情,倒是元若順着高野的目光看到她後,瞬間垮下臉來:“驸馬,本宮還在此處。”
她邁着高傲的步伐走過去,輕蔑地看着那一臉平靜的美人:“傅小姐當真是陰魂不散,還想着和本宮搶男人?”
榮歲意見這場面,心裏大概有了些猜測,原來衆人口中說被三公主搶了心上人的女子就是傅郁。
與高野相愛多年,卻被抛棄的可憐人。
不過她還是納悶,傅郁不是和謝家少将軍謝予年有婚約在身嗎?
這個疑惑出現得并不是時候,眼下更重要的還是公主府失竊的案子。
那位年輕人原本還垂喪着頭,聽見失主三公主的斥責聲竟然擡起頭來,目光中滲着濃濃恨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淬于恨意中毒死。
老人揪着他的胳膊,想讓他收斂住自己的情緒:“小樂!”
榮歲意輕咳了一聲,将被喚作“小樂”的年輕人飄忽的思緒拉回,繼續剛才的話題:“方才我說的,你可同意?偷了皇家國戚的東西,這罪名有多嚴重,不用我多贅述了吧?我看你們也有意自己承擔,這樣罪名也會有所減輕……”
“哪有你說話的份!本宮絕不會輕饒!”元若收回對傅郁的關注,氣勢洶洶地走到榮歲意旁邊,大紅的長指甲指着她,表情诠釋着不滿與憤怒。
“……”
第二次被人打斷,還是在重要的事情上屢次被阻止。
榮歲意壓抑着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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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公主,現在她最大,我不能跟她杠。
小樂冷笑:“若是輕饒,你就不會是那個喪盡天良的三公主了!”
元若氣到發抖:“來人!給我搜!”
她身後的侍衛一窩蜂似的闖進屋子裏翻箱倒櫃,勢要将贓物找出來。
小樂攙扶着虛弱的老人,緊抿着唇,默不作聲地望着裏面被翻得淩亂的一切。
“窗戶上留有的泥土與此處相似,還有外面一深一淺的腳印,應該是腿腳不便的你留下的,當鋪的老板也已經指認了,你曾将屬于公主府的東西拿去當錢,諸此種種足以定你的罪了。”榮歲意像個不帶感情的念臺詞機器,“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小樂與她對視,眼眶微紅,聲音像波浪線一樣上下起伏:“我既已做了,便不會不認,不同這藐視王法的三公主是一類人。”
他将對三公主的恨意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
提示得這麽明顯了,榮歲意也不能裝作不知,便多問了一句:“你為何對公主這麽有敵意?”
小樂仿佛就在等她這句話,指着自己的腿,義憤填膺地說:“我這條腿就是拜三公主所賜,成了現在這個廢物樣。我的爹娘也是被她亂棒打死,你說,我難道不該有恨嗎!”
這其中的信息量過于巨大。
衆人紛紛向元若投去審視的目光。
“你自己犯錯還污蔑本宮?”元若不可置信地說。
與此同時,侍衛們将找到的東西帶出來交給她。
是一塊碎裂的玉石。正是那當鋪老板口中所說的已經不值幾個錢的碎玉石,因為價格沒談妥,小樂便帶走了,可能還想要找下一家。
收到消息趕過來的莊敬身後還跟着沈知舟,兩人剛好目睹了人贓并獲的現場。
元若欣喜若狂地将碎玉放在手心裏,其實說是碎玉,不過是塊石頭裏摻了很少一點玉,而且此時還裂紋斑斑,所以在當鋪老板那并不值錢。
她開心地望向高野:“驸馬,你看,寶貝找回來了,本宮沒有将你送的定情信物弄丢。”
後者的嘴角硬生生地扯出一抹笑。
莊敬正準備帶走小樂回六扇門,那老人突然顫顫巍巍地抓住他的手,淚如雨下:“大人,求求您了!我孫子只是一時被恨蒙蔽了雙眼,才走了歪路,他是有苦衷的啊!求求你們開恩吧!”
莊敬拍拍她的手,安撫道:“老人家,有什麽苦衷您說。”
“他爹娘以前都是三公主府裏的下人,負責打掃花花草草。”老人擦擦眼淚,哽咽道,“孩子小,不懂事,常常溜進去找爹娘玩鬧,就在去年……他弄壞了公主生日宴上的花,公主大怒,将他狠狠地打了一頓。我兒他倆又氣又惱,便跟公主鬧了起來……最後被侍衛亂棒打死……”
她閉上眼,似乎不願記起那痛徹心扉的回憶。
元若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們。本宮那盆牡丹金貴得很,花了好大的心血才養成的,你們不好好盡職盡責地照顧,還放任外人進來将它毀了,本宮罰他,有何不可?”
小樂捏緊拳:“所以你就可以将他們……亂棒打死?”
元若冷笑一聲,眼尾上挑,帶着俯視一切的輕蔑:“本宮懲罰你,他們卻妄圖幹預,還差點傷到本宮,侍衛如此作為不過是盡責罷了。”
那一番說辭與态度全然沒有半點将兩條生命的逝去放在心上,甚至仍然覺得自己的決策是正确,是不容置疑的。
她招招手:“來人,把他給我拿下,帶回去嚴刑……”
“公主。”莊敬打斷,“這是六扇門的案子,犯人應由我們處置,公主并無這個權力将人帶走,更不能濫用私刑。”
元若正要張口,又見他笑意之下的嚴肅:“三公主可要想想清楚,亂棍處死下人這種事被皇上知道後會怎樣?若再加條私自處罰犯人的罪名——”
“你竟敢威脅本宮?!”
沈知舟雙手抱胸,看了好久的熱鬧後才開口說話:“下官自會如實禀報,三公主且大可一試。”
錦衣衛是皇上親信,說的話自然有分量,也更能夠震懾到元若。
若查清确有此事,那對于元若來說,她不顧後果的殺害比起珠寶首飾被盜是非同等閑。
莊敬揮手,身後的侍衛将贓物取走,又為小樂雙手綁上繩索。
“這件案子老夫自會公正處理。”
元若不甘心地作罷,轉身離開之際看着似乎還有些戀戀不舍的高野,怒上心頭:“驸馬,你的舊情人在此,你是還舍不得走了嗎?”
高野窘迫地回頭,一聲不吭。
他這避而不談的樣子,傅郁早已見過。
當初兩情相悅,互下約定時意氣風發,而轉眼便以皇上賜婚為由轉頭娶了別人。外人都道,是三公主搶了驸馬爺,只有傅郁清楚,他從未反抗過,所謂的“搶”只不過是因為有了她的介入才叫“搶”,而高野內心原本就是甘願的。
刑部尚書的千金與備受寵愛的三公主。
孰輕孰重,高野已經做出了選擇。
榮歲意上前解圍:“三公主可要管好了,無情無義之人能被搶一次,就會有第二次,莫要落得個棄婦的下場還以為對方情根深種呢。”
像高野這樣的男人就是現代典型的劈腿鳳凰男,妄想攀高枝,又一副對不起原配的癡情樣。
令人作嘔。
“還要感謝傅小姐,多虧她大人不記小人過地認出三公主的東西,幫我們找到了犯人所在之處。”
沈知舟聞言,看向表面平淡如水的傅郁。
“哼,假惺惺。”元若帶着人走了。
莊敬嘆了口氣,示意六扇門衆人也離開。
榮年抓着小樂的胳膊,護送他走,榮歲意跟在旁邊聽見他問:“你為何要故意被抓?”
榮歲意驚訝地看向小樂,他恍惚一瞬,沒有想到自己被識破:“這位大人怎麽看出來的?”
榮年娓娓道來:“盜公主府的珠寶,此罪之大,竟連留下的腳印和泥土都不清理。倘若是來不及,那麽如此貴重的東西,一不小心就會暴露,竟然馬不停蹄地拿去當鋪,還給掌櫃留下印象。”
他和榮歲意不同,陳述時完全抽離似的以客觀視角來看。
“而且你竟然留下真的住址,未免也太不謹慎了。”
犯案的一路上毫無掩飾,像是把所有線索擺在他們面前。
小樂笑道:“大人厲害。除了這樣我不知道還怎麽能将我父母的案子擺出來……報官試過了,可那是公主,我不過是個平民,官府不敢惹也不想惹這案子。”
所以他想讓三公主自己去報官,他再适時将案子提出。
“太極端了。”榮年搖頭,并不贊同他的做法,“官府都不受理,你如何得知公主報了官就會受理了?若是依舊緘默,你自己也搭進去了,得不償失。”
榮歲意沉默地看着他。
他莫名有些激動,話也比平日裏多了起來。好像這些話不止是質問小樂,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小樂低下頭,哽咽:“可……我別無他法了……”
他何嘗不知,這并不是個妥善的方法。但他敢賭,賭三公主不會善罷甘休,定會找六扇門,他賭六扇門不會和官府一樣迂腐,至少肯給他一個說真話的權利。
榮年還想說,榮歲意抓住他的手,對小樂溫聲細語:“事已至此,既然六扇門肯聽你的冤情,那就好好配合調查,若你有公道,自會還你,也能平了你的怨氣。但偷盜這事不論緣由都是件錯事,依然要受罰。”
榮年手指微顫。
她又轉而朝他語笑嫣然:“榮年,你可真聰明!”
她全然沒有懷疑過小樂是故意的。
榮年心頭一滞,耳尖爬上可疑的緋紅:“只、只是太過順利,就多疑心了些。”
奇怪得很。
他聽過的誇獎有很多,從小各種人将他吹得天花亂墜,他早已司空見慣。
可面對她的贊美,他屢次心起漣漪。
沈知舟不合時宜地走到他們身邊,橫空插話道:“收起情緒。本官來是跟你們說上次的案子。”
兩人對視一眼,放停了腳步,等到小樂他們走遠。
“汪掌櫃已經交代了,官銀不是他的,他只是奉命押送。”
榮歲意忙問:“那是誰?”
按照錦衣衛的作風,就沒有問不出的話,而且沈知舟過來并不只是簡單說說。
他眯起眼瞧着傅郁的背影:“那人才将将撇下病美人離開。”
……
榮歲意恍然大驚:“高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