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四碗官家飯
說起來還挺不可思議的。
嚣張跋扈的三公主在這驸馬爺面前就像個嬌滴滴的小女孩,附在他懷裏撒嬌,全然一副浸泡在愛情裏的模樣。
只可惜驸馬爺的臉色并不好看。
否則真稱得上一段絕美愛情的佳話。
據說三公主讓皇上賜了禦婚,硬生生将高野推到自己身邊做了驸馬爺,全然不顧那時的高野還有心上人。
只可惜了那位被抛棄的女子。
高野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将懷抱遠離了元若,嘴角僵硬:“公主,受驚了。”
他眼底有些發青,許是在朝堂上忙了太久,沒能休息好,元若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他語氣裏的疏離,只擔心地看着他:“高郎你辛苦了,快,扶驸馬爺去休息。”
榮歲意莫名地打了個寒戰,好像再待下去雞皮疙瘩就要起來了。
她趕緊招呼着榮年前往目的地。
榮年擡起頭,與高野的視線相撞,後者短促地蹙眉,在還未開口之際人就已經走遠了。
“有些眼熟啊……”高野喃喃道。
*
昨夜下過一場來勢洶洶卻轉瞬即逝的大雨,空氣裏都還彌漫着雨水滞留的味道,夾雜着青草和鮮花享受沐浴後的清爽,一點一點地沁人心脾。
只是大雨過後的街道上略微有些狼藉,樹葉被大風刮落,鋪散在道路上,也無人打掃,商販們只負責自己那塊區域的整潔,其餘的就得等專職負責的人來清掃。
此刻商販們才陸陸續續擺起攤子,準備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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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留在公主房間的腳印所攜帶的泥土裏有着一股松茸的味道,而榮歲意現在所在之處就是全城為數不多有松茸生長和販賣的地方。
通常來說盜賊偷了貴重物品一般都會在第一時間将東西到當鋪裏賣掉,或者說通過別的什麽途徑換取銀兩。
她挨個地詢問着此地的當鋪,問今日有沒有可疑的人将大批珠寶首飾帶來換錢。
“這幾日人來人往的,我、我也記不住人啊。”掌櫃認得榮歲意,幾年前就是她因為價格不滿意,帶人來差點将他這店鋪給砸了,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後怕又不快。
榮歲意還不知道原身所做的惡事已經被掌櫃在心裏罵了幾百遍了,她環視店鋪陳設和匆匆忙忙的顧客們,語氣溫和:“掌櫃,一般人也不會一大籮筐的首飾拿來換吧?您再想想,有沒有特別一點的?”
掌櫃咽咽口水,有點不适應她如此親近的态度。
“有的人家裏出事就、就會将所有東西拿來換,倒也不是很稀奇。”掌櫃掏出賬本,手指抹了口水翻到最後幾頁,“今日就這幾個人換的東西最多。”
“朱玉釵一只、破布衣兩件、翡翠耳環一對、金步搖一……掌櫃的,要不我們把這賬本帶回去給人看看有哪些是被偷的?”
掌櫃連忙将賬本搶過來,連連擺手:“不行不行,這可都是顧客隐私,我方才給你們看只是因為你們要辦案,別的就不能答應了。”
他一臉堅決,榮歲意求了幾次都沒有妥協,只好作罷:“那可否帶我們去看看那些東西?”
她指了下賬本:“不用全部,就取幾樣東西。”
首先那些破布衣就已經可以排除了,三公主說都是首飾,而且價值不菲,将其中看起來貴重些的先挑揀出來看看。
掌櫃點頭,讓小二去取。
等待的過程中,榮歲意無聊地逛着店鋪,悄聲跟榮年吐槽:“你看那樹皮,這東西竟也能值當幾個銀子?”
榮年看向她指過去的方向,徐徐說道:“許是不值幾個錢,但掌櫃心善解了別人的急。”
榮歲意贊同地點點頭,手指指向的地方突然闖入一抹倩影。
傅郁舉步優雅,身姿曼妙,今日的打扮偏豔麗,和上次見到她時的樣子不大一樣,身後還跟着一個丫環,見到他們也有些吃驚:“榮小姐也來這當東西?”
“辦案子。”榮歲意回答道,“傅小姐來當東西?”
刑部尚書的千金竟來這小小的當鋪裏當東西,屬實有些稀奇。
傅郁走上前來,解釋道:“這間鋪子裏有時會淘到些稀奇玩意兒,還能幫助些有困難的人。”
人美心善。
閑談幾句後,小二搬來了箱子,榮歲意收起自己癡漢般的神色,看着箱子裏滿滿當當的東西:“……”
這如何好确認,既不能搬到公主府去,又請不來三公主那尊大佛來辨認。
傅郁見她臉上的為難,問起緣由:“榮小姐可是遇到什麽難題了?”榮歲意不好将案件透露給她,模糊地說了個大概:“一個富貴人家裏丢失了些珠寶首飾,我們在排查那盜賊會不會将贓物拿來當了。可是也不知道贓物長什麽樣,掌櫃又不讓帶去給失主看。”
“不如榮侍衛先回去問問清楚有無特別的物件或者請失主來,榮小姐可以先找找可能會和失主身份相符的東西。”傅郁給她出了主意。
當下确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小姐在此處等我。”榮年不放心地離開了。
榮歲意挑挑揀揀地打量着箱子裏的珠寶:“可是我對這些一竅不通……”
或許原本的“榮歲意”還有可能對這些比較有研究,但對于她一個穿進書裏僅僅三年的現代人來說,既沒有仔細研究過又從沒放在心上,平日裏也是明月接管府裏的首飾,給她梳妝打扮,而她連如何使用都不清楚。
傅郁淺笑,伸手取過其中的一支釵子:“這支釵子做工粗糙,質地不好,上面的紋路參差不齊,一看便是做出來的仿制品,若你那位失主家境富裕,品味不俗,那麽這個可以先排除了。”
榮歲意眼睛一亮,想起三公主那快要閃瞎眼的打扮:“确實不俗,還是宮裏的人呢
“那可能會有宮裏特制的物品,或者說特賜的賞品,這些要好分辨得多。”傅郁給她提供了一條思路,看她迷茫的樣子,笑着補充,“若你信得過我,我可以先幫着看看,或者還是先等榮侍衛來。”
“無妨無妨,全然當打發時間了。”
榮歲意示意她開始,眼裏充滿對知識的渴望。
傅郁翻了好幾件東西,似乎都不是宮裏的制品,不過她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一個首飾盒,一對翡翠耳環靜靜地躺在裏面。
她愣住,指尖肉眼不可察覺地顫抖了一下,聲音有些冰冷:“榮小姐,那位失主可是……當朝三公主?”
榮歲意訝異地挑眉,意外她竟然猜得如此準,對方看她這般反應的确是證實了自己方才的疑問,默了一瞬将錦盒遞給她看:“這應是之前皇上給三公主的生日賀禮,僅此一套浮翠,上面的雲雀是特制的,我還以為我認錯了……那這樣看應是她的了。”
榮歲意找來掌櫃問:“這東西是哪個人來當的?”
掌櫃細細想,恍然道:“這人我記得,他匆匆忙忙将東西換了些銀兩,本來有件碎玉石,我道已經不值錢了不肯要,他還與我争執了下才作罷。”
當鋪只管辨認是否值錢,也不問不管出處和做工來源,自然也不知道這東西原本應是皇家的物品。
好在他們一定要記錄前來當物者的信息,防止因為物品是偷盜所得而惹上官司。
“他沒留姓名,只留了住址,我們當鋪并未強行要求樣樣都記載清楚,留有一樣即可。”掌櫃回想着那人的臉貌,“我記得好像臉上這有顆痣,個子不算高,看起來也不結實。”
榮歲意問了地址後,便動身要去,傅郁跟在她身後:“榮小姐,可否讓我同你一路?”
“可要是……”
“無礙,我這丫環有些功夫,護得了我們二人,帶上我你也安全些。”
她執意要去,榮歲意見她莫名的執拗,心底泛起一絲懷疑,便同意了。
那人住在這條街的背後,離得不遠,兩人的速度也快,不一會兒就趕到了。
小巷子口的商販正吆喝着賣松茸,空氣裏是松脂與清露混雜的香氣,确實符合上之前的猜測。
巷子不深,住着幾戶人家,外面清新熱鬧,而走入裏面才聞到一股腐爛的味道。巷子尾的圍牆上爬滿了蜘蛛網,雜草倚牆而生,連小鳥都不願飛到此處休憩。幾個乞丐縮在陰暗的角落裏,哆哆嗦嗦地舉着碗,眼裏亮着詭異的光,而開門的人家往外倒髒水也不搭理,嘴裏罵罵咧咧的。
傅郁用衣袖掩住鼻端,面露不忍。
“這裏的生活環境竟是這樣嗎?”
榮歲意沒有作聲,敲開離得最近的一戶問了情況,一無所獲。
這時,巷子尾的一戶開了門,走出一個步履蹒跚的老人,身後跟着一位頹喪着腦袋的年輕人,他走路一撇一拐,好像腿受了傷。
“快去!否則我就不認你這個孫子!”老人跺着腳,手裏的拐杖打在年輕人身上,“家貧志不能貧!你做這種事,我如何向你死去的爹娘交代啊!”
年輕人沉默不語,只是受着挨打。
榮歲意走過去,本想勸架,忽而注意到擡起頭來的年輕人眼下一顆黑痣。
“這是發生什麽事了?”榮歲意舉起手中的令牌。
“六扇門”三個字赫然印刻在上面。
那是榮年留下的捕快令牌。
年輕人的臉色驚變,老人張着嘴,方才的憤怒化作沉默。
榮歲意收起令牌,冷然看着:“令郎疑似偷竊了公主府的珠寶,跟我們走一趟?”
老人重重地嘆了口氣,雙手撐在拐杖上,雙目渾濁,偏過頭不看年輕人。
見他們沒人肯開口,榮歲意繼續勸着:“方才見你們也是想要自首吧?此刻跟我走了,或者罪名能減輕些,畢竟是偷了皇家國戚……”
她話音未落,身後傳來元若的怒吼聲:“大膽!就是你偷了本宮的東西?!”
幾人齊齊轉身回頭。
元若站在巷口處,怒目圓睜地伸出手指着,身邊站着依舊風度翩翩的高野。
只是在看到傅郁時,他臉上的溫和與風雅破裂:“郁……郁兒?”
榮歲意:?
好像有什麽狗血大戲要上演了。
作者有話要說:
榮歲意:【吃瓜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