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三碗官家飯
短短幾句話,卻觸及到榮歲意心底的柔軟。
她第一次嘗試借着其他的由頭将自己心裏的苦悶表達出來,意料之外,聽到了讓她觸動的話。
“确實,你說得對。”榮歲意莞爾,“我不該忘了,文字也是有溫度的。”
榮年的傷口包紮好後就回房間換了件幹淨的衣服,他對榮歲意的令人摸不着頭腦的話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秘密。
比如他。
适可而止是最大的尊重。
接下來幾日倒是風平浪靜,莊敬還過來慰問過一次,讓榮年好好養傷。問起他山匪案子進展如何,他只是笑着打馬虎眼,搪塞了過去。
沒有了六扇門辦案的日常,榮歲意又恢複到從前頗顯無趣的日子。
之前沒有劇本卻需要堅持人設不崩塌的她總是被榮則安萬般阻撓,不準幹這個也不準幹那個,既讓她覺得生活缺乏樂趣,又讓她感到自己的扮人設之路是長路漫漫。
但現在有點不太一樣了。
帶着榮年上街,碰到些新奇玩意整他,從他臉上看到的或窘迫或無奈都莫名讓她有種得逞的惡趣味。去郊外游玩,指使他做這做那,他都百般順從,倒是讓明月都輕松了不少。
“榮侍衛,你先歇着吧。”明月看他忙上忙下,實在是過意不去,放下手中的果子,走過來幫他翻烤剛剛捕上來的魚。
榮年站在一旁,往那邊玩得正歡的榮歲意望去。
她一身淡粉色衫裙,輕盈地奔跑在草地上,手中是他方才做的紙鳶。
明月看見他專注的樣子,機靈地說道:“你別看小姐老讓你做事,其實現在的她比以前好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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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以前?”榮年靈敏地捕捉到重點。
明月感嘆道:“榮侍衛可能不清楚,我們小姐以前可是被稱為‘京城大魔王’,到處欺負老百姓,今天掀了這個攤子,明天砸了那家店鋪,叫老爺好生頭疼,現在變了很多,又活潑又善良,還聰明得很!”
她并不知道,她口中的那個‘京城大魔王’其實已經換了一個芯,而現在這個大小姐之所以不像從前那樣無理,只是因為不再是原本的那個人了。
榮年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走到小河邊去打水。
烤魚的香味彌漫開來,将原本樂于奔跑的榮歲意吸引過來。她将紙鳶收好塞到榮五手裏,接過明月樂呵呵遞過來的烤魚。
這幾日忙裏偷閑,幾個人跟着榮歲意逛街看風景,還有去城外進行“郊游”,一路上不亦樂乎。
以往偶爾也會有這番樂事,但被榮則安制止了,原因是怕她再跑出去禍害人。不過這次借着帶榮年熟悉和忙了這幾個案子後想要放松的由頭才溜了出來。
這樣的日子安逸得讓人想要長長久久地沉醉于此,也難怪那麽多纨绔子弟游走于玩樂之間。
只可惜快樂的日子是短暫的,榮年的傷好得差不多時,莊敬就像聽見風聲一樣立馬趕過來,安排了任務。
突然有了星期一開學或上班的感覺。
榮歲意伸伸懶腰,看着眼前滿面春風的莊敬,莫名地不想看見他的臉,就好像不想在周末見到班主任。
莊敬在路上跟他們交代了大概情況:
“不是什麽大案子,只是對象比較難辦。”
這個對象便是當朝三公主——元若。
“公主府一些金銀珠寶被盜了,那公主的脾性或許你們也有所耳聞,要求今日必須幫她找到盜賊。”
三公主元若性格暴躁,畢竟身為公主自然不能像原來的榮歲意那樣處處挑事,平日裏刁鑽古怪,聽說對待下人總是呵斥着,兇巴巴的。又仗着自己是皇帝最疼愛的公主,将自己擺在高高在上的地位,不容得任何人的地位身份逾越她。
連驸馬也是她搶來的。
所以這尊貴體讓辦案的他們有點頭疼。
“老夫也還未去公主府看情況,只知道來報案的丫環說是公主的一些重要首飾丢了,據她說整個箱子裏的東西都沒了。”
當然也不知道是不是誇張的說法。
“小案子,讓你們過渡,放松一下。”莊敬摸了把胡子。
“……”榮歲意懷疑的眼神投過去。
這麽難辦的公主還丢給他們說簡單。
到了公主府後,門口肅立的侍衛面如土色,執着□□,一動不動。
元若坐在正廳,長發盤起,一身紫色流蘇長裙,紅唇如烈焰,妝容精致,脖頸上帶着一串翡翠項鏈,一只纖手撫摸着懷裏的貓。
她見着來人,才慢吞吞啓唇,語氣刻薄:“若都是六扇門這辦事效率,恐怕京城人都死絕了。”
“……”
真是一語能氣死人。
榮歲意沒有說話,元若或許認得她,她若是出聲反駁定是要被死纏爛打。
莊敬恭恭敬敬的不失禮數,也沒有将自己姿态放得太低:“公主莫怪,路上敢來自然要些時間。還請公主再具體說下失竊的情況和經過。”
元若哼了一聲,将貓放到地上,起身帶他們去房間看:“這便是失竊的地方,本宮沒讓人動過。那箱子裏滿滿的首飾都不見了。”
她的語氣帶上一絲氣憤:“這些東西對本宮很重要,若是你們找不回來,本宮自會告訴父皇,定你們一個無能之罪。”
榮歲意暗自猜測着,對于一個什麽都能輕易擁有的公主來說,一箱首飾會有什麽樣的價值讓她這麽緊張?
看她的穿衣打扮,也不像缺首飾的樣子。
榮年進到房間,仔細觀察着。
這是元若公主和驸馬爺的卧房,寬大又精致,被盜竊後依然維持着基本的原樣,沒有太淩亂。
原本那裝着首飾的大箱子是在床榻下放着的,此刻卻大喇喇地擱置在房間中央。
榮歲意忍不住問道:“這盜賊這麽大膽地将箱子從床底下搬出來?公主,那時你在床上麽?”
元若瞥了她一眼,覺着她有些眼熟,但不以為意地說道:“本宮這幾日在皇宮裏陪太後,驸馬爺也在忙着政事,房間裏沒人。是今日本宮回府後才發現的。”
話鋒一轉,她眼梢帶上輕蔑:“難怪說六扇門辦事不行,竟然還找了個女捕快,也不怕外面笑話。”
“……”榮歲意忍無可忍,“公主嘲諷我的性別時不如先想想自己是什麽性別。”
實在是想不通,為何總有女人來為難女人。
刁難的時候不是也将自己也一同算進嘲諷的對象了嗎?
“大膽!你……”元若臉色變得難看。
還未有人敢這麽頂撞她,除了一個人。
也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榮年搶在她前面開口,适時地打斷她的憤怒:“公主,可否有注意到什麽不對的情況?”
一般這樣守衛森嚴的大府邸裏發生這種偷盜案件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人犯下的。
“沒有,本宮的下人還是信得過的。”元若抱着手朝他們甩臉色。
榮歲意看了看敞開的窗戶,窗戶沿上有些泥土的痕跡,她朝莊敬招招手:“頭兒,六扇門不是擅長追蹤術嗎?快來看看這,可能是盜賊留下的。”
除此之外,窗戶上還有一個小眼,應該是用來吹迷煙的,小眼周圍還有些燒焦的痕跡。
“這麽看來,應該不是府裏的人作案,他們都應該知道這個房間裏沒有人,沒有必要多此一舉。”榮歲意推斷道,“當然也不排除是故意為之,引我們轉移方向。”
公主和驸馬爺都不在府裏是下人們都知道的事,但對外人來說算是秘密,不過要是有心打探可能也會知曉這件事。
莊敬目不轉睛地觀察着窗戶上的痕跡,手指輕輕抹了下上面沾染的泥土放在鼻邊聞了聞。
他的動作引得榮歲意好奇:“這是在做什麽?”
“泥土還很新鮮,裏面有些松茸的味道。”莊敬辦起案來,全然不像平日裏那副笑嘻嘻的樣子,正經嚴肅得很,“京城裏有松茸的地方只有幾處,盜賊應該是從那裏來的。”
他轉頭吩咐下去,拿出一張地圖,指着說:“我帶兩個人去查這些地方,你倆去這裏,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所幸昨夜下過雨,窗子外還留有雨後意外留下來的腳印,只是一重一輕,受到天氣影響還是不太清晰。
榮歲意看了眼地圖,記住自己要去的地方後,往外面走去。
迎面遇到一個人。
青衣縛身,高冠緊束,面若桃花。
元若公主驚喜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高郎!”
榮歲意認得。
是當今三公主的驸馬爺,高野。
除此之外他還有個身份——
宦官高賢禮的幹兒子。
她未注意到的是,榮年緊了緊拳,将頭低下,好似在隐忍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