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一碗官家飯
“大飛?”榮歲意沒忍住,小聲地驚呼。
“代號……”大飛圓圓的臉上寫滿了驚奇,目光在眼前緊緊相靠的兩個人身上流轉。
榮年認出了他是自己之前在獵場裏同屋住的大飛後才放松下來,偏頭看着榮歲意那一臉遇見熟人後堪比“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驚喜。
“喂!酒拿好了沒!慢吞吞的!”
外面的山匪在催促。
“哦哦哦。”大飛連忙将竈臺底下擺放着的幾壇酒抱起,匆匆瞥了眼窩在幹柴裏的兩人,快步往外走去,“來了來了,差點沒抱動!”
動靜漸漸消失後,兩人才挪動身子,從木柴堆裏出來。
榮年拉開門,透過縫隙看到推着車離開的衆山匪:“待他們走遠一點,我們再出去。”
他關上門,身體輕靠在門上,雙手交疊抱在胸前:“小姐和大飛很熟?”
榮歲意嘿嘿一笑:“确實要比你熟。”
她抖抖裙子,又拍了拍身上的灰,手掌一陣酸痛。
果然昨晚榮年用她的手來給她做枕頭,最後讓她自己遭殃了。
“我好像有些摸清咱倆這身體互穿的原因了。”榮歲意指了指房間外面的方向,“你還記得我們每次交換的情況嗎?”
第一次和第二次榮年不知,是她在自己卧房裏聞了明月點燃的安神香後睡着發生了身體穿越。後來第三次是她被采花賊用迷香迷暈,再到這一次是她聞見了一點點迷煙。
“安神香作用大,持續時間太長,所以我在你身體裏足足待了好幾天,而那采花賊用的迷香分量不多,但作用也不輕,以致于我們也是隔了好久才換回自己的身份,那麽這次也就很好解釋了。”
老二在外面點的迷煙,本就隔着廚房沒被他們吸入多少,點燃的迷煙釋放出來的迷香不必那采花賊用以塗在手帕上的成分重,所以作用不大,一個晚上效果就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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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年理解了她的意思,點點頭:“也就是說,只要聞了這類香氣,就會……交換身體?”
“還不清楚到底是安神成分的原因,還是說普通香氣引起。等下了山後我們可以找些東西來試試。”榮歲意靠近他,伸出手推開了門,“當務之急,先把那群山匪攔住,不能讓他們跑了。”
榮年皺眉,伸出手擋在她面前:“我去就好。”
“老二已經下山去通知了,應該不會很久,六扇門就到了。這荒山野嶺的,也不知道他們的人會不會折返,你留我一個人在這?”榮歲意撇嘴,“我跟着你,也有個照應,萬一打起來,你打不過我可以去搬救兵告知他們準确位置。”
一番話确實很有道理,不容置疑。
榮年像是被氣笑了:“我打不過?”
她明明應該是聽說過自己在獵場的名頭,理應知道他能打又抗打,竟然還會低估他。
榮歲意沒明白他問這問題有什麽意義,一本正經地說:“那山匪頭子好幾個都是人高馬大的,就連大飛那般樣子都只是個小喽啰。”
末了,還打個補丁:“我不是瞧不起你,你會打架我确實是知道的。只是你這樣子跟他們比起來也确實——”她上下掃視,“不太行。”
榮年:……
兩人話不多說,追蹤覓影,暗中跟在山匪一隊人身後不遠處。
末尾壓隊的是大飛,他應該記挂着當時藏在木柴堆裏的兩人,時不時地跟個做賊似的向後面望,這一回頭剛好看見跟在“代號壹”身旁的小姑娘向他揮手。
榮歲意指了指道路旁邊的一片樹林,然後閃身躲了進去。
大飛咽咽口水,驚覺這比在獵場裏打架要刺激得多。
他放下手中的推車,雙手捂住肚子,閉着眼睛,五官皺巴在一塊,大聲叫喚着:“啊啊啊不行了!不行了!肚子好痛!大哥,我、我想去解決一下!”
衆人轉過頭來,嫌棄地看着他。被叫大哥的大漢走過來,不耐煩中又摻雜着一絲無奈:“去去去,搞快點,就屬你最磨蹭。”
大飛傻笑着,連忙竄進小樹林裏,被榮年拉進隐秘處。
“代號壹!太巧了!你怎麽在這裏!”大飛欣喜若狂,聲音差點壓不住。
“噓噓噓!小聲點!你這間諜當得也太不專業了!”榮歲意吐槽了一句,然後忽略掉給他解釋事情的前因後果,直接進入重點:“大飛,問你,你可知道你們運送的是什麽?”
“你怎麽曉得我叫……”
“說。”榮年無奈,“我們負責查這個案子,其他的以後解釋。”
大飛憨憨地點頭,把知道的全抖露出來:“我知道,是我們昨日從幾個小崽子那搶來的白銀,聽大哥說是要将它全部送到郊外去。我前兩日剛從獵場裏出來跟着他們做事,也不太懂這裏面的門道……等等!你們辦案子,是、是要抓我們嗎?”
他後知後覺,眼裏帶着不可置信:“代號壹,難道你要大義滅親?”
榮年:……
“這詞不是這麽……”用的。
“不愧是你!夠膽!”大飛猛地拍了他的胳膊,給本來就因為不合适的姿勢熬了一宿酸脹未消的胳膊雪上加霜。
“哎跑偏了,所以你們只知道這裏面是白銀?那具體要送哪去你知道嗎?還有為什麽要搶這東西?”榮歲意将話題扯回來。
一連串的問題讓大飛消化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大哥沒說,我只是個新人,這麽重要的事怎麽可能告訴我,我知道的也只有這麽多了。反正是昨天聽說了有人運送白銀,大哥就吆喝着我們去搶了。”
榮歲意将懷裏塞着的布條拿出來,給他看:“昨天你們是不是在胳膊上綁着這個紅布條?”
布條燒得太焦,大飛仔細看了看才辨認出來:“對對,去搶的人都是一個綁一條,回來之後就燒了。”
榮歲意和榮年對視一眼,心下了然。
“好,你快回去吧,他們要懷疑了。”榮歲意沖他豎起大拇指,“今日你幫了我們,來日本小姐定給你論功行賞。”
大飛撓撓頭,不知所雲。他起身往外走,邁出幾步後轉過頭,疑惑地對着榮歲意說:“我怎麽覺着你很熟悉呢?”
他三兩步跑着回到原地,大哥皺緊眉頭:“這麽久?”
“怕臭到你們,走、走得太遠了。”大飛作勢提提褲子,依舊是一副單純傻樂的樣子。
“傻樣。”大哥走到前面,一揮手,中氣十足地喊了聲,“走!”
見他們繼續行進,榮歲意有些擔心:“現在怎麽辦?也不知道捕頭他們什麽時候到。”
叫住大飛既是了解一些情況,又可以适當地再拖延點時間,但是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他們待在山裏也沒法知道六扇門那邊的情況,只能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她正準備将手裏的布條放回去,卻見手上和衣服上沾染的黑色印記,便湊近聞了聞,倏地臉色一變。
榮年見她神色古怪,一邊貓着腰走,一邊問:“怎麽了?”
榮歲意将布條湊到他鼻子前,語氣沉重:“你聞聞。”
他停下腳步,和她露出一模一樣的表情。
“是火|藥味。”
一股微弱卻仍然刺鼻的味道。
想不到這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搶劫案中竟然意外地集齊了兩大足以砍頭的罪過:私運官銀和私藏軍火。
“但是味道是留在這紅布條上的。”榮歲意将布條重新放回腰間,好好地保存着這重要證據。
“所以,山匪碰過軍火。”
或者說就是他們私藏了軍火。
“不行,不能讓他們跑了。”
可是六扇門遲遲不來,他們又得盯着這邊的行動路線,不能抽身離開。
兩人已經繞到陡坡上,只看得見山匪一隊的尾巴。
榮年抽出腿上別着的匕首,低聲道:“屬下去攔他們。”
“哎,”榮歲意攔住他,“可是我跑得不快,萬一你受不住了,恐怕等不及我跑下山去叫他們,而且我們也不知道他們要走的路線,我怎麽來找你?”
變數太多,這辦法實在是施展不來。
榮年回過頭看她,被刻意弄亂的發絲被風吹動着,少年彎眼,唇角微微上揚,臉上是輕蔑與自信,嗤笑一聲:“那我就把他們打趴在原處。”
這副模樣在榮歲意匮乏的腦海中只營造出一句話可以形容。
草,好帥。
他沿着陡坡迅速趕到山匪隊伍前頭,縱身一躍,利落地反手執起匕首放在身前,目光鋒利:“等一下,你們還不能走。”
為首的大哥頓住腳步,看清了來人,大笑:“這不是那個逃亡的乞丐嗎?你這是作甚?丢下娘子來讨飯了?”
榮年雖然不想跟他說廢話,但這也是拖延時間的一種方式,便也繞着彎子,故意放緩語速:“娘子沒有丢,飯也不準備讨,要的是你們和車裏的東西。”
大哥警覺地後退一步,眯起眼睛,語氣不善:“來着到底何人?打的什麽主意!”
“六扇門辦案!”榮年收起匕首,将手背在身後,“箱子裏的白銀是贓物。”
“六扇門”三個字讓大哥緊張地咬唇,但他依然沒有讓步,兇神惡煞地沖榮年擺出準備打鬥的姿勢。
“這箱子裏還有官銀,你們可知這是犯了殺頭的罪?”
大哥怔愣了一瞬,鼻子裏哼出氣:“官府的人就是喜歡胡言亂語。”
然後直接刷刷幾步沖上前去,粗壯的手臂迅速出拳被榮年躲閃過去,大漢不死心地繼續攻擊,腰間吃了他一掌後險些有點站不穩。
而榮歲意馬不停蹄地往山下跑去,剛好遇上了帶領着隊伍的莊捕頭。
他愁眉不展,臉上陰郁得很,和平日裏那笑呵呵的樣子完全不同,見到榮歲意也沒有多問,就讓她帶他們去山匪所在的地方。
“為何這麽久才來?”榮歲意腳步加快,悄悄問沉默的老二。
他當時明明動作那麽快,結果現在天都快亮全了,都還沒見六扇門趕來的影,差點讓山匪給逃了。
老二瞥了眼莊敬的神色,神神秘秘地跟她打啞謎:“這個說來話長。”
他擠眉弄眼,用眼神向她示意:“看到後面那人了嗎?”
榮歲意看過去,方才她急着彙報情況,未注意到六扇門後面還跟着幾個人,走在最前面的人穿着一身暗紅色的官服,服上繡着四爪飛魚紋。
一對劍眉,一雙桃花眼,卻全然沒有薄情挑逗的意味,眼神裏充斥着正氣與肅殺。
“看到了,那是?”
老二帶着“你怎麽這麽無知”的眼神,用手遮掩着,語氣裏帶着敬畏:
“錦衣衛,沈知舟。”
作者有話要說:
大小姐:我覺得你不太行。
榮年:男人不可以說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