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八碗官家飯
一大早莊敬找上門來,見到榮年就笑臉相送:“來來來,年兒,這是你的衣服。”
他雙手略帶鄭重地捧着六扇門專有的繡有白鹇的黑色常服,交到他手裏。
榮年接過來,向他鞠躬致謝。
莊敬被這大禮吓到,連忙扶他直起身子來:“別別別,以後你就是六扇門的捕快了,老夫不過只是一個領頭打雜的,不需如此見外。”
榮歲意向他投來充滿向往的眼神,好似在訴說着她對六扇門的渴望。
“榮大小姐,不是老夫不想收你。實在是擔不起榮府這重責啊。”莊敬摸了把胡子,這應該已成為他的标志性動作了。
榮歲意也知道,想要去六扇門必須經過她父親這一關,可父親如此溺愛她,如何才能讓他答應,放她去全是男人的六扇門,去處理各種疑難雜案,面對各種性格迥異、難以琢磨的嫌疑犯?
她在心裏幽幽地嘆了口氣。
“昨日小侯爺失蹤一案,你處理得不錯,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莊敬看向一言不發的榮年,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肯放心地讓他正式加入六扇門。
算是一個小小的考驗。
“所以你早就知道那張管家是犯人了?!”
榮歲意大吃一驚。
莊敬笑而不語。
昨日老頭兒認認真真聽她分析,跟着她的思路和推斷走,敢情他早已知道幕後兇手,只不過是想看看她的,哦不,榮年的能力。
果然六扇門老大怎麽可能是吃素的,任由她一個小輩牽着走。
老狐貍啊老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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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別了莊敬,榮歲意悶悶不樂地回到正廳。
雖說榮年是進入了六扇門,成了捕快,自己有時也會與他互穿,可是這穿越沒個定數,又不甚方便,比如像這次,若是在辦案期間突然穿越了,搞砸了案子,弄丢了犯人豈不是功虧一篑?
這樣想着,“郁郁寡歡”四個大字就爬上她的面容,久久不得散去。
昨夜回來後,她有旁敲側擊地跟父親提起自己想去六扇門的意願,意料之中,父親大發雷霆,頭一次跟她發這麽大的火,怒發沖冠地拍桌離開。
直到現在她都沒再見過父親,怕是他不想見她,便早早出門了。
“老爺。”
榮歲意連忙擡頭。
原來父親這才起來。
榮則安緩緩走過來入座,也沒看榮歲意一眼,擺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可眼底的一片烏青暴露了他的焦慮與記挂。
“嗚嗚……嗚嗚……”
身旁半晌都不出聲的人兒突然開始抽泣,榮則安雖知道她是在演,但也無法坐視不理。
“又怎麽了,榮大小姐?”
榮歲意露出兩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撒嬌着:“爹爹都不理歲歲了。”
榮則安嘆了口氣。
“歲歲,爹不是責怪你,也不是不準你鬧騰,可是你看看,你已經是個大姑娘了,還由着性子胡鬧,六扇門那是你一個大小姐該去的地方嗎?”他扶額,不讓自己直視女兒的雙眼,“從前你想做什麽爹都沒阻攔你,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明明就阻攔了。
榮歲意腹诽着,咬唇撇嘴,努力凹出最為委屈的表情,聲音軟糯糯的,任誰聽了都要心軟幾分:“爹爹,女兒保證不會出什麽岔子!榮年會保護我的!”
榮則安偏頭盯着前面站着的榮年,似在打量。
“本來你這事就不對,”他嘆氣,但又不好發作,“我榮家的侍衛跑到六扇門去做捕快,這像什麽話?”
榮歲意眨巴着眼睛:“爹爹,這榮年被六扇門看上不也給我們榮家長臉了嘛!再說了,莊捕頭說了他只會負責一些重要的案子,也不用天天去,不會耽誤什麽事兒的!”
她瞧着榮則安臉色的變化,大起膽子上手拽他的胳膊:“爹爹,榮年武功高,我做什麽事跟着他準沒事!女兒在這府裏天天待着真真是要待出毛病來的!”
榮則安原本看起來态度有所松動,可不知想到了什麽,轉眼又甩掉她的手起身,不容置疑地說:“榮年可以去,你不行。你怎麽胡鬧都行,六扇門這事到此為止。爹爹這是……為你着想。”
他大步走到榮年身旁,拍了下他的肩:“榮年,好好照顧小姐。”
商量無果,榮年本以為榮歲意會跟剛才一樣愁顏不展,卻沒想到原本假裝抽泣的女子現在卻笑逐顏開。
“耶耶耶!”
榮年:?
榮歲意開心地轉了幾個圈,然後小跑着過來扒拉他的手臂,語氣裏藏不住的愉悅:“爹爹同意你去六扇門了!還讓你照顧好我!”
其實實際意義上還是同意了她可以跟着榮年去六扇門晃悠,偶爾參與參與,只是‘有名無分’,不能真的以捕快身份去破案。
但是榮則安不知道的是她還可以和榮年互穿!
能跟着,又能互穿交換身份。
那不就跟進入六扇門沒區別了嘛。
榮年不懂她在打什麽啞謎,一臉茫然地看着她輕輕扯着自己的袖子。
我能去六扇門,她竟如此為我高興?
老爺讓我照顧她,她竟如此興奮不已?
他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不自在地抽出胳膊,磕磕巴巴道:“小姐,屬下先回房了。”
若真如此,當與她保持些距離才好。
榮年在心裏默默嘆氣。
榮歲意滿意地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眉歡眼笑地端起茶杯,平日裏有些苦澀的茶水此刻竟都變得甘甜起來。
然而還沒走遠,榮年就被氣喘籲籲的明月叫住,又半路折回到榮歲意面前:“小姐,傅小姐來了。”
“傅小姐?”
她還沉浸在喜悅之中,憑這個稱呼一時還沒将人對上號。
“傅郁。”
榮歲意一愣,着實沒有料到傅郁會上門來拜訪。
她帶着榮年一起走到榮府門口。
那位京城美人正一身淡雅的白色素裙,裙尾綴着一只白鶴,腰間粉色束帶,挂着一條玉墜,無需任何斑駁陸離的色彩和绫羅綢緞,就已然是此間絕色一般。
“榮小姐。”
傅郁上前幾步,微微抿起唇,露出淡淡的微笑。
她沒有帶任何下人,只身前來,手裏拿着一個錦盒,臉上雖然笑容從容有禮,但手指不停地摩挲着,好像是有事相求一樣。
榮歲意單刀直入:“傅小姐一大早來,是有什麽要緊事嗎?”
傅郁看向她身後的榮年,本想開口說話,但在看見對方冷漠的樣子,臉上的疑惑稍縱即逝後又将目光聚焦于她身上。
“你們找回小侯爺的事我聽說了,想……拜托榮小姐和榮侍衛一件事。”傅郁湊近,聲音壓低了些,“幫我查個案子。”
“什麽案子?”
榮歲意挑眉,來了興趣。
刑部尚書的千金竟然來找她幫忙查案子。
可真是一件令人耳目一新的樂事。
傅郁看了眼榮年,對方還是一副漠然的樣子,吐了口氣繼續說:“幫我找找我的未婚夫。”
“他叫謝予年。”
榮年呼吸滞住,下意識捏緊了拳,克制着自己的反應。
榮歲意驚訝:
“原來你已經訂婚了?”
可惜,可惜,美人兒已經名花有主了。
傅郁順過耳邊的碎發,眼裏莫名黯淡:“只是曾經的娃娃親,名義上的而已。”
謝予年。
榮歲意在嘴裏念叨着這個名字。
謝……謝将軍府。
“這可是我知道的那個謝将軍長子,少将軍謝予年?”榮歲意驚呼。
金吾将軍謝霎,軍功赫赫,威名在外,是老百姓人人都敬佩、人人都熟知的。可前不久卻因叛變、賣國求榮被皇上一杯毒酒送入西天,将軍府一家無一幸免,在西市斷頭臺上送命。
行刑那日,她恰巧看到了。
血流不盡,慘不忍睹。
将軍府上下老老少少,在一衆‘為民除害’的呼聲中被劊子手決定了生死。
雖然知道金吾将軍膝下長子少将軍年少有為,能文善武,但是卻未曾露面,好像是常年駐紮在外,于軍營之中奔波。
是以,她也只知道個名字,卻從未窺見真容,了解過此人。
沒想到,這樣神秘的人居然是傅郁的未婚夫。
“可是……将軍府不是已經被行刑了?”榮歲意有些不忍,小心翼翼地,怕勾起傅郁傷心。
傅郁卻沒有她想象中的那般,而是淡然地回答:“或許,他那日并未回府,幸免于難。我們尋不到他的下落,還抱着——他還在的希望。但六扇門斷然不可能幫着尋被按了如此滔天大罪的人,所以,我想着——”
她頓住,偷偷看了眼榮年:“能不能拜托榮小姐和榮侍衛,在六扇門裏打聽打聽有沒有他的下落。并非要你們冒險,只是實不相瞞,種種原因限制,這是我從六扇門裏打探消息的唯一途徑了。”
癡情女子啊。
榮歲意用手肘碰了碰身邊的榮年,朝她點頭:“這點我還是能幫的。只是希望渺茫,我也不能給你保證,若有消息我定悄悄告知于你。”
被碰的人卻完全沒有反應,身體僵硬。
榮歲意奇怪地掃了眼榮年,發現他臉色不佳,有些不對勁。
“傅郁在此先謝過榮小姐了。”傅郁将手中的錦盒塞到她手裏,連忙後退幾步,作揖離去,“請榮小姐務必手下此等薄禮,我還會再來的。”
榮歲意沒有急着打開錦盒,在手中颠了颠,還有些分量。
她看着榮年,認真地注視着:“榮年,你怎麽了?”
榮年回過神來,猶豫着開口:“屬下……身體不适。”
他借口掩飾過去,又急忙問她:“小姐,可真要幫她?”
“幫?我怎麽幫?我可沒那麽傻。”
榮歲意眯起眼,視線落在走遠的背影上:
“堂堂刑部尚書的女兒連六扇門都找不到關系,跑來找我這個昨日才說過話的人,調查這麽個棘手的事,也太不正常了。”
她雙手抱胸,沖他狡黠地笑:“不過這個案子我倒是很有興趣的。”
榮年原本捏緊的拳怔松開,喉頭一緊:“為什麽?”
眼前的女子湊過來,附在他耳旁,熱氣撲在他臉上:“暫時不告訴你。”
她雙目清亮,嘴角稍稍翹起,兩個笑渦點綴,笑容動人。
像只謀劃壞事的狐貍披着兔子皮。
他還沒來得及追問下去,一個黑衣男子跑了過來。
是六扇門捕快劉榮。
“榮年,頭兒讓你快去六扇門。”劉榮焦急地說,“有個大案子。一車白銀被山匪劫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主線慢慢浮現一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