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五碗官家飯
傅郁,刑部尚書的千金,據說與外表相符,內外都是個溫柔似水,心思細膩,被稱為“京城第一美人”,但身子柔柔弱弱,所以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榮歲意記得之前在宴席上與她有過一面之緣,但也僅僅只是見過,毫無進一步的交流,而後得知美人受了風寒長卧不起,還與侍衛打趣人就應該像自己一樣多出來走動走動,否則容易出問題。
此時的傅郁看起來臉色紅潤許多,應是病好得差不多了。
“榮小姐,”傅郁朝着走過來的榮年颔首,偏頭看向走在前面背着手的榮歲意,“這位是?”
畢竟是戶部尚書的女兒,自然是記得的,只是沒什麽交往,也不熟悉榮家,便也認不得榮家侍衛服。
榮歲意指了指自己左胸上繡着的‘榮’字,替榮年回答道:“大小姐的侍衛,榮年,現在是六扇門捕快。”
認真看清他的樣子,傅郁愣了一下,笑道:“榮捕快,是來查小侯爺的案子嗎?”
她眼角帶笑,薄唇輕挑,兩頰笑渦甘泉蕩漾,纖纖玉手輕輕搭在腹前,含嬌細語,聲音細軟卻不輕飄,落于人心尖上勾起遐思。
不愧為第一美人。
榮歲意遐想着,若不是忌諱着此刻的身份,自己早已沖上去和美人姐姐訴說心腸,套套近乎了。
言歸正傳,傅郁此時在此正是因為昨夜奉了父親的意思來侯府送禮,剛好牽扯了小侯爺失蹤之事。六扇門的捕快按照規矩辦事,對她進行細細盤問。據她所說自己本因身體還未養好婉拒了昨日郡主的邀約,此次親自前來是不想失了禮數。
榮歲意打量了下她的神色,便轉過身去詢問先前已經到此的捕快詳細情況。
侯府住有一房,侯爺和兩個姨娘,以及小侯爺和下人們昨夜都在府中并未外出,只有小姐帶着兩個丫環前去參加了郡主的宴會。
榮歲意對侯府家事略有耳聞,侯爺原本只有結發妻子,但因為好幾年都沒有孩子,迫于壓力又納了兩房妾。沒想到納妾沒多久,正妻就誕下一個兒子,也就是小侯爺。
小侯爺的生母幾年前不幸去世,後來三姨娘生下女兒,就剩二姨娘膝下無兒無女,侯爺便讓她主掌事務,又将獨子交由她撫養,所以侯府現在由二姨娘當家。聽說這二姨娘性格溫柔,頗有當家主母的風範,不僅将侯府上下打理得妥妥帖帖,更是讨得侯爺歡心,連小侯爺也願意聽他的話。
昨日夜深後,小侯爺便回房睡下了,管家聽見房裏突然傳出巨響感到不對勁,便前去查看,結果沒想到不見小侯爺的蹤影,這才報了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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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可否有結仇啊?”莊敬摸着胡子問道。
“……”管家心虛地往傅郁方向瞟了一眼,“要說有,前、前幾日确實得罪了人。”
他的臉上差點沒直接把“傅郁”兩個字寫上了,卻偏還要磨磨唧唧、拐彎抹角。
榮歲意最是厭煩這種賣關子的人,不耐煩地催促:“要說快說,想不想救人了?”
莊敬在旁邊笑呵呵地看着她,一臉欣賞。
“就是傅小姐,刑部尚書大人的千金。”管家被她突如其來的氣勢吓了一跳,唯唯諾諾地回答,“之前小侯爺見過傅小姐就一直念念不忘,前幾日表明心意,被、被……”
他低着頭,語氣裏還有些不好意思:“被拒了……可小侯爺氣不過,天天上門給人送禮,昨日還帶着在賭場認識的弟兄去上門提親,怕是丢了傅小姐的面兒。”
榮歲意:“……”
原來傅郁所說的還禮是還小侯爺送的那些表白的禮,難怪要親自來,是為了直接了當的拒絕,不留任何餘地。這樣打侯府的臉,卻也不太像看起來那麽柔弱的女子所做之事。
果然,看人不能只看外表。
“那個,查案不方便外人介入,還委屈榮大小姐在此等候。”莊敬抱歉地對榮年說道。
畢竟是查案,也涉及到侯府私事,自然不能讓‘榮歲意’跟着一起去了解案件詳情。
榮歲意對他做了個口型:“等我。”
然後跟着莊敬進了侯府正廳。
二姨娘正坐在位子上梨花帶雨,滿臉愁容,嘴裏念叨着責備的話語:“都怪妾身沒有照顧好小侯爺,才讓他出了事……嗚嗚嗚……”
侯爺不安地來回踱步,心裏也是急得不行,耳邊又是姨娘唉聲嘆氣的聒噪聲,更是心如麻,便忍不住厲聲呵斥:“哭哭哭,有什麽用!”
這一招确實有效,二姨娘立刻止住了眼淚,用手帕似是而非地擦了擦。
榮歲意看着她收放自如的表演,只覺得與傳聞中的溫柔賢惠大為不同。莊敬上前表明身份和來意後,問了些情況,都與管家所說的如出一轍。
“昨夜他被拒,回來就悶悶不樂的,把自己關進房裏了。”二姨娘聲音還帶着些悲傷,“我和侯爺也早早睡了,還是管家聽到動靜去看才、才發現……嗚嗚嗚……”
榮歲意:“……”戲過了。
旁邊的三姨娘許是也不喜歡她這做派,頗為嫌棄地接過話繼續說:“就看見這信,才知道小侯爺被綁了。也是奇了怪了,還有人敢跑到侯府來作威作福,怕不是——”
她拖長了尾音,意有所指地睨了一眼二姨娘:“府裏出了什麽歹毒心腸的人。”
家宅之間的明争暗鬥向來諱莫如深,何況是侯府這樣的大家大宅,其中深淺更是外人摸不清的。
三姨娘所說的信就放在桌上,薄紙上墨跡已幹,左下角一朵花瓣似的形狀,而字跡歪歪扭扭,一下重一下輕,像是在極力掩飾自己原本的字跡。
“小侯爺在我手上,想救人,一百兩白銀,明日巳時,侯府後街石橋處。”
榮歲意将信紙遞給莊敬,看向侯爺:“一百兩白銀,侯爺是怎麽打算的?”
侯爺捏捏眉心,嘆了口氣:“已叫人去庫房裏取了,可是一時半會本王何來這麽錢?”
雖然是身為侯爺,但既受朝廷管制着被人盯着一舉一動,又因着一百兩白銀也不是小數目,放在尋常老百姓那裏一生恐怕連一兩白銀都不曾見過,所以自然不是那麽容易就湊齊這贖金。
但聽他的意思是願意拿錢來贖人了,也是,畢竟是自己的獨長子。
“還請六扇門務必将我兒找到,把那歹徒擒住,本王必要這人好看!”
“這是自然,六扇門定當全力以赴。”莊敬拱手道,“勞煩幾位回答我的問題,昨日小侯爺回房後都在哪裏?”
侯爺皺眉,語氣有些不好:“你在懷疑我們?不過是婦人一句玩笑話,侯府裏怎可出現這種醜事!”
莊敬讪笑:“只是例行詢問罷了,侯爺不必動怒。為了小侯爺的安全,自然要多考慮一些。”
聽見“小侯爺的安全”,侯爺松動了不少:“本王和二姨娘早已睡下,有丫環在房外守着,可以作證。”
二姨娘點點頭向旁邊招了招手,示意丫環上前來:“方才妾身也已經說過了,就是這丫頭守夜的,大人可以問問。”
那丫環怯生生地走近,聲音細小如蚊:“是……奴婢一直守在門口,侯爺和姨娘都未曾出來。”說罷,低着頭心虛地瞟了一眼榮歲意,又連忙收回眼神。
這一眼自然是引起了榮歲意的懷疑。
三姨娘也是一樣的說詞,但是卻沒有丫環可以作證。只知道管家叫喊着“出事”後她才從房間裏慢悠悠地出來。
莊敬帶了幾個人去搜查小侯爺的房間,榮歲意繼續觀察在場幾人的神色,本想着再問些什麽,卻不料二姨娘突然起身,用手帕捂住嘴想要嘔吐的樣子,看起來很是難受。
管家連忙沖丫環喊:“快将藥端上來!”
“這是怎麽了?”榮歲意狀似不解。
管家擦擦汗,解釋道:“二姨娘懷了身孕,但身子骨不好,太醫說胎動很大,所以平日裏在熬藥養着身子。恐怕是今日因這事太過心焦,動了胎氣。”
懷孕了?
榮歲意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方,侯爺正緊張地給二姨娘順氣安撫:“別急別急,小心傷了孩子。”
二姨娘喝完藥後,蒼白的臉色也有了緩解,侯爺還是不放心便讓丫環帶着她回房休息了,只是那丫環走之前又看了榮歲意一眼,嘴邊似乎留了話沒有說出口。
莊敬也帶人回來,說是沒發現什麽異常,叮囑侯爺明日巳時交錢時注意動靜,到時六扇門會在周圍設下埋伏,然後帶着六扇門衆人離開了侯府,榮歲意也同榮年一起回了六扇門。
“可有什麽想法?”
莊敬見她心事重重,猜到她定是有什麽發現和猜想。
榮歲意回想着侯府的種種:“我只覺得有些奇怪。”
她接過莊敬遞過來的茶杯,抿了抿清香的茶水,迫不及待地開口:“一百兩對于侯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若是一般綁匪也知道這侯府的地位,綁了富貴公子爺多半是開口漫天要價,不說一千兩,至少也得說個五百兩吧。”
可偏偏準确地說一百兩。
“在旁人眼裏,向來是覺得身居高位的侯府定是家財萬貫,豈會相信這小侯爺就值一百兩?好像是對侯府有所了解。”她也不敢往下論斷,單憑這一點也不能說明什麽。
“除此以外,我還覺得小侯爺的失蹤有蹊跷。就像那三姨娘所說,深更半夜,綁匪竟然膽子大到潛入侯府,再進入小侯爺屋內把人綁走了。管家說,小侯爺是最後進房歇息的,而距他發現人不見前後也不過半個時辰,短短時間內,一個外賊悄無聲息地帶走人,難上加難。”
她說得口幹舌燥,将茶水一飲而盡:“當然,最蹊跷的是那信紙。”
莊敬也看過信紙上的字,很明顯是不想被人看出字跡的主人。唯一的解釋,便是很有可能這個綁匪是侯府認識的人,甚至就住在侯府之內。
“所以,你懷疑是侯府中有人策劃了這一切?”莊敬看着她,笑意漸濃。
“不,不止如此。”
她放下茶杯,自然地勾唇。
“我懷疑二姨娘。”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架空,有參考明朝的白銀價格,一兩大概六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