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碗官家飯
榮歲意定了定心神,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面前的花園小溪流和身上不屬于自己的白色侍衛服足以說明,她又一次穿越到榮年身體裏了。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
她還記得自己失去意識前應該是被人用帶有迷藥的手帕給迷暈了,此刻的榮年恐怕遇到了原本沖着她來的危險。揣着不安的心情,她沿路回到方才自己受到暗算的地方,四下無人,地面上只留有些許不太明顯的拖痕,延伸至小亭子就斷掉了。
記憶中,方才捂她口鼻的臂膀并不粗壯,而且微微有所彎曲,想來那匪徒身材也不高大,應是不比她高出多少。
這樣的人想要帶走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從這人多眼雜還有許多侍衛盯梢的郡主府裏逃出去,怕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此一來,不論是綁架亦或是企圖行不軌之事,匪徒必然得找一個掩人耳目的偏僻之地先行藏匿起來。
她匆匆趕到柴房旁邊的一間小屋前,剛想踹門而入,門就被人打開了。
榮年看着面前擡起腿作勢要踹門的‘自己’,愣了一下不确定地喚了一聲:“大、小姐?”
榮歲意收回腳,悻悻地應道:“哎。”
然後連忙往屋子裏看:“你怎麽出來了?那匪徒呢?”
屋子裏沒有點燈,一片黑暗,開了門後光亮頃刻湧入,才看得見地上一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男子正蜷縮着低聲嗚咽叫喚。榮歲意摸摸鼻子,差點忘記了榮年在獵場裏的豐功偉績,完全是白擔心一場。
想不到互換身體後他竟然還是這麽能打。
只是可惜沒能趕上看‘自己’打倒賊人的直播現場。
“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榮年扭了扭手腕,大小姐的身子弱,打完架後渾身不得勁,也還好是這麽個驕縱鬧事的主兒,要換個更弱不禁風的千金,怕是這一番下來骨頭都要散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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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歲意忙着打量地上一動不動的匪徒,試探地伸出腳輕輕踢了踢,見沒有反應才擡起頭來回答:“這人用迷香迷我時,我猜測他體型不大,應該是沒有獨自一人将我帶出郡主府的能力,而且這手段也不像是綁走我那麽簡單,怕是還存了什麽龌龊心思,我猜可能是之前鬧過事情的采花賊。”
想到這就有些來氣,便沒忍住地又踹了地上蜷着的人兩腳,而榮年的身體本就結實有力,常年的鍛煉習武更是讓他力氣不凡,在她看來的輕輕幾腳差點把人送走。
采花賊:……
“我便跟着地上斷掉的拖拽痕跡判斷往這邊方向來的,若是沒有同夥那應該也只有柴房這幾間比較合适了。”她揚起臉,語氣驕傲,“先前我猜安和這宴席存有蹊跷,果然不假,恐怕就是專門請君入甕的把戲。”
看着頂着自己那張小臉做出疑惑狀的榮年,她轉移了視線,居高臨下地對着采花賊說出自己的猜測:“前幾日采花賊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聽說是專挑還未出閣的女子下手。我猜今日安和這般大張旗鼓地宴請全城未出閣的女子來就是想要引出這個采花賊,一把抓住。”
“啪、啪、啪——”
門口傳來清脆的鼓掌聲,一行着繡有白鹇的黑色常服,長發束起的男子跟在為首那穿着玄色燕服,腰間素帶,腳穿白靴,臉上皺紋多起,發絲中摻雜着灰白的老人身後。
老人抱拳施禮後,摸了把胡須,笑眯眯地看着榮歲意,聲音洪亮:“六扇門莊敬,不知閣下是?”
榮歲意也還記得此刻自己已經換了身皮囊,但被老人獨有的威嚴震懾到,說話都沒了底氣:“榮……年。”
莊敬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向後招了招手示意後面的人将那采花賊提起來綁好。“二位受驚了,”他轉過身向衣衫有些淩亂的榮年拱手致歉,“今日确實是六扇門在此布局,引賊人前來,我等早已在暗中等候,不想榮家侍衛武功了得又聰慧過人,将這歹人制服。”
身為六扇門的頭兒,他自然是認得門口這位在京城裏享有“盛名”的戶部尚書的千金榮歲意,而将歹徒打趴在地的年輕人雖然面生,但榮則安膝下無子,榮家二老爺也早已攜子離開京城,自然也不難猜是賜了名的侍衛。
方才他已将這年輕人的推測聽了個七七八八,以及進門看見他将采花賊踩在腳下,不由得向他投去贊賞的眼神。
“久聞六扇門大名,今日一見果真如此。”榮歲意也朝莊敬拱手回禮,并帶上恰當的假笑,“如此大費周章,也不顧那些未曾參加宴會的女子安危,設下這般就差直接告訴賊人有埋伏的方式确實高明。”
說什麽早已埋伏不也是在她和榮年說了半天話才趕過來撿漏,要不是榮年能打,換作她來說不定已經出事了。
是和采花賊同歸于盡的出事。
莊敬被她明嘲暗諷一番也沒氣惱,還制止了旁邊想要發火的捕快,笑意不減:“閣下有所不知,這采花賊作案多次,我們從這幾次犯案中推測出他只挑未出閣女子下手,而今日已是他再次犯案的時間,才會有此把握。”
“當然,未赴宴的不管是否出閣都派人保護着,以免出了岔子。我們也是沿路趕來,方才見大門敞開,聽見閣下的妙言忍不住多停留了會,還請見諒。”
他短短幾句就将榮歲意的責怪一一破解,一口一個“閣下”,言語中又帶着尊重和歉意,讓人想挑刺也挑不出來。
榮歲意還是第一次被反噎,六扇門這老狐貍果然名不虛傳,三言兩語将事情扯清楚,把責任抛出去,面對這樣的人就是要順水推舟表明自己的敬意:“是晚輩失敬了。”
“我看閣下,有些眼熟啊……”莊敬眯眼打量了一下,年輕人的樣貌說熟悉又很陌生,還有些形容不上來的奇怪。
榮歲意朝榮年望了一眼,沒吭聲,也沒注意到此時的榮年手指微微蜷縮。
思考無果後,莊敬話鋒一轉:“閣下有勇有謀,可願意成為六扇門捕快,大展風采?”
這突如其來的邀約讓兩個人都愣住了。
榮歲意當然想,倒不是為了六扇門的威風,而是若能去六扇門辦案可不比什麽上山打獵、下河撈魚來得刺激?況且還能懲惡揚善,匡扶正義。但是且不說六扇門不招女捕快,就算是招,她身為戶部尚書的千金,父親不會讓她去,莊敬這老頭也斷然不會讓六扇門容納她這千金之軀。
她唯一能去的辦法,目前也只有——
這具身體了。
她心虛地瞟了眼榮年的神色。
既然身體是他的,自然得經過他的同意。
榮年低頭理了理衣衫,擡頭對上她帶有期盼的雙眼。
六扇門雖然可以查案,但……他輕輕捏拳,心中有所糾結。
也容易暴露身份。
“好,去。”
女子輕靈的聲音響起。
榮歲意驚喜地點點頭:“好好好,我去。”
榮年自己也願意可謂是再好不過了。她還想着若是他不願,怕是要多費些口舌勸說一番或者只能放棄這個得之不易的機會了。
莊敬也不意外,向榮府要人自然得經過大小姐的同意,他樂呵呵地拍拍年輕人厚實的肩膀,像是撿了個寶貝:“既然如此,明日到六扇門來,我與你細說。”
六扇門一行人走後,安和郡主也來安慰解釋了一番。
确實如榮歲意所料,郡主府借着安和及笄禮的由頭配合六扇門守株待兔,引采花賊現身,誰知恰好讓榮歲意遭了殃。
她對着看起來若無其事的大小姐足足訴說了半個時辰的歉意,殊不知裏面早已換了芯。榮歲意站在一旁,看着這個平日裏跟她非要争個上下的郡主,終于忍不住打斷她:“郡主,天色已晚,小姐要回府了。”
好不容易回到府中,又被榮則安噓寒問暖了好一陣子後,兩人才終于得到清淨。
“大小姐,”榮年目不轉睛地盯着她,雙眸清亮,“可否為屬下解釋一下?”
與獵場好些個莽撞無腦的大漢不同,榮年自然是聰明的,否則也不會在吃人堆裏茍活那麽久,也不會反應迅速和她配合得這麽好。
他已然猜到了之前在獵場遇到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他人久違的友好,比如逃跑被罰,再比如一覺醒來身上老老實實地穿着血衣。
恐怕在他不知情的時候,互換身體這種事就已經發生了。
“确實是你想的那樣。”榮歲意如實回答。
之前許是因為榮年在獵場過于疲勞,幾場要命的比賽和刑罰讓他穿越之後并沒有從她的身體裏醒來,所以對這一切還毫不知情。
榮年沉默了一瞬。
“所以小姐是因為這樣才帶我回府?”
“差不多。”榮歲意照着鏡子,試圖适應一下這張不屬于自己的臉。
去黑市将榮年帶回府确實是因為互穿,但同樣還因為他可憐。
聽獵場裏的人說他是差點死在路上,被獵頭救回來的。沒人知道他的身份,也沒人知曉他的來路,只因他沉默少言,看起來沒那麽有威脅而老是受到挑釁。
還因為她的擅自逃跑被關進小黑屋受了刑罰。
榮歲意這心裏也怪愧疚的。
“你為何願意去六扇門?”
榮年沒有刻意隐瞞,也沒有全盤托出:“想查些案子。”
榮歲意也沒有為難他,他既不願說太多也不好逼迫,況且目的是一樣的就皆大歡喜了。
因為身體互換,榮歲意不得不讓榮年留在她屋裏,自己跑去和榮五共處一室。
“小姐讓你在屋外守夜。”
榮五站在門口,眼睜睜看着屋裏的燈熄滅。
————
次日起來兩人的身體還是沒有換回來,榮歲意早早地去了六扇門,莊敬似乎也一直在等她。
“随我去辦個案子。”他仍是一副和藹親切的樣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身後的榮年。
因着案子有些嚴重,莊敬也沒說什麽,立馬帶着他倆馬不停蹄地趕到侯府。侯府少爺昨夜離奇失蹤,管家發現人不見後随即報了案。六扇門已派出不少人去尋找,但一夜未果,這便要去問問情況,探探蹊跷。
榮歲意摩拳擦掌,這麽快便迎來了第一個案子,屬實難以按耐住內心的激動。她還沒有六扇門捕快特有的常服,仍穿着白色侍衛服,在前來辦案的幾個捕快中顯得尤為突出。
正想着,驀然對上侯府門口的一雙美目。
對方正在接受盤問,似乎也是不經意的一瞥,突覺叨擾一般向她點頭。
榮歲意在腦海裏不由自主加了許多毫無新意的修飾詞。
眉如翠羽,膚如白雪,唇紅齒白,巧笑盼兮。
但全都不足以形容她。
京城第一美人。
傅郁。
作者有話要說:
還記得前面大小姐對美人的介紹嗎
女二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