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流産
路斯越來例假從來不疼,她眉頭皺着:“不對,日子不對,”她懷疑:“我該不會是流産了吧?”
她說完,擡起頭盯着已經呆滞住的龔煦的臉。
龔煦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的腿,血已經流到了她的腳脖處。
路斯越就要直起腰——
“別動!”龔煦大喝一聲。
電梯叮的一聲,門開。
“你、你別動。”龔煦慌亂地按着電梯的按鈕,然後雙手微微顫着小心翼翼地把她攔腰抱了起來。
以前,他沒少抱過路斯越,可從來都沒覺得費力,可今天,不過是從電梯到門口車位那短短的距離,他的額頭就滲出了汗。
龔煦沒敢耽誤時間,開車帶着她去了最近的一家三甲醫院。
檢查結果出來,由于體內的孕酮水平比較低,才導致的她先兆性流産,好在胚胎發育正常。
路斯越還不相信似的,歪着頭問龔煦:“我、我真的懷孕了?”
龔煦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覆在她的小肚子上,他也很不可置信:“我、我要當爸爸了……”
因為要打□□止血保胎,龔煦去給她辦了住院手續,醫院床位緊張,路斯越住的是四人間的病房,醫生給她打了□□止血後,龔煦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壓低了聲音問她:“是不是前天晚上我太用力了?”
路斯越的臉刷的一下紅了,她扭頭瞥了旁邊一眼後,錘他的胳膊:“你還說!”
前天晚上,外面下着暴雨,他們在客廳和卧室裏翻滾。
龔煦不說話了,把她的右手緊緊地用兩只手包着:“還疼不疼?”
還是有一點疼的,但是路斯越搖了搖頭,她看着龔煦那好看的眉毛緊緊地擰着,就晃了晃他的手:“沒事的,醫生都說了住幾天院就可以回家了。”
龔煦眉頭繼續擰着:“都怪我!”他覺得就是那天晚上太用力了!
路斯越又扭頭看了眼旁邊,小聲道:“醫生都說了是那什麽酮低了才會流血的,跟你沒關系。”
路斯越從小到大都沒住過幾次院,路湛霖倒是住過不少次,但也都是高級病房。
路斯越擡頭看了眼天花板:“你去把簾子拉上。”
龔煦擡頭,“哦”了一聲後去把隔簾拉上了。
他屁股剛回到椅子上,他又問了句:“真不疼嗎?”
他窮追不舍的本領像是唐僧念經:“要是疼,你不許忍着!”
不忍着怎麽辦,難道打止疼針嗎,她現在可是個準媽媽了,哪能随便打針!
路斯越“哎喲”一聲:“疼,要疼死了!”
龔煦一下子就從椅子上站起來了,沒等路斯越反應過來,龔煦就跑了出去。
路斯越:“……”
然後,沒兩分鐘,龔煦帶着醫生進來了。
路斯越:“……”
醫生詢問了兩句後安撫情緒比孕婦還不穩的孕婦家屬:“有輕微的疼痛是正常的,不要過于擔心。”
路斯越嘴角抽了抽,醫生走後,路斯越剜了他一眼。
龔煦直接忽略掉她的眼神,他把路斯越的手機點開:“我來跟爺爺說一聲——”
路斯越一把搶過他手裏的手機:“你跟他說什麽呀!”
龔煦解釋:“你這不是住院了嘛。”
路斯越無語地閉上眼:“龔煦。”
“嗯?”
路斯越長嘆一聲:“你贏了。”驀地,她眼睛一睜,她把手機還給他:“你給他打!”
她倒想看看那老頭子知道她懷孕是什麽反應!
想想都刺激!
龔煦撥通了路湛霖的電話,電話嘟了五六聲才接通。
對方語氣淡淡的:“哪位?”
龔煦懵了一下,把手機拿開看了看,沒錯呀,是‘老頭子’三個字呀,而且對方的聲音也很像。
“是、是路爺爺嗎?我是龔煦。”
電話那頭默了三四秒:“什麽事?”
“路爺爺,”龔煦抿了下唇:“斯、斯越住院了。”
這下,對方回答得很快:“住、住院?”
“嗯,”龔煦表情怯怯的:“醫生說,是、是先兆流産……”
電話那頭嗓門突然拔高:“先兆流産??”
龔煦瞥了眼路斯越那狡黠的笑,“嗯”了一聲後說:“路爺爺,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她。”
“你個兔崽子!”路湛霖直接開罵了:“你當初怎麽跟我保證的!”
當初,龔煦擲地有聲地跟他保證:“如果我做了什麽對不起斯越的事,或者傷了她的心,您可以來找我。”
路湛霖氣地咳嗽:“你倆連婚都沒結,你、你就……”路湛霖都沒臉往下說了:“我真是看走了眼!”
路湛霖大吼一聲:“什麽醫院!把位置給我發來!”
龔煦結巴了:“您,您要來嗎?”
“廢話!我再不去,我孫女要死你手裏了!”
龔煦嘴巴張開又合上:“……”
路斯越翻了個白眼:“……”
結果,病房裏的人都睡着了,路斯越嫌餓,正吃着龔煦給她買的雞粥呢,路湛霖拄着個拐杖站在了病房門外,他身後還跟着蔣幹。
路湛霖隔着病房的門玻璃往裏瞅,可惜什麽也瞅不到,只瞅到一圈圈的綠色簾子。
路湛霖氣地把手裏的拐杖往地上磕:“跟個窮小子,連個單人病房都住不上!”
身後的蔣幹撇了撇嘴,心裏在嘀咕:這可是海市啊,能住上院就不錯了好嗎。
蔣幹探了下頭:“董事長,你不進去看看嗎?”
當然想進去的路湛霖哼哼:“有什麽好看的!”
蔣幹太了解這個嘴硬老頭子的脾氣了:“那我們先找個酒店住下?”
路湛霖往走廊裏瞅了一眼,又哼哼:“我累了,我要歇一會兒!”
蔣幹就陪着嘴硬的老頭在走廊裏站着歇歇,他以為他低頭偷偷摸摸地掩着藏着給路斯越發短信,路湛霖不知道呢。
路湛霖怎麽可能不知道,他睜只眼閉只眼不過是因為蔣幹做的事正中他下懷罷了。
果然,不到半分鐘的功夫,龔煦就出來了。
他開了門,站在門口的位置,看着對面的路湛霖,也不說話,也不敢過去。
路湛霖眼裏的火星子都要噴他臉上了:“臭小子,來了海市就以為自己是海市的人了是吧!”
蔣幹在心裏呵笑:我看您是想念人家做的飯菜了吧!
路湛霖用拐杖磕地:“才跟你這麽幾天就住進了醫院,你別指望我能把孫女交到你手上。”
蔣幹在心裏繼續呵笑:說的好像沒您孫女沒住院,你就答應了把孫女交到人家手上了似的。
路湛霖的這話一出,龔煦立馬就開口了:“斯越已經答應我的求婚了!”
“你——”路湛霖嘴角抽了抽。
旁邊的蔣幹拿手捂嘴,再不捂嘴,他真的就要笑出聲了。
路湛霖哪能甘于落龔煦的下風:“我說吧,你那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吧!”他哼笑:“你以為她懷了你的孩子,路氏就落到你手裏了?你做——”
龔煦知道打斷他一個八十歲的長輩說話不禮貌,可他老是把他說成他有多觊觎他路氏的錢似的,他就好氣:“我才不稀罕你的錢!”
龔煦把臉偏向一邊,不看路湛霖的臉:“我有手有腳,我會把斯越養得白白胖胖的!”
躲在門後偷聽的路斯越因為那‘白白胖胖’四個字,差點笑出了鵝叫聲。
路湛霖當即反駁了:“還白白胖胖呢,連個單人間都住不上,你拿什麽養你知道我把她養這麽大花了多少錢嗎!”
龔煦嘁了一聲:“那你花了那麽多的錢,為什麽都沒給她養胖!”
路湛霖:“……”
這時,護士站的護士過來了:“都這麽晚了,你們這樣會打擾到病人休息的,想探視,明天再來吧!”
路湛霖瞥了眼龔煦身後的門玻璃,磕了下拐杖,哼了一聲後,走了。
躲在門後的路斯越剛準備擰開門把,門就被龔煦推開了。
龔煦壓低了聲音在‘訓斥’:“誰讓你下床的!”
路斯越雙手捏着病號服的褲腿,就要轉身趕緊回床上呢。
“別動!”
哦,她不敢動了,跟個木頭似得僵在那兒,任龔煦把她抱回了床上。
龔煦幫她把被子蓋子,下命令了:“從現在開始,除了上廁所,你不許下床。”
路斯越眨巴眨巴眼睛:“遵命。”
龔煦把晚上領的陪護床撐開,坐着趴在床邊,他把手伸進路斯越的被子裏,把她的手給攥手心裏。
路斯越有點心疼:“你去那床上睡啊,這樣趴着多難受。”
“不難受。”龔煦閉着眼催她:“快點把眼睛閉上,睡覺。”
路斯越睡不着,她看着龔煦趴在床邊的姿勢,莫名想到了那年冬天她發高燒的晚上,路湛霖也是這樣,在她的床前守了一夜。
從那以後,路斯越再也沒住過院,也再也沒見過路湛霖那晚不小心對她流露出的愛。
路斯越從路湛霖住院期間離開以後,就再也沒見過路湛霖。剛剛她從玻璃裏瞄了一眼,那個老頭子的頭發好像又白了很多。
這個想法剛在她的腦海裏剛冒出來,她就猛地搖了搖頭,那個老頭的頭發早就全白了好嗎!
她在這矯情個什麽勁呢!
第二天上午剛過八點,醫生還沒查房呢,路湛霖就來了。
這次,他沒站在門口,拄着拐杖就直接進去了。
路斯越正喝着龔煦剛買回來的南瓜粥,看見床尾站着的路湛霖,路斯越剛到嘴邊的勺子落回了打包盒裏。
路湛霖扭頭打量着四人間的病房,張嘴就沒好話:“在這受這份罪,”他哼了一聲後笑了,“現在跟我回去還不晚,”他停頓了一下,往門口看了一眼:“趁時間短,把孩子打——”
“路湛霖。”
路湛霖臉色冷下來:“沒大沒小,我是你——”
“爺爺?”路斯越冷笑:“當初你是不是也這麽好言相勸過你的女兒?”她懸在半空的打包盒落下來,搭在了腿上,她看着對面那個滿頭白發的老頭子:“當初你巴不得我死吧?”
路斯越的聲音平淡無波,可病房的其他三個床位的病人和家屬都看了過來。
病房裏瞬間靜下來。
“趁早死了那份心吧!”路斯越擡起左手,手背對着路湛霖,“看見了嗎?”
路湛霖看着她無名指上的鑽石戒指,剛想說就那麽大點的鑽石就把你騙到手了的時候——
“我這輩子只會嫁給他,孩子呢,也只會姓龔,”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擡頭:“你最好保佑他平安出生,不然——”後面的話,她沒說,因為龔煦提着水瓶進來了。
路斯越笑了:“路老爺子,以後,我們還是不要再見了。”
路湛霖的臉徹底僵了下來,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半分鐘後,他扭頭看了眼龔煦。
龔煦不知道他們之前都談了什麽,昨晚路湛霖走後,他有自責過,畢竟他是長輩,他那麽跟一個長輩說那些話總歸是不好的。
他過去搬了椅子到路湛霖的身後,他不再像之前那樣喊他路爺爺了,他改口,生疏又禮貌:“路老先生,您坐一會兒吧。”
他去了床邊,拿起塑料袋的白水蛋,站着剝起來。
兩人像是直接無視掉了杵在床尾的老頭子。
“我吃飽了,你自己吃吧。”
“不行,你最近要多補充點營養,”他把又白又滑的雞蛋遞到她嘴邊:“把這個雞蛋吃完。”
路湛霖心想:吃個雞蛋能補充多少營養?
龔煦倒了杯開水在水杯裏:“上午,你一個人在醫院沒事吧?”
“沒事。”
“我昨晚說的話,你記住了。”昨晚,他給她下了禁令,除了上廁所,她不可以下床。
“記住了。”
“有什麽事,你就摁鈴喊護士。”
“哦。”
龔煦從抽屜裏拿出梳子,幫她把披在身後的頭發梳順:“要紮起來嗎?”
“不紮了,你紮的頭發太醜了。”
“那我中午回來,幫你把那個發夾給帶來。”
“嗯,還有衣服,還有IPAD。”
“好。”
太過于平常的對話,可路湛霖卻一字不落地聽在耳朵裏。
在他面前嚣張跋扈的外孫女,在這個小男孩面前完全沒了爪子,那說話的聲音溫溫柔柔,像只聽話的小貓。
路湛霖無聲地嘆了口氣,他什麽都沒說,緩緩向門口走去。
路斯越看着他步履蹒跚的背影,心裏雖然酸酸的,可想到他剛剛說的那些話,她把視線收了回來。
門口走廊裏等着的蔣幹迎過來:“董事長。”
路湛霖的聲音低低的,像是認輸了的語氣:“回去吧。”
蔣幹扭頭看了眼病房門口,“董事長。”
路湛霖像是自言自語:“随他們去吧。”他一個八十歲的老頭子了,再管又能管得了幾時呢?
蔣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這、這就算松口了?
路斯越住了六天的院就出院回了公寓。
當天下午,顧鳶和周硯來了。
因為顧鳶還在取保候審期間,原本不能離開蘭城,可她不放心路斯越,就去找了方顯祖,方顯祖動用人脈,顧鳶拿到了兩天的時間。
顧鳶打量着整齊幹淨的房子:“你這環境不錯啊!”雖然小了點,但是很溫馨。
周硯把手裏買來的燕窩還有幾盒補品放在了茶幾上:“你家那口子呢?”
路斯越窩在沙發裏:“出去給我買吃的去了。”
顧鳶在周硯面前提過龔煦做飯的手藝,他撇了撇嘴:“給你買飯?”
路斯越搖頭:“給我買水蜜桃去了。”說到水蜜桃,路斯越直搖頭:“這邊的水蜜桃太貴了,居然要十五塊錢一個!”
周硯被她的話逗笑了。
顧鳶正看着牆上挂着的相框,她可沒笑:“蘭城的水蜜桃也不便宜啊!”
路斯越問:“有這貴嗎?”
顧鳶轉過身,想了想:“算下來,也要十塊錢一個。”
周硯:“……”
顧鳶在路斯越身邊坐下來,拿起她的左手,看她的戒指:“挺漂亮的。”
“那是,”路斯越又想炫耀又撇嘴:“花了他兩個月的工資呢!”
她這話,把周硯的好奇心給勾起來了:“他一個月工資多少?”
“六萬多。”
周硯在心裏靠了一聲,将近他以前工資的十倍呢!
路斯越看了眼顧鳶的肚子:“你站起來我看看。”
顧鳶站起來,路斯越隔着裙子的布料摸了摸她的肚子:“你這肚子怎麽還沒鼓起來?”
顧鳶掀開裙子給她看:“有一點了呀。”
路斯越問:“你預産期什麽時候?”
顧鳶坐回沙發裏:“明年一月中旬。”
路斯越掰着指頭算了算:“那我這個要比你晚3個月呢。”
兩人聊得正起勁呢,龔煦手裏提着好些水果回來了。
周硯被他們晾在一邊好一會兒了,正無聊呢,見龔煦回來,他站起來。
“顧總,周隊。”龔煦打了招呼:“我給你們洗點水果去。”
周硯跟他身後進了廚房:“以後別叫周隊了,我已經不幹警察了。”
龔煦知道這事,他從袋子裏拿出四個水蜜桃和一串葡萄:“我就是喊順口了。”
周硯難得跟他聊了起來:“怎麽樣,在這邊生活還習慣嗎?”
龔煦把葡萄用剪刀一個個剪下來:“挺好的,就是斯越,在這邊也沒朋友,我就是怕她無聊。”
周硯看着不大的廚房,随口問道:“你這房子是買的?”
“不是,”龔煦倒了點澱粉在盆裏的葡萄上,“是公司給配的。”
“那你這公司福利還挺好的。”周硯看着他一步步洗着葡萄:“你倒面粉幹嘛?”
龔煦回道:“這樣洗葡萄更幹淨。”
周硯沒吱聲,他之前也給顧鳶洗過葡萄,但都是用水沖的,他覺得回去也可以試試。
回到客廳,龔煦拿着一個水蜜桃開始剝皮,路斯越和顧鳶繼續聊孕期的事,周硯看着龔煦,突然覺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太糙了,他也給顧鳶洗過水蜜桃,但是沒剝過皮,他也拿了一個,開始在那剝皮。
兩個女人同時看向他們,然後顧鳶在那掩嘴笑了,她小聲道:“以後我要經常來看看你。”話落,她眼睫垂下。
她現在是半自由之身,哪還能像以前那樣,說走就走呢。
路斯越揉揉她的頭:“等我好了,我就回去看你!”
顧鳶強擠出一抹笑來。
第二天下午,顧鳶和周硯要回蘭城了,姐妹倆在樓下抱在一起哭,路斯越嗚嗚嗚的:“你一走,家裏就剩我一個人了。”
顧鳶也滿臉淚痕:“你把身體養好,有時間就回去看我。”
路斯越流着淚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