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求婚
窗簾還沒拉開,邊角透出一片陰柔的白色,顧鳶昨晚睡得早,她翻了個身,伸了個懶腰,伸開的長臂還沒收回來,就見旁邊的位置空蕩蕩的。
她心下一慌,收回來的手臂不小心碰倒了床頭櫃上的水杯。
“啪啦!——”
顧鳶買的水杯都是很薄的一層玻璃,盡管地名鋪的是木地板,可玻璃杯落在地上還是四分五裂了,破碎的玻璃碎片在暖黃色的臺燈映射下,反射出瑩亮的光澤。
下颚處全是白色的泡沫的周硯聽見聲音從衛生間裏跑了出來。
顧鳶剛把腳伸進拖鞋裏——
“不要動!”
在聽見他聲音的那一刻,顧鳶猛地擡頭,“周硯,”她就要站起來朝他跑過去。
周硯大步走過去,他眉心緊蹙地把她按回床上:“別動,會紮到腳。”
“別下床,我去拿掃把。”說着,他往外走,走到門口,他把燈打開了。
顧鳶半跪在床上,看着他把地上的玻璃碎渣掃幹淨,看着他出去又進來,他臉上還有刮胡子用的剃須泡,顧鳶伸出食指在他下巴處抹了一下,帶着一點綿密到他眼前給他看。
“像個聖誕老爺爺。”
周硯笑着抓住了她的手腕,彎腰離近她:“既然起來了,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以前,只要他在家,他的胡子都是顧鳶刮的。
“好。”她穿上拖鞋,拉着他的手腕去了衛生間。
洗漱池的臺面上放着最簡單款式的刮胡刀,周硯不喜歡用自動的,覺得刮不幹淨。
周硯微微眯着眼,頂起下巴上的軟肉方便她動作,顧鳶拿着剃刀,動作娴熟又謹慎小心
有時,周硯出差,自己刮的話有時也會刮出血,但是顧鳶從來沒有。
刮完,顧鳶用溫毛巾輕輕擦拭着他的臉頰和下巴。
“好了。”
周硯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然後摟着她的腰把她帶進了懷裏,他一眼看穿他剛剛沖出衛生間時,她臉上的驚慌和失措:“剛剛醒是不是找我了?”
顧鳶點了下頭,摟住他的腰,她怕他看見她眼裏的晶瑩,她把臉埋在他懷裏:“下次,我沒醒,你不許下床。”
周硯的唇落在她的發頂,說了聲“好”後,久久沒有離開。
過去那兩年,他不知在她未醒的時候走過多少次,也讓她一個人睡在那偌大的床上不知多少個黑夜。
其實她內心比她的外表還要柔軟,情似水只為她一人而流,想到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能看到,他不禁又把她摟緊了幾分。
龔煦睜開眼的時候,懷裏的人還在酣睡。
路斯越原本是趴在龔煦身上的,可她大概是自己都覺得不舒服,沒一會的功夫就自己下去了,她睡得太熟,保持着一條腿跷在龔煦的腰上一直沒動過。
他們身上也沒蓋東西,白棱棱的交疊着,順着她瓷白手臂往上,肩胛到鎖骨的地方,星星點點的殷紅還沒消。
昨晚的記憶開了閘似的湧上心頭,讓食髓知味的人忍不住用一雙清澈卻又勾人的黑亮眸子打量着懷裏的人,從她挺巧精致的鼻子,到緊阖的濃密眼睫,再到她微微紅潤的唇上。
龔煦低頭在她的額上輕輕啜了兩下。
“嗯……”
路斯越蹙着眉哼唧一聲,摟着他腰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
“寶寶……”不知為何,他突然喜歡上這個昵稱。
“寶寶?”他忍不住又喚一聲。
懷裏的人似醒非醒地“嗯”了一聲。
龔煦輕拍她架在他腰上的腿:“再不起來,今天一天就要被你睡過去了。”
這一句着實有用,路斯越抖了抖眼睫,眼皮掀開,她仰起頭看他,睡眼惺忪帶了幾分迷離在裏面。
她咕哝着問他:“幾點了?”
龔煦也不知道幾點了,“餓不餓?”
路斯越本來是餓的,畢竟她昨晚就沒吃,又累了一夜,現在已經餓過了頭。
“先洗澡,然後帶你去吃飯。”
昨晚直接就睡了,他都不用看,就知道地毯要換了。
路斯越醒了困了,突然想到了什麽,她收回自己的腿:“我想吃小龍蝦!”
龔煦輕笑着允她:“好。”
繁華的海市,充滿了喧嚣、商機,它隐秘而深沉,這裏,每個人的步伐都很快,你稍稍放慢了腳步就會落後于別人一大截。
龔煦牽着她的手走在路邊的人行道裏,旁邊就是翠綠的綠化帶。
“有一天晚上,我一個人走在這條路上,這裏車水馬龍,人潮如織,我當時覺得自己就像是空氣中的一粒塵埃,”他低頭看着路上,笑了笑:“很渺小很渺小。”
路斯越看着他微垂的側臉,問他:“那你喜歡這裏嗎?”
他想都沒想:“喜歡。”說完,他頓住腳:“可我更喜歡你能在我身邊。”
他看着她的眼睛,說:“其實我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以前我好好學習,只是覺得知識或許能改變我的命運,可是我卻沒有明确的目标。”
他微微笑着:“可是後來,我遇到了你。”
他往她走近一步:“路斯越,你給我一個家,好不好?”
她仰頭,看見了他眼裏的企盼和渴望,他從小缺愛,她又何嘗不是。
她好想點頭啊!
可是,她說:“現在好餓,我們先吃飯好不好?”
這是她第二次逃避他的問題了,龔煦不知她怎麽了,是她爺爺又對她施壓還是他這麽多天沒回蘭城讓她失望。
他惴惴不安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斯越……”
“我好餓……”路斯越差點就要被他那柔軟的眼神投降了。
龔煦暫時收回了心底的無措,語氣有些失落:“那我們先去吃飯。”
“我想吃小龍蝦。”
“嗯。”
龔煦從網上搜了一家口碑不錯的龍蝦館。
兩份龍蝦一端上桌,路斯越眼睛的餘光就一直在偷瞄他。
從龔煦帶上手套開始剝蝦的那一秒開始,路斯越的心就開始砰砰跳了。
龔煦把鮮嫩的蝦尾完整地剝出來,沾了碟子裏的蘸料,然後擡手遞到她嘴邊。
路斯越兩邊的嘴角往下撇了。
龔煦一愣,忙問:“怎、怎麽了?”
路斯越都想錘死自己,她為什麽非要拿剝蝦這個梗來考驗他呢?
很幼稚好不好?
“龔煦。”她眼淚掉下來。
“嗯?”龔煦把剝好的蝦尾放到旁邊的碗裏,脫了手套,抽了紙巾給她擦眼淚:“怎麽好好的還哭上了?”
路斯越吸了吸鼻子:“你把你之前問我的那句話再重新問一遍。”
她突然這麽沒頭沒尾的,讓龔煦懵了一下:“哪一句?”
“就、就在路邊的時候,你問我的那句。”
龔煦微簇的眉心猛地鋪開:“給我一個家?”
“你好好問!”
龔煦不太明白她的用意,但是他微微坐正了身姿:“路斯越,你給我一個家,好不好?”
路斯越就差搶答了:“好!”
龔煦:“……”
她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以為了你,食指也沾陽春水,我也可以為你洗手作羹湯!”
明明是一句好聽的情話,可她的語氣卻一點也不溫柔,還有點霸道在裏面。
之前她把話題岔開的時候,龔煦在來的路上就一直失落着,可他怎麽也沒想到,蝦都還沒吃呢,她就突然把話題繞了回去,還說了這麽一串讓他一時反應不過來的話。
“斯越……”
“以前,我總希望有一個人能等我回家,以後,我會做那個等你回家的人。”
“斯越……”
“你可以盡情地去做你想做的事,無論你回蘭城,還是留在海市,總之,你在哪,我路斯越就在哪!”
如果愛一個就會卑微的話,路斯越想,那就讓她盡情地卑微吧。
人活一世,總要做一些瘋狂的事,才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
龔煦此時的大腦是一片空白的,原本是該他央着她,是該他求着她的。
怎麽辦,什麽話都被她說了,龔煦那微翹的睫毛撲簌撲簌的。
路斯越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心底對他想說的話都一股腦掏幹淨了似的,她微微扭正身子,都忘了戴手套,就把剛剛龔煦給她剝的那個蝦尾放進了嘴裏。
真好吃!
戀人的手剝的蝦尾就是不一樣!
龔煦嘴唇張開又合上,還不知道說什麽的時候,就見路斯越把那兩盤蝦都移到了他面前。
“以後,像挑魚刺啊,剝蝦啊,這些,都是你的事情了。”
龔煦懵懵得看着那兩盤火紅色的蝦,呆怔了三四秒後:“斯越——”
他變回了直男:“你該不會因為我給你剝蝦就答應我了吧?”
直男太聰明了,可路斯越怎麽可能會承認呢!
打死她都不會承認‘剝蝦’就是她對他的考驗。
“你想得美!”她梗着脖子狡辯:“我剛剛那是因為餓,所以你求我給你一個家的時候,我、我——”
她解釋不下去了,可也不用解釋了。
因為龔煦直接把她的嘴堵上了。
路斯越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離自己咫尺近的男孩子閉着的眼睛。
這個好看的男孩子接吻的時候就愛閉眼睛。
路斯越也把眼睛閉上了,他們就坐在大廳裏,周圍的客人不多,但還是成功的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了去。
有人在捂嘴,有人在竊竊私語。
可他們什麽都聽不見……
七月十四號上午十點,龔煦第一個月的工資到賬了。他哪還能等到晚上去買戒指,他當即就跑出了公司,他占用了上班時間,連假都沒請,就去了商場。
可戒指的款式實在太多了,他選了将近兩個小時,才看到一款他滿意的,可當他數了數價格牌上的個十百千萬十萬……
好貴啊!
他一個月的工資還沒有那麽多,所占的股份要到年底公司才能分紅,而且公司還在發展階段,估計近幾年都不會有大的盈利。
但如果是兩個月的話,就差不多了。想到這,他拔腿就往回跑。
路斯越知道今天龔煦發工資,昨天下午,她就借故回了趟蘭城。
她跟龔煦說是回去看路湛霖。
呵呵,她才沒那麽孝順,她是回去拿戶口本!
她戶口本早就遷出來了,是獨立的戶。
上午,路斯越買了些東西去月湖瀾山的顧鳶那坐了将近一個多小時就走了。
下午一點,路斯越回到了海市,從機場出來,路斯越哪也沒去就直接回了龔煦住的公寓裏。
她要數着時間等她的小男友跟她求婚呢!
等待一個人或者一件事,時間總會過得特別慢。
到了下午三點,路斯越有點耐不住性子了,她在不大的客廳裏直轉悠。
她看了眼腕上的時間,自言自語:“難不成還要等到晚上嗎?”她嘟囔:“真是個直男,都不知道請假嘛!”
到了下午四點,龔煦的短信才發來:斯越,你什麽時候回來?
路斯越看到短信,一巴掌拍到額頭上,她都忘了把自己回來這事告訴龔煦了!
路斯越趕緊給他回過去:我已經回來了!
然後,龔煦的短信就石沉大海了……
路斯越看着手機屏幕,眨了眨呀:“什麽意思?人呢?”
人呢?龔煦看到她那條短信,拿起車鑰匙就跑出了公司。
路斯越在樓上等的心急如焚,就準備去龔煦的公司找他,結果她快到大門口的時候,就見到龔煦的那輛白色奧迪噌的一下從大門蹿了進去。
路斯越朝着一溜煙開走的車在招手,“龔煦!!”
龔煦哪能聽得見,路斯越看着那車屁股溜得沒了影,她氣得直跺腳,跺完腳,她沒辦法,又往回跑。
路斯越氣喘籲籲地從花園穿過小道跑到樓下,龔煦正好走到了單元門前。
路斯越扯着嗓門大喊:“龔煦!!!”
龔煦轉過身。
“斯越!”
他揚着嘴角跑到她身邊,腳都沒定住,就一膝蓋跪到了地上。
他一點前奏都沒有,把路斯越吓得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龔煦從牛仔褲的口袋裏掏出一個四方形的小盒子,着急忙慌的從裏面取出一枚戒指。
他高高舉着在陽光斜射下閃亮亮的鑽戒:“路斯越,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合葬?”
路斯越低頭看着他指尖捏着的那枚戒指——
“你知道最動聽的情話是什麽嗎?”
他搖頭。
她眼裏光亮灼灼,用很溫柔的聲音,一字一頓地把她認為最動聽的情話說給他聽:“要跟我一起合葬嗎?”
這是她以前對他說的話,他還記得。
路斯越咯咯咯地笑出了聲,笑得眼尾濕潤,笑地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斯越……”
他想給她擦眼淚,可是她還沒有說‘我願意’。
“斯越……”
路斯越直接把手伸到了那枚戒指旁。
龔煦看了眼她伸過來的手,又看了眼她淚眼婆娑的臉。
路斯越急了:“傻瓜,快給我戴上啊!”
“哦!”龔煦反應慢半拍地接住她的手,給她帶上,戒指慢慢穿過她纖長的無名指,卡在了最裏面,尺寸正正好好。
他端詳着她的手很久才低下頭,吻她的手背,吻她的無名指。
就在他準備站起來吻她的唇時,他看見一注紅色順着路斯越的大腿內側往下流。
“斯、斯越……”
“嗯?”
他懵了一下,擡頭:“你是不是來例假了?”
“啊?”路斯越低頭一看,她倒吸一口氣後轉身就往樓裏跑。
一進電梯,她才感覺到小腹處傳來的疼痛。
她左手捂着肚子,腰跟着弓下去了:“龔煦。”
龔煦正扶着她的胳膊:“怎麽了?疼嗎?”
路斯越來例假從來不疼,她眉頭皺着:“不對,日子不對,”她懷疑:“我該不會是流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