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揉了揉眼睛道。她其實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不過還需要深思熟慮一下,覺得妥當了才跟喬二奎兩口兒說。
喬二奎兩口子見狀知道自家閨女累了,便也不再追問,也各自起身回東屋去睡覺。
躺在西屋那張新的架子床上,喬珍痛快地翻了個身。自從原先的柴房被打掃出來,放進去了新床和新櫃子後,等喬大奎父子三人一走,喬忠便跑到那間房中,說要住這裏。喬黃氏考慮到喬珍是個女孩兒,一天天也大了,便答應了喬忠便挪到了那間房中住,正房的西屋就是喬珍一個人住了。
側躺在床上,喬珍看着床邊妝臺上點着的油燈,想了想今天在小李莊發生的事,又想起這一世的爹說得在大墩山方圓二三十裏內大概有十來個莊子,而父女倆已經去過一半的村莊收破爛兒,還剩下一半時黃一霸就讓人來搗亂了。按自己的推測,這黃一霸是絕對沒什麽神眼的,只不過看到喬家的家境發生了改變,所以他會暗暗的猜測是不是喬家有了別的財路,而這財路和喬家突然去別的莊子上收破爛兒有關。所以他就眼紅了,寧肯自己賠錢也不讓喬家發財,又或者是他想收了這些東西将來和喬家讨價還價,賣那些破爛東西給喬家。
不管黃一霸打得哪一種主意,喬珍都決定用一種辦法對付他,那就是以靜制動。前面父女倆也走了六七個村莊,收了些東西回來,喬珍粗粗估計了一下也值四五百兩銀子了,這些東西不用賣,就是家裏頭一次賣魚形玉璜的三十多兩銀子也夠和黃一霸耗下去。不過喬珍倒是希望,黃一霸能派人替自己和爹爹去那幾個剩下的莊子把破舊東西都收了,然後上門來和喬家談條件那才好呢。但是,黃一霸有這麽蠢麽,她還真不敢保證。
村東頭黃一霸家的院子裏,徐四和黃東把今日到小李莊攪黃了喬二奎家收破爛兒的買賣,還有搶了他生意,把小李莊上那些莊戶人家拿出來的破舊東西都收回來的事向黃一霸說了。黃一霸聽了,樂得哈哈大笑。
“對了,你們把這些東西都拉到西廂房,黃孝仁的房裏去,讓黃先生好好看一看這裏頭可有什麽寶貝。”黃一霸笑畢說道。
黃孝仁是黃一霸的遠房親戚,粗通文墨,做了黃一霸家的賬房兼管家。數日前正是他聽說了喬二奎家突然買了驢子又買了馬車,後來又聽到上喬村的他表哥家的兄弟說喬二奎在上喬村收破爛兒的事,便把這事和關于這事的懷疑對黃一霸說了。
黃一霸聽他這麽說了,自然是不想讓喬家在這村子裏富起來,于是便問黃孝仁有什麽好主意沒?黃孝仁想了想就說:“不如老爺也讓人去喬二奎收破爛兒的村子裏跟他搶生意,把他要收的那些破爛兒都搶着收回來,收回來後讓我看一看可有什麽寶貝沒有?”
“好,就按你的意思做,你去安排吧,賬房裏先支給你二十兩銀子去辦這事。”黃一霸最後答應道。
接下來,黃孝仁便一面派人去上喬村等幾個喬二奎去過的村莊裏打聽他是怎麽收破爛兒的,又是用什麽東西換走了村民手上的舊東西,另一方面他又派人去盯着喬二奎家,看他家去哪個村收舊貨。
等到打聽清楚了,也準備好了貨和人手,喬二奎領着喬珍出村往小李莊去,黃孝仁便派了黃家的雇農徐四和黃東去搶喬家的生意。
徐四和黃東按照黃一霸的吩咐把收回來的那兩筐子舊的碗和舊的壺什麽的都搬到了黃孝仁的房中。黃孝仁就一件件的翻看起來,不過他全部看了一遍,也看不出什麽名堂來。畢竟要辨認出一件古玩不是只認識兩個字,會打算盤算賬就行的。
三天後,黃一霸來到黃孝仁房裏問他:“黃先生,你可曾在這些破爛兒裏發現什麽寶貝沒有?”
黃孝仁赧然得搖了搖頭,不過他緊接着說:“老爺,這件事肯定有蹊跷,咱們絕對不要因為這一次在小李莊裏沒有收到寶貝,就不再管這件事了。”
“那你說該怎麽辦?”黃一霸問黃孝仁,他一向對這位黃家認字最多的先生很是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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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孝仁答:“咱們得繼續把這周圍方圓二三十裏地,黃家沒去過的那些莊子上的破舊東西都收了來,讓他喬二奎再做不成這買賣,斷了他這財路。舊東西收回來後,我再好好看看,說不定真能在這些舊東西裏找來寶貝。”
“這麽幹一共得需要多少銀子?”黃一霸問,在他心中還是一直擔心辦這事情耗費太多劃不來。
黃孝仁眯了眯眼道:“賬房裏支出來的二十兩銀子管夠了。而且,就算收回來的這些東西我們發現不了寶貝,我也有辦法把這二十兩銀子讓那喬二奎給出了。”
黃一霸攏了攏袖子,笑了笑,“既是這樣,那好,這事情就全部交給先生去辦了。”
于是接下來的兩個月,正是夏日伏天裏,黃一霸家的雇農徐四和黃東被黃孝仁派出去收舊貨,以舊換新,把大墩山周圍二三十裏地內喬家父女沒有走過的莊子都走了一遍,收回來七八筐子廢舊東西堆到了黃孝仁的所住的西廂房中。
黃孝仁這兩個月可是忙壞了,天氣又熱,還成天在破爛堆裏挑揀東西,苦不堪言。不過,他也挑出來幾樣似是而非的東西送到黃一霸那邊正房裏去,說這些是前朝的古董寶貝,值不少銀子,把黃一霸兩口兒樂開了花,說自己家的二十兩銀子花得值,又說喬二奎原來是發得這樣的財。
“黃先生,剩下的那些舊碗舊壺什麽的破東西你打算怎麽處理?先生不是說有法子去讓喬二奎掏銀子麽?”
黃一霸很貪婪,得了黃孝仁送進來的“古董”,還不願意放棄那賬房支出去的二十兩銀子。
“老爺,我這就想法子給你辦這事……”黃孝仁笑眯眯得陰着聲道。
作者有話要說:
☆、喬村四害(1)
八月十七日,中秋節過後第二天,喬二奎帶着喬黃氏去地裏種麥子,喬珍抱着喬玉在地頭看爹娘忙活,喬忠則在地裏瞎幫忙。
晌午時,一家人就在地頭湊合着吃了餅,喝了些水,喬二奎兩口子繼續去地裏幹活。下地之前,喬黃氏便說:“珍兒,你帶着忠兒和玉兒先回家去歇着,玉兒要是哭,你就調些糖水給她喝。我和你爹還有許多麥種沒種。晚間,你先熬上粥,等我回來再做菜。”
說完,從袖袋裏摸出兩把鎖匙來遞給喬珍。喬珍接了,便說:“那我帶着弟弟和妹妹先回去了。”
喬黃氏寵愛的摸一摸她的頭,笑道:“好,乖閨女兒,快回去罷。”
于是喬珍抱着喬玉,喬忠跟在她身後,往三裏多外的黃山村的家裏去。進了村兒,走到自家門前時,卻發現家門口圍着許多人在竊竊私語,傳到喬珍耳朵裏,只隐約聽到什麽“下喬村的無賴”之語。
聽到這句話,喬珍覺得心中感覺不太好。但還是想瞧瞧到底是怎麽回事。
“讓一讓……”喬珍抱着喬玉,一邊喊着一邊往人群裏擠。圍觀的村民有人回頭見是喬珍,便馬上把她拉住,悄悄地急聲道:“喬珍,快走,下喬村的無賴喬易來找你們家麻煩了,你快回去讓你爹娘到別處躲幾天,避過眼前這風頭再說。”
喬珍一愣,嘴中喃喃道:“喬易?”心中立刻回想起幾個月前去下喬村收東西碰到的那個提着個舊盤子想訛爹爹二兩銀子的無賴潑皮,當時他被大伯收拾了,連那鏽跡斑斑的青銅承水盤也不要,灰溜溜地讨饒逃跑的人。這都過去好幾個月了,難道他發現了自己那扔下的舊盤子是珍貴的青銅承水盤,然後今天上門來讨要的。
這念頭在喬珍心頭一閃,馬上便被她否定了。那東西能認得出是青銅承水盤的人估計在這一片村莊上都沒有。所以,喬易今日上門來絕對不是為這個,那他到底是為什麽呢?是因為上次在下喬村沒訛詐到銀子,又被大伯收拾了,所以心中記恨上了喬家,然後等大伯一走,就上門來找喬家的麻煩。可是為什麽大伯都走了好幾個月才來,他這個時候才來呢?這一點喬珍卻也是弄不明白了。
但是,不管怎麽樣,如果真像眼前這個村民好意告訴她的,讓她回去跟爹娘報信,到哪裏去躲一躲喬易,這個法子她卻并不贊同。因為小喬村離黃山村并不遠,就算喬家人躲過了這一次,但肯定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就算都躲得開,難道就一直躲下去?因此,喬珍想,還是要鬧清楚這喬易上喬家來到底是為了什麽事才好應對,而不是一味的躲避。況且現在自己是個小孩,由自己出面去問那喬易想幹什麽,這麽多村民圍着,他也不敢欺負自己這麽一個孩子。
想到這裏,喬珍便對那位好心攔住她,讓她趕緊逃走的村民說:“多謝叔提醒我,不過我還是要去問一問那喬易想幹什麽。”
趁着那村民一愣神的當口,喬珍又大聲喊了句,“都讓一讓,喬家人來了。”
圍觀的村民這一回都聽到了喬珍的喊聲,便紛紛得讓開了路,看着喬珍抱着喬玉走了進去。喬珍走進去一看,只見上回在下喬村遇見的潑皮無賴喬易領了另外三個生面孔兇神惡煞的男子堵在自家門口,喬易嘴中還在罵罵咧咧,“喬二奎,別以為躲起來了,爺就找不着你了,只要你還在這黃山村一天,爺就能逮着你這個縮頭烏龜……”
喬珍聽了,心中起火,抱着喬玉上前一步便質問那喬易,“你說什麽呢?我爹才不是縮頭烏龜!”
喬易一打眼看見喬珍,也立刻認出她來了,雙眼一瞪,“這是哪裏來的小丫頭片子,敢和爺這樣說話。你那縮頭烏龜的爹在哪裏,讓他趕緊給我滾出來。”
一邊說一邊走到喬珍跟前,兩手抱臂,像尊鐵搭似得站着俯看着她。跟在喬易身後的那三個被他糾集在一起的無賴也圍了過來。其中就有人說:“大哥,你跟個臭丫頭片子說什麽,不如把這丫頭和她手中抱着的孩兒都擄到下喬村去,到時候那喬二奎自己會乖乖地來找你。”
喬易眼珠子一轉,想了想也覺得這主意又簡單又有用,便說:“三弟說得不錯,就這麽辦。”話畢,便對自己身後跟着的三人一揮手,“二弟,三弟,四弟動手。”
原來潑皮喬易有三個結拜兄弟,他是老大,和其他三人一起被稱作“喬村四害”。這四人在一起除了殺人越貨打家劫舍沒幹過,其它的惡事幹過不知多少。平常偷雞摸狗,訛詐村民,欺負良善是常有的。大敦山周圍的十幾個村莊的村民對這幾個人一般都是不敢招惹,退避三舍。不過,黃山村圍在喬家門口的村民見這幾個無賴要綁走喬二奎家的孩子,還是有許多人看不過去。特別是隔壁的田大牛家,喬易領着人來喬家拍門,叫嚷着讓喬二奎滾出來說話開始,他們家的人就出來看是怎麽回事了。
見喬易要動手綁走喬二奎家的孩子,田大牛首先就開口了,“你們四個大男人欺負喬家的孩子算是怎麽回事?有什麽恩怨指着大人去,對付人家小孩不算爺們兒!”
田大牛這麽一說話,他老婆田王氏也在一旁幫腔,“就是嘛,這都是不講究的人幹的事兒,大家夥說,要是今日喬家的孩兒被綁走了,來日不定我們村兒其他人家的孩兒也得給綁走是不是……”
田家兩夫婦這麽一帶頭說話,其他圍觀的村民便都附和着嚷嚷起來,不許喬易帶走喬家的孩子,讓他要算賬找喬二奎算去。
本來想動手綁人的喬易見惹起了衆怒,便也不好硬來的。圍在喬家門口的黃山村的村民少說有一百多人,平時他們幹惡事也只不過是以多欺少,幾個對付一個或者一家人,能得手訛詐到錢財。可是一旦對上村裏的這麽多村民,除了氣勢兇惡些,便不占什麽優勢了。
怕惹出事來,于是喬易便制止了身後跟着的三個想動手綁人的結拜兄弟,轉而對喬珍說:“小丫頭片子,看在黃山村的這麽多鄉親為你們求情的份兒上,我就不先動手,但是你要告訴我你爹和你娘在哪裏。我有事要和他們商量。”
喬珍問:“你先說你找我爹娘有什麽事,我再去叫他們來。”
喬易嘿嘿一笑,一手托着手肘,一手摸着下巴道:“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事,最近,我們兄弟手頭有點兒緊,想讓你爹收一收我們手頭的破爛兒。”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推進劇情。
☆、喬村四害(2)
喬珍聞言不覺一愣,心道,這喬易一夥人到底打得什麽主意,怎麽提這個?這兩個多月來,黃一霸那邊派出去的人不是把大墩山周圍的村莊的破舊東西都收完了麽,怎麽會現在又突然冒出喬易帶人指名道姓的要讓爹去收他們的舊貨,顯然這其中有詐,不會是他們口中說得那麽簡單。既然如此便先探一探他們的口風,再去叫爹娘來不遲。
打定主意,于是便聽喬珍問:“村東頭黃仲達家不也在以舊換新,收破爛兒麽,他們家比我們家換的東西還要好些,你們怎麽不去找他家收?”
喬珍這話說出來後,周圍的村民都紛紛點頭贊同,都說她說得有理,喬易應該去找村東頭的富戶黃一霸,而不是來找喬二奎。
“你這小丫頭片子,我們兄弟愛找誰就找誰,你管得着麽?”喬易有些惱羞成怒地吼了一句,然後接着惡狠狠地說:“老實跟你說,喬二奎今天不出來,我們兄弟明天還來,要是害得我們明天再白跑一趟,我和兄弟們就把你家這門給砸了,要是過了明天再躲,我們再找不着人,我們就把你家全給砸了,你信不信?”
聽了喬易這話,喬珍算是弄明白了,原來這喬易果然說得什麽要爹爹收他們的破爛兒只不過是個幌子,實則是來喬家訛詐和報複的。那麽自己就順着他們的話頭,将他們一軍。
“好罷,既如此,那你們把你們的舊東西拿來,我就去叫我爹回來收。”喬珍開口道。這話底下的另一層意思是如果你們沒有所謂的破爛兒,便請自己打道回府。
誰知喬二奎聽到喬珍的這話,卻并沒有被将到軍,反而是臉上浮起了詭異的笑,道:“好,小丫頭片子,你給我等着,我馬上讓人去把我們的舊貨拉來。”
話畢,便轉頭對身後站着的兩人使了個眼色說:“二弟,三弟,去把我們的破爛兒拉來。”喬易身後的兩個漢子應聲而去。
喬珍聽到喬易的話裏有“拉來”兩個字,不由得微驚,心想,難道他們的破爛兒如此之多,竟然是需要用車拉?腦中略轉了轉,喬珍禁不住低頭抿唇一笑,原來如此,看來這要去用車拉來的破爛兒一定是在黃一霸家,除了他家有堆積如山的破爛貨,誰家也沒有用車拉破爛兒的理。
進一步想,看來是黃一霸和喬易相互勾結,想把那些收來的破舊東西再賣給喬家,收回他們以舊換新收破爛兒的本錢。如果黃家這麽做的話,一則是可能黃一霸貪性使然,二嘛,可能是他們在這些破爛兒裏毫無所獲。不過轉回來說,要是誰都有雙辨識古舊珍玩的眼,那豈不是就沒有古董買賣這一行了。換句話說,不是誰都可以發這財,做這買賣的。
哎,這麽一來,自己這将軍計不管用,反而是正中喬易等人下懷了,不過,将計就計,順坡下驢,不正使自己兩個多月前的希望就此實現了嗎?黃一霸派人把大墩山周圍剩下的那六七個村莊的破爛兒都收回去了,現在又讓喬易他們給送到家門口來,這不是省了自己和爹爹好大的功夫麽。
果然不到一刻鐘,喬易那兩個結拜兄弟便趕着一架平板馬車到了喬家門口,然後将馬車上七八個裝得滿滿的破舊瓷器和銅器的藤條大筐搬了下來放在喬家院子門前。
喬珍看着擺在自家門口的那七八筐子舊東西,故意裝出大吃一驚的神色來,落在喬易眼裏自然是得意洋洋,十分痛快,不屑地瞥了眼喬珍,心道,小丫頭片子,跟爺鬥你還嫩了點兒,這下我看你還有什麽話說。
“好了,臭丫頭,我們兄弟的貨都送來了,你趕緊去叫你爹來罷。”喬易抱臂看着喬珍粗聲粗氣得說道。
喬珍臉上有慌亂的神色,結結巴巴道:“這個……這個……”
“哈哈哈哈……臭丫頭傻眼了罷?”喬易仰頭得意大笑,續又說:“臭丫頭,趕緊去,別讓我們兄弟久等,否則,哼!再磨磨蹭蹭,我們兄弟就把你家砸個稀爛!”
于是喬珍又裝出害怕的樣子來,抱着喬玉走到田王氏跟前可憐兮兮得讓她幫自己抱一下妹妹,說自己要去找爹娘回來。田王氏忙說好,接過喬玉,讓喬珍快去。喬珍又托站在田王氏身邊的田小虎幫着照看下喬忠,田小虎答應了,将喬忠拉到一邊兒站在一起。喬珍這才鑽出人群,往村外跑去。田王氏在後頭看着她跑出村子的背影,不由得連連搖頭嘆氣,心中感嘆喬家運氣不好,竟然招惹了這“喬村四害”,這一下還不知怎麽收場呢。
喬二奎正和喬黃氏在地裏種麥子,見喬珍氣喘籲籲地跑了來,都停下了手上的活兒,帶些疑惑之色的看向她,等她跑近了,喬黃氏首先沒看到她手中抱着的喬玉,便有些着急得問:“珍兒,玉兒呢?”
喬珍彎着腰,兩手撐在腿上,喘了口氣答:“……我讓田家大娘抱着哩……”
喬黃氏一聽,提起的心放下了,但很快又覺得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自己閨女才把妹妹給隔壁的鄰人抱着,然後跑到地裏來找大人,于是她緊接着問:“珍兒,家裏頭是不是有什麽事?你這麽急得跑了來……”
喬珍直起腰來看向喬二奎兩口子道:“爹,娘,下喬村的無賴喬易帶了人來我們家門口守着,要我們收他們的破爛兒。”
“啊!”喬二奎兩口子互看一眼,驚訝出聲。随即便見喬二奎臉上露出有些急怕的神色,嘴中一個勁兒地念叨,“這可怎麽辦好?這可怎麽辦好?那無賴喬易定是嫉恨那一回在下喬村收破爛兒時,沒有訛詐到我們的銀子,然後又被大哥收拾了,所以等大哥走了,便帶着人上門報複了,看來咱們的家是回不去了……”
喬珍聽他說到後面幾乎是絕望的語氣不由得深深同情得看了他兩眼,又看了看喬黃氏被坑爹的爹這一番話吓得哆嗦起來,臉上一片木然傷痛的神色,心中沒來由得一陣心痛,忙說:“爹,娘,不是你們想得這樣,是那喬易真得拉了一馬車舊貨來讓咱家收。”
“什麽?喬易不是上門來報複的,而是真讓我們收舊貨?”喬二奎一聽這話,雖然有些不敢相信,但還是激動起來。喬黃氏臉上也有了生氣,緊盯着喬珍等她下面的話。
喬珍點點頭,然後忽然一笑壓低聲音說:“這是那黃一霸勾結喬易,想把他這兩個月收來的舊東西再塞給咱們家呢,我猜,他定是沒有在這些舊東西裏找出什麽值錢的寶貝,所以才會讓喬易上門兒來讓我們家收喬易的舊東西。”
喬珍此話一出,喬二奎兩口子再次互看了一眼,再轉臉看向喬珍時,臉上都有了些幸災樂禍的笑容,便聽得喬二奎笑起來道:“珍兒你這閨女真真是神仙附體,兩月前你跟我和你娘說咱們只管靜靜等着啥都不幹,過段兒日子黃一霸定會将那些他收來的舊東西送上門兒來,如今果真兌現了。”
喬黃氏和丈夫一起笑了一會兒,最後問喬珍:“那我們這就回去把那些舊貨都收了?可我怕那喬易漫天要價,上次你爹和你回來說,就那麽個破盤子他拿來也要二兩銀子,現今拉了一馬車來,怕不知道要多少銀子呢?”
喬珍想了想,也覺得娘說得在理,便問喬二奎:“爹,咱家現在手上還有多少現銀?”
喬二奎略微在心中算了算便答:“頭裏去浚縣縣城的古玩鋪子裏賣那塊玉得了三十五兩銀子,花了二兩,剩下三十三兩。後來去城裏又賣了次東西得了十八兩銀子,花了十五兩買了馬車等東西,剩了三兩銀子。再後來你大伯父子三人來咱家,又花了三兩多銀子買吃食和酒菜招待他們,如今我們家裏還有約莫三十二兩銀子。”
“爹,那等下咱們回去,甭管那喬易如何漫天要價,咱們給他的銀子不能超過三十兩,而且要一兩銀子一兩銀子得和他講價。而且若是定下了價,這銀子不能一回就給清,得分三四回給他。對外人說起還必須得說這銀子是前段兒日子在外頭做買賣發了財的大伯接濟咱家的。”
喬二奎聽了有些不解得問:“珍兒,為啥要這麽做?我和你娘挺讨厭喬易那家夥上門兒的。”
作者有話要說:
☆、喬村四害(3)
喬珍微微一笑答:“若是一次給清,我怕到時候那黃一霸和喬易還會生起壞心,覺得咱們家有錢,錢來得容易,想繼續打咱們家的主意。而一回給幾兩銀子,他們要起錢來也覺得麻煩,以後再打咱家主意的時候會少些。”
聽完喬珍的話,喬二奎兩口子笑着異口同聲道:“你別說,還真是這個理兒,咱家珍兒真聰明。”
喬珍抿唇一笑,“爹娘,別光顧着誇我了,我們趕快回去把那喬易的破爛兒收了,喬玉和喬忠我還托隔壁田家大娘和田小虎看着哩。”
“好,好,我們這就回去。”喬二奎忙不疊地點頭,然後去将地裏的農具收起,扛在肩上,而喬黃氏則是去提起裝了麥種的籃子跨在手上,拉着喬珍的手一瘸一拐得跟在喬二奎身後,一家三口往黃山村自己家裏去。
進了村兒,走到自己家門口時,見仍是有不少村民圍在院門前議論紛紛,指指點點。喬二奎知道那無賴喬易此刻就在被村民圍着的圈兒裏,心裏頭不由得好一陣緊張。喬珍看出來他有些害怕,便輕聲鼓勵道:“爹,沒事兒,你就照我才将和你說得那樣和那喬易說話就行。”
喬二奎“嗯”了一聲,将肩上扛着的農具放到一邊,然後鼓足勇氣對那些圍在自家院門兒前的村民粗着聲喊了一嗓子,“大家夥兒讓一讓!”
衆人循着這聲音回頭一看,便看見了喬二奎,有村民便說:“好了,正主兒回來了,這下可有熱鬧看了。”
喬二奎聽了這話,不滿地看了那說風涼話的村民一眼,見這人是村西頭的吳得寶,吳家和喬家的地挨在一起,常常為灌水什麽的有些小小的口角,所以兩家人素來不對付。
圍在喬家院子門口的村民聽到了喬二奎的喊聲,便自發讓開來,喬二奎大步走了進去,喬黃氏拉着喬珍也趕忙跟上走進了人群中。
正坐在喬家門口一盤廢棄的大石磨上等着喬二奎回來的喬易,見喬二奎帶着老婆孩子走了進來,便站了起來,皮笑肉不笑得跟喬二奎打了個招呼道:“喲,二奎兄弟回來了,今日我帶了兄弟們湊來的一些舊東西來。你們不是收舊貨麽,所以啊,我們兄弟就找你來了。”
喬二奎看了看喬易和他身後跟着的那三個面帶兇相的漢子一眼,心中不免有些犯怵,但想起自己身後跟着的老婆和孩子,還有喬珍剛才鼓勵的話語,心裏頭一橫,指着堆放在自家院門前那七八筐子舊貨問:“這些就是你們要讓我收的破爛兒?”
喬易點頭道:“正是。”
喬二奎聞言不說話,轉身問喬珍要了鎖匙,去将自己家院門兒打開,随即轉身對喬易說:“既是你讓我收你們的東西,那麽煩請你們把這幾筐子東西擡進來。”
喬易一愣,正要說不願意的話,卻見喬二奎轉身給了他一個背影,直接往裏頭北邊兒堂屋裏去,多話也沒有一句。
心裏頭升上些火氣,喬易罵罵咧咧得嘀咕了幾句,但想到還要跟這個沒出息的贅婿做這收破爛兒的買賣,銀子沒到手之前,他不想把關系弄得太僵。于是有些不耐煩地朝着身後站着的三人揮了揮手道:“兄弟們,動手!把咱們的舊貨搬進去。等會做了這買賣,得了銀子,哥請你們去城裏聚仙樓去吃酒!”
三人見大哥發了話,便應了聲“好”,一齊動手把那幾筐子破舊東西搬進了院子中。就在這幾個人幫舊貨的當口,喬黃氏去把喬玉抱回來,喬珍拉着喬忠的手,也回到了自己家裏。喬二奎搬了三條春凳出去,讓喬易等人坐,自己也坐下。
喬易知道這是喬二奎打算和自己談買這些舊貨的事了,便招呼幾個兄弟去把那些走進喬家院子來看熱鬧的村民都攆出院子去,然後又将院子門關了,喬二奎這才對喬易說:“我方才看了下你們搬來的東西,都是些破碗破壺,也不值多少錢,我可以收,你開個價罷。”
喬易想起黃一霸家的管家黃孝仁說的話,“這些東西你們拿去管那喬二奎要二十兩銀子給我就行,剩下的你們多要的全部算你們自己個兒的。”
當時他聽黃孝仁說那七八筐子舊貨要向喬二奎要二十兩銀子,幾乎懷疑不是自己聽錯了,就是黃孝仁瘋了,那些破爛東西能賣二兩銀子都是菩薩保佑了,怎麽可能值二十兩?
将自己的疑問提出後,誰知黃孝仁卻說:“喬家那青磚小院兒少說也得值個四十兩銀子,哪會給不起二十兩,你放心去問他要就行。”
喬易這才明白這黃孝仁也是想敲喬二奎的竹杠。不過,因為黃家有親戚在縣衙裏面做師爺,和縣太爺的關系好,而喬易平時在四裏八鄉中常常幹些欺壓良善訛詐銀錢的事,所以也想要搭上官府的關系尋求庇護,自然黃家找他辦事他也必定要去辦。
最後他答應了黃孝仁幫他将這幾筐子舊貨拉到喬二奎那裏管他要銀子,并且打算讓喬二奎拿出四十兩銀子來,給黃孝仁二十兩,自己得二十兩。所以當喬二奎問他這幾筐子舊貨要賣多少銀子時,他直接脫口而出,“不多,四十兩。”
喬二奎聽了直接一句話:“沒有。”
話說完了,兩眼就死死得盯着腳下,再沒有話說。坐在堂屋裏一條春凳上的喬黃氏抱着喬玉,兩眼直直得望着院子裏那幾個男人,心中很是擔心喬二奎。喬珍陪着喬忠站在喬黃氏身旁翻着繩兒,偶爾也往外頭掃一眼,關心着外頭喬易等人和自己爹爹談收破爛兒的事。
喬易見自己說出四十兩銀子後,喬二奎直接拒絕後再不肯說話,一時之間這收破爛兒的事就陷入僵局之中。等了一會兒就有些不耐煩起來,道:“喬二奎,你別不識好歹,今日我們幾兄弟把這些舊東西給你拉來了,你不收也得收。”
“可你們這價錢也說得太多了,我哪裏去湊這麽多銀子給你們?”喬二奎小聲接話道。
喬易想了想便說:“那好,我給你少點兒銀子,三十五兩。”
喬二奎又連連搖頭,還是說那兩個字:“沒有。”
這一下喬易火起,騰地站起來,指着喬二奎的鼻子道:“我說三十五兩就三十五兩,你就是給我賣房賣地也給我湊了來,否則我今日就讓弟兄們好好收拾你一頓!”
喬二奎縮着身子,害怕得發起抖來。這時候喬珍從屋裏沖出來,跑到喬二奎身邊兒仰着臉大聲喊,“你就是把我們家裏人都打死了也沒有,不過若是真鬧出來人命官司,你別想什麽事兒也沒有,告訴你,我大伯可在京城裏替瑞升祥做事。要是我們家有事,他到時候一定會來找你算賬!”
喬珍這話還是對喬易起了點兒震懾作用,想起那喬大奎的手段,他覺得自己是求財的,還是不要将喬二奎得罪狠了。這喬二奎雖然老實無用,但他那大哥倒是個角色,如果能不得罪就盡量不要招惹為上。
重新坐回凳子上,喬易大手一揮開口道:“好了,我再給你們少五兩銀子,三十兩銀子,不能再少了,否則別怪我的兄弟們急躁起來動手,那我也招呼不了,打了還是白打。”
話說完,喬易向身後的三人使個眼色,于是那幾人便挽起袖子,做出氣勢洶洶要動手的樣子來,喬珍見狀忙開口道:“你們別打我爹,三十兩銀子就三十兩銀子……”
喬二奎見喬珍答應了,這才接着結結巴巴道:“這銀子我們家一回拿不出來……得慢慢湊給你們……”
喬易見喬家父女最終屈服了不有得心中好一陣得意,最後問道:“那你這一回能給多少?以後又打算怎麽個給法?”
作者有話要說: 看來劇情還沒到吐槽點……
☆、早做打算
喬二奎低下頭去想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嗫嚅道:“這一回只能給你們六七兩銀子……餘下的我還得想辦法去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