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蔡承蒙回歸後就一直大幅動蕩的天鳴股票,新年伊始即遭遇重創——柴可公開承認曾沉迷毒品,表示毒品對自己仍有致命的吸引力,如果繼續在演藝圈的高壓下工作,複吸的可能性很大,宣布從此封唱退出演藝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定于二月首映的超級大電影未能如期上線,圈內瘋傳天鳴資金鏈斷裂陷入危機,更使股價直線下跌。
蔡承蒙依然保持鎮定,少一個柴可動搖不了天鳴,超級大電影延期上映的真相不過是審片人員無理取鬧。這件事帶給他的唯一麻煩,是抵押股權的期限已到,需要到兩家甲方公司延長些許抵押期限。
秦浩坐在會議桌頂端的位置,靠進椅背把交握的雙手搭在腹部,說不好意思蔡總,我要留下這份股權。
蔡承蒙被他的目中無人冒犯了,微微一笑:“秦總這主意改得有點快啊。”
“我對絡腮胡的人沒有好感。”秦浩也揚起嘴角,流露出的卻絕非善意,“蔡總不如修修臉改天再來?”
雙方的若幹助理法務都在,這樣的口出狂言令所有人都是一愣。
“秦總覺得這百分之十的股權比活錢有用,留着也可以。”蔡承蒙哪會相信這種可笑的借口,但即使無法收回他手中的股權,自己的百分之三十也在天鳴占着絕對優勢,沒必要對小自己一輪的秦浩過于容忍,“什麽時候想法有變,我随時歡迎。”
“蔡總真有器量。”秦浩不動屁股,“慢走。”
蔡承蒙踏進電梯,助理和法務見他眉頭緊鎖都不敢吱聲,一行人在沉默中下到停車場。蔡承蒙的司機不見了,車前站着兩個人,一個是孔東岳,另一個與他談笑風生的,是許久不見的喬征。
“老大。”孔東岳先看到他,仍舊雙手抄兜倚坐在車前蓋上,親熱地笑了笑,“談完了?”
蔡承蒙不祥的預感乍現,眼睑猛跳。
孔東岳對他的兩個跟班說了句“你們先走”,伸出右手在蔡承蒙和喬征之間一擺:“介紹一下,這位是美居家紡的喬總。”
美居家紡正是股權抵押的另一個甲方,對于當時在位的孔東岳來說,明知企業背後的人是喬征卻要瞞住蔡承蒙,輕而易舉。
蔡承蒙看向喬征,後者也似笑非笑地回看他。
孔東岳手裏的一份,聯合秦浩喬征,百分之四十的股權足以否決公司的一切決策,蔡承蒙絕無勝算。
蔡承蒙抱着零星的僥幸希望喬征站在自己這邊,然而只是那麽一眼,他就知道這是一場蓄意已久的合謀。“東岳,我們這麽多年的兄弟,捅我最後一刀的人卻是你。”
Advertisement
“老大。”孔東岳坦然笑道,“天鳴對我來說就像小棋一樣,就算小棋身上流着你的血,他也是我養大的。哪天你想要回去了,我就會給嗎?”
他把蔡承蒙的車鑰匙扔給喬征,與蔡承蒙擦肩而過,徑自離開。
喬征坐進駕駛座,探身打開副駕駛的門:“上車吧。”
蔡承蒙在原地站了幾秒,擡步上車:“你果然讓我悔不當初。”
“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蔡承蒙枕着車枕,沉默良久,頹喪地笑了笑:“你跟東岳的作對是串通好的,他把你打進醫院也是假的。”
“孔東岳對你忠心耿耿,怎麽可能從那時起就跟我聯手。”喬征把車開出停車場,在陽光下眯起眼睛,“是我發現你的投資快打水漂之後,才說服他早作打算。”
“你怎麽說服他?他是我兄弟。”
“你把他當兄弟還是當看門狗?”喬征笑了笑,但他的嘴角似乎有千斤重,只是略勾一點又恢複原本疲憊的弧度,“他掌權這麽多年,是兄弟也不可能心甘情願地把天鳴還給你。只要早早埋下不滿的種子,再在合适的時候推波助瀾,養了再多年的狗也會反咬一口。”
蔡承蒙皺眉:“他有什麽不滿的?”
“他不滿的地方多了去了,最近一次是因為你護着我。你在他全力維護天鳴、維護你利益的時候站在我這邊。可憐的孔東岳,可憐的天鳴老二。”
蔡承蒙一愣,揚起雙手緩緩鼓掌:“精彩,喬總真是深謀遠慮。”
“我有自知之明,知道我永遠不可能搞垮天鳴,而且天鳴對你并不重要。但你那麽熱衷于投資,就給了我一個盼頭,盼着你投資失敗後轉個身,發現連天鳴大本營都被鸠占鵲巢。”喬征用低沉的節奏一句一頓,仿佛在念一篇悼文,“這麽多年了,我一直在分析你的投資策略,生怕錯過你失敗的征兆,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老天爺眷顧你。”
“是啊。”
蔡承蒙轉頭看着他冷漠的側臉:“小喬,我對你動過念頭不假,但我沒有強迫你到最後,你為什麽要記恨我到現在?”
“為什麽?”喬征大聲幹笑,“我剛被父母背叛,把你當最尊敬的人,當唯一的依靠,你把我當成什麽?不是同性戀難道是我的錯?”他猛地拔高聲音,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一個演員空白四年意味着什麽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姜卉嬌,我連地下室都住不起!”
“你怎麽不怪你骨頭太硬?”蔡承蒙嗓音低啞,嘴角抽動,“弱肉強食的世界,不服軟就是那樣的下場。”
“可我現在把一切都贏回來了。”喬征打起方向盤靠邊停車,“而你,就靠那點股權分紅過你的餘生吧,蔡承蒙。”
他下車摔上車門,邁步走進人群。一陣很大的風迎面撲來,行人紛紛別臉躲閃刀割般的劃痛,喬征站下了,迎風深吸正月裏冰冷的空氣,久違的睡意席卷而至。
總經理辦公室的椅子再次閑置下來,孔東岳瘦高的身影重現天鳴,公司上下惴惴不安的氣氛一掃而空,長假福利結束的孫敬寒回歸崗位。這一年的二月初二龍頭節像是一個神奇的魔術,将天鳴文化的時間回撥到蔡承蒙返京之前,只有超級大電影的順利上映令人感到時間在正常流動,而柴可也是真的不會回來了。
孔東岳接到孫敬寒電話時正在辦公室,叫他直接上樓面談。孫敬寒透過玻璃牆看到秦浩也在,兩位大佬都是一副心情大好的樣子,多少有了點說服孔東岳的信心。
“東哥,秦總。”
秦浩打量他幾眼:“換上隐形顯得年輕不少啊,這要是在別的地方遇見,我都不敢認了。”
“工作需要,戴隐形顯得溫和點。”
秦浩起身:“那你們聊工作,我走了。”
“怎麽,你們倆在我面前就開始裝不熟了?”孔東岳一句話把秦浩絆住,看向孫敬寒,“找我什麽事?當着秦總的面說也沒關系。”
孫敬寒看了看兩人:“柴可毀約退圈的事,能不能不追究違約金?”
“秦總,你也算天鳴的大股東了,你說呢?”
孔東岳暗渡陳倉奪回天鳴文化,背後必然有外援資本支持,加上之前秦浩透露的一言半語,孫敬寒早就猜到其中有秦浩的份,聽到股東一說并不吃驚,看着他等待指示。
“柴可本來也快合約到期,提前幾個月停工無所謂。他這麽一鬧更顯出蔡承蒙的無能,也算給公司盡了最後一點力。”秦浩含笑端詳他,“不過敬寒,你不要以為柴可不用付違約金就萬事大吉了,哪天他複出了,任洲還是會搞他。”他跟孔東岳交換了個調笑的眼色,“回頭浪子可是任總的心頭好,柴可回頭可以,最好別再沾娛樂圈。”
“明白了,我會轉告他。”孫敬寒暗罵任洲人渣,卻又無可奈何,“謝謝秦總,謝謝東哥。”
秦浩笑而不語。
孔東岳看着孫敬寒走出辦公室,問秦浩:“秦總,我是真的糊塗了,你們倆到底什麽關系?”
“朋友。”秦浩迎上他的目光,“不上床的那種。”
“不上床你幫他那麽多?”
“我當年創業是他替我付房租飯費熬過來的,現在這幾億身家少說也有他的一半,幫點小忙算什麽。”秦浩真假摻半地解釋,“東哥看我像忘恩負義的人?”
新易網絡立足之初,秦浩用了幾年的時間把當初共打天下的原始團隊奪權的奪權,剝離股份的剝離股份,踹了個七七八八。從他嘴裏說出顧念舊情的話,孔東岳只當成笑話聽聽:“看來是我想多了。”
“我如果真好這口,也不會找這種肉都柴了的老男人。”秦浩笑道,“敬寒能力不錯,東哥以後別為難他了。”
“秦總都發話了,我還能說什麽。”
秦浩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孫敬寒離開的方向。
在他忙着功成名就的漫長時間裏,原以為會等在原地的孫敬寒早就離開太遠,難以避免地成為了別人的東西,像女兒出嫁,再舍不得也是覆水難收。
陳墨亭的新劇即将上映,孫慧早在年前就接下了一檔真人秀節目四月份的邀請,節目錄制近在眼前才通知當事人。陳墨亭連續幾天窩在沙發裏集中惡補各檔真人秀節目,邊看邊做筆記。孫敬寒敲開他房門時,他正在練習“遭遇真正的尴尬應該表現出的不惹人反感的不爽”。
孫敬寒看着他抽動的臉部肌肉,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
陳墨亭握住他的手壓下去,閃身讓開門:“客官裏面請,做全套嗎?”
“我翹班來的,說幾句話就走。”
他頗為嚴肅,陳墨亭的笑容僵在臉上:“怎麽了?”
“我剛才在孔東岳辦公室見過秦浩了,突然覺得有必要向你澄清一些事。”孫敬寒舔了一下嘴唇,“我二十歲的時候跟他同居過,确實上過床,不到兩年就分手了,再見面就是《長兄如父》那時候的事,因為有過一段,所以糾纏了一陣子。”
“沒上床。”
孫敬寒笑了笑:“沒上床。”
陳墨亭臉色好轉,揪住T裇前襟抖了抖冷汗:“二十歲的事還拿出來說什麽?這麽嚴肅吓死個人。”
孫敬寒內心的暗流湧動比他還要激烈,聽他這麽說也是松了口氣:“你不介意他因為那段事在工作上給我開便利之門?”
陳墨亭抓了抓後腦勺:“我有資格介意?”
“家門鑰匙都給你了,我還得給你頒發一個加蓋手印的男朋友資格證書?”
孫敬寒說完這句,低頭做出托眼鏡的動作,卻是托了個空。
陳墨亭像被雷劈過一樣呆立原地,眨了幾下眼睛才慢慢做出反應,抿着嘴笑得下巴都方了,吸口氣轉開目光呼出,搓着手偷看孫敬寒的臉:“我能抱抱你嗎?”
“不能,我得回去上班。”
“哦,好。”陳墨亭立正站直,屈起右臂機械擺手,“孫哥再見,慢走,早點回來。”
“你真不介意秦浩的事?”
“介意,我知道你是為了我,但我還是介意。你保證以後別為了我或者工作犧牲色相,我就不介意。”
孫敬寒慢慢舒展開眉頭:“我保證。”
陳墨亭笑了:“好,至于秦浩這個人,他沒資格被我介意,哪有現男友吃醋前男友的道理。”
“沒錯。”孫敬寒抓着他的手肘,仰頭吻他,“說得太好了,現男友。”
“孫哥。”陳墨亭抵着他額頭鼻尖笑道,“你真是太帥了。”
“一般吧。”孫敬寒挑眉,“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