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陳墨亭一覺醒來,看到孫敬寒坐在床沿抽煙,右肘撐着膝蓋,夾煙的右手撐着太陽穴,單從背影都能看出他的懊惱。
陳墨亭側滾了三百六十度貼在他背後,單手撐着腦袋,勾住他的腰:“孫哥早。”
孫敬寒往半空吐了口煙,低頭看他:“早。”
一束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打在他臉上,陳墨亭并起食指和中指摩挲他的嘴角:“你帥得失真了。”
孫敬寒轉開臉啜口煙:“你審美有問題。”
“謙虛。”陳墨亭爬起來拉好窗簾,坐在他身邊,“柴可因為你要送他強制戒毒,感動得都要哭了。”
他突然轉移話題,孫敬寒連裝糊塗的餘地都沒有:“你怎麽知道這事的?”
“他自己告訴我的,我安撫完了他,就趕緊跑來看看你是不是又壓力過大想做愛。”陳墨亭揚揚自得地攬着孫敬寒的肩膀,“柴可這人其實挺脆弱的,稍微對他好點就掏心掏肺。”
因為對方是你,他才沒有太多戒心,孫敬寒心說長了一副好皮囊的人真是在人情上占盡了便宜:“你提醒他別再對其他人亂說,你也管好自己的嘴。”
“我提醒過了,他也不至于傻到自毀前程。”
陳墨亭邊說邊湊到孫敬寒眼前要吻他,孫敬寒轉頭避過:“滿嘴精液味。”
陳墨亭臉騰地紅了,忙不疊地跑去刷牙。孫敬寒悄然笑了笑,看着窗簾的花紋發愣,直到叼在嘴裏的香煙燃成灰柱落到腿上才回過神來,碾滅煙蒂起身,拾起陳墨亭扔在地板上的衣褲,走進衛生間。
“以後多放幾身衣服在我這,萬一過夜也好有替換的。”
“好。”
孫敬寒擠好牙膏,接一杯水:“剃須刀帶自己的,我不習慣合用。”
陳墨亭刮胡子的動作一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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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陪着柴可,看住他別節外生枝。”孫敬寒把牙刷塞進嘴裏,含混着問,“你又不上班,這麽早洗漱幹什麽?”
陳墨亭笑了:“你不是剛下達了命令麽?我這就趕去監視柴可。”
柴可已經過了靠炒作曝光圈錢的階段,一個月前還在小年夜春晚上現身演唱的歌手,突然消失并沒有引起太多注意。孫敬寒辦理完強制戒毒的手續,第二筆封口費也給到位,剩下的只有聽天由命——在全民發聲的網絡時代,真正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看現在的風向,柴可的吸毒史一旦曝光,哪怕自主戒毒成功也很難洗白翻身,就算粉絲買賬,機構也不會買賬。
孔東岳雖然把柴可視為垃圾,但柴可畢竟金玉其外,孫敬寒如果連這層金玉都保不住,毀掉柴可的責任就會全部嫁禍到他頭上。一個瞞不住藝人黑點的經紀人,想在圈裏混下去基本上是妄想。
柴可活,孔東岳能保住這棵搖錢樹,柴可死,孔東岳能除掉冒犯過自己的孫敬寒,不管怎樣,他都是贏家。
自從跟孔東岳撕破臉,孫敬寒一直運氣不濟,能争取到陳墨亭算是否極泰來的第一次幸運,得到《長兄如父》這麽好的機會算是第二次幸運,沾上喬征和天鳴的恩怨卻漁翁得利算是第三次幸運,不知這次是否也能幸存。就算栽了,陳墨亭跟天鳴的合約明年到期,也不至于被自己連累。
只要陳墨亭沒事,孫敬寒問心無愧。
他垂眼看着坐在門口的陳墨亭,伸手拉他起來:“床都上過了,怎麽還在門口等着不進屋?”
陳墨亭拍拍屁股上的灰塵:“可能是喜歡這種放學回家忘帶鑰匙的感覺。”
“……你是不是有戀父癖之類的毛病?”
“确實有。”陳墨亭仰頭望天,抓了抓脖子,“但也不是所有老男人都喜歡。”
孫敬寒扶了一下眼鏡:“今天的試鏡怎麽樣?”
“沒在現場敲定,勝算不大。”陳墨亭接過他脫下的外套挂起來,“李飛的試裝效果比我好,我得再老幾歲才合适這個角色。”
“哪來那麽多剛剛好的角色适合你這張二十歲的臉,演技不好就別怪年紀。”
“哎,”陳墨亭笑了,“你倒是安慰安慰你男朋友啊。”
“我覺得你不需要。”
孫敬寒對劇本一直很挑剔,為陳墨亭找到的試鏡機會總是競争激烈。陳墨亭這些年試鏡碰壁的次數多到數不清,早就不需要安慰了。
陳墨亭從身後抱住他:“我需要。”
“別在我身後搖尾巴。”孫敬寒解開他的胳膊,“去洗澡。”
“我只是來見你一面,馬上就走,明天有課得早起。”陳墨亭繞到他正面,試探地碰觸他的臉,“累了吧。”
孫敬寒本想撥開他的手,卻變成握着他的手腕壓下去:“是累了,你就別再給我添亂了。”
天鳴高級經紀人的名片一出手,能接觸到的人翻了幾倍,但陳墨亭畢竟是個三線小明星,無論孫敬寒怎麽推銷,圈內對陳墨亭仍保持冷眼旁觀的态度。說到底,拿不出鎮場的作品,陳墨亭向上的路舉步維艱,一切都押在十月上映的《孫仲謀》上面了。
他握着陳墨亭的手腕沉思良久,被陳墨亭的吻喚回現實,有種黃粱一夢的錯覺。陳墨亭又輕輕吻了他一下:“有酒味。”
“廢話,我去應酬了。”
“我知道,我喜歡你嘴裏的酒味,你嘴裏什麽味我都喜歡。”陳墨亭抱住他拍了拍背,“我走了,好好休息。”
孫敬寒等他離開,托起眼鏡用拇指和食指揉着眼睑,笑了起來。
喬征走進包廂,摘下帽子放在桌上,從煙夾裏取出煙咬在齒間。有人點燃打火機送到他面前,喬征微愣,笑着領了對方的情:“受寵若驚。”
他右額角的深疤紮眼,蔡承蒙搖頭發出一聲嘆息:“我最喜歡的演員竟然被東岳毀了容,真是可惜。”
喬征吐出稀薄的煙霧:“老大以後去我公司至少先打聲招呼,我的員工都吓壞了。”
蔡承蒙眯起眼睛欣賞他的姿态:“你玩人間蒸發,我只好去你大本營抓人。”
喬征養了三個多月傷,年後剛剛痊愈,一切對外事務都交由卉姐代勞,內部工作則是電話遙控。蔡承蒙花了不少工夫聯系他,無果,直接殺到喬征工作室還是撲了個空,便扔下一句:“告訴小喬今晚在老地方喝酒。”
蔡老大親自出馬,喬征當然要赴約。
“聽東哥說,允許陳墨亭演《孫仲謀》是你的意思。”喬征拿起桌上的酒杯,杯子裏是他曾經喜歡的酒,“你這麽幫我,為什麽不在《大叛逃》之後攔着東哥別讓他報複我?”
“我怎麽知道東岳的脾氣什麽時候發作?”蔡承蒙笑着扮無辜,“他是我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天鳴發展到現在有他一半的功勞。你呢,傷我的心,挖我牆腳,還要讓我悔不當初。就算知道他要整你,我也會站在他這邊。”
喬征吞下一口烈酒,笑道:“我說過要讓你後悔嗎?”
“銘刻于心。”
合約期的最後一個月,蔡承蒙把喬征叫進辦公室,在被雪藏的四年間,喬征從十九歲長到二十三歲,五官愈發長開,少年人的柔軟徹底消失不見,英氣卻沒有被磨損半分。蔡承蒙放下手中的筆端詳他許久,問:“後悔嗎?”喬征回答:“如果老大能保證我離開天鳴之後不受打壓,我倒是能讓你悔不當初。”
他離開天鳴後泯然衆人,有幾年蔡承蒙幾乎失去了他的消息,然而他再次出現卻以驚人的速度成長,轉眼間便摘得影帝桂冠,從容地站在領獎臺上微笑致辭。
正當蔡承蒙以為他忘記當年的豪言壯語時,喬征工作室成立,狠狠咬掉天鳴文化一塊肉。只是這一時隔數年的報複,瞬間就被孔東岳粗暴奉還。
“我不記得要讓你後悔,只記得你對我有知遇之恩。”喬征撚滅煙蒂,又點上一根,“老大,我對《孫仲謀》期望很高,東哥這人記仇,你能不能幫我勸勸他,別打壓我們。”
蔡承蒙從未見他示弱,氤氲朦胧中真有種鬼迷心竅的感覺:“好說,只要你陪我一夜。”
“可以。”
喬征如此幹脆,蔡承蒙反倒一愣,向他伸出手:“過來。”
喬征繞過桌子走到他面前,彎腰去解他的腰帶。
蔡承蒙靠進沙發,低頭看他修長的手指拉開拉鏈,探入內褲握住分身,跪下身低頭湊近。蔡承蒙失笑,伸手擋住他的嘴唇,就勢托起他的下巴:“算了,逗你呢。”
喬征也笑了,倒帶似的把一切恢複原樣,坐在他身邊将一直夾在指間的香煙遞到嘴裏:“直男沒那麽容易彎,我是,你也是。”
蔡承蒙看着他的側臉:“可我當初的确對你動過情。”
喬征轉頭看着他,試圖回憶他未曾蓄起胡須的當年,卻是徒勞:“老大想要甜頭并不難,我手裏有不少年輕漂亮的女孩。”
“我不缺女人,也不想要甜頭。”蔡承蒙道,“這個忙是舉手之勞,算是我賠你四年的青春損失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