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孫敬寒走出旅館,走過一條街回到車上,閉上眼睛舒展四肢,享受快感的餘韻。一夜情有一夜情的規矩,他不允許自己躺在陌生人的身邊做這種回味,這對他來說過于親密。
他從副駕駛的手套箱裏拿出手機,二十多分鐘前有一個未接來電,是陳墨亭打來的,孫敬寒那時正在快感的巅峰戰栗。
天鳴文化最近充斥着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古怪氣氛,各種版本的流言四起。孫敬寒神經緊繃,連續幾天頭痛胃痛卻無人與他分擔這份壓力,只好慌不擇路地選擇用性來發洩,一向不願主動聯系的陳墨亭卻偏偏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
既然只打了一次,說明不是要緊事,孫敬寒做個明天給他回電話的備忘,驅車回家。
“怎麽才回來?”走廊的聲控燈應聲而亮,陳墨亭拍着屁股上的灰塵站起身,“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我當時在忙。”
孫敬寒在前面開門,陳墨亭在他身後彎下脖子聞了聞他的領口,一股暖烘烘的廉價沐浴液味兒:“找女人去了?”
“嗯。”在共同生活的一年多裏,兩人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總會有意無意地窺探到對方的私生活。陳墨亭知道孫敬寒是一夜情的資深玩家,孫敬寒也知道陳墨亭會趁自己外出偷偷自慰。換作是別人,一定認為陳墨亭剛才的話咄咄逼人,實際上這卻是兩人的日常寒暄。“明天劇組怎麽安排?”
“哦,忘了告訴你,我們今天提前殺青了。”
孫敬寒臉色陡變。他手裏還有其他演員要打理,更多的精力用來留神公司的動靜,竟然沒及時跟進陳墨亭的拍戲進度。一個經紀人連演員殺青都不知道,絕對會給人辦事不力的話柄:“我這就調整檔期。”
陳墨亭一屁股坐進沙發:“不急。”
他一雙眼睛長得特別得好,輪廓完美,眼皮雙得不張揚,眼仁黑得溫柔似水,一對劍眉裝點得恰到好處,如果不是刻意讨人嫌,很容易抓住別人的視線不放。孫敬寒也不例外,一眼看過去就沒能移開目光。
“聽說有人要頂替你做我的經紀人。”
他語氣輕松,卻狠狠戳中孫敬寒的要害,孫敬寒“嗯”了一聲,摸出煙點燃,深吸一口。尼古丁起了作用,把他亂麻似的思緒穩定下來:“好像是卉姐在後面運作,我正在處理。”
“卉姐這麽強勢,你要怎麽處理?”
孫敬寒苦笑,除了寄希望于秦浩,他還能怎麽處理?這次的對手是卉姐,哪怕陳墨亭堅持不換經紀人也無濟于事,何況陳墨亭不會站在他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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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孫敬寒苦惱的樣子,陳墨亭臨時興起惡作劇的念頭,決定暫時隐瞞卉姐不是為己謀利卻是替喬征挖角,而且不會得逞:“我不換經紀人,只有你知道我是同性戀,傻子才放你走。”
孫敬寒撚滅香煙,擡頭看站在眼前的陳墨亭,抓住他伸來的手:“也許你到了別的經紀人手裏能大放異彩呢。”
陳墨亭拉他起身,卻沒有後退讓路,而是趁勢把他抱進懷裏。孫敬寒艱難頂住他這兩年猛增的身高和體重,後撤半步站穩。
“你抱起來沒有以前舒服。”
“我以前比你魁梧。”
“別垂頭喪氣的,孫哥。”陳墨亭放開他,雙手抄兜,“我們可以在短時間內做出成績贏得關注。卉姐如果不顧我的意願硬要換經紀人,我們就把事鬧大,她是老牌經紀人了,別人會說她以大欺小唯利是圖。”
“你想得太簡單了,就算這辦法可行,我們怎麽在短時間內贏得關注度?”
“我有一點點不為人知的過去。”陳墨亭伸出右手,用食指和拇指比量出一公分的距離,“貢獻給你做殺手锏。”
不出三天,陳墨亭的孤兒身世就占據了各大門戶網站娛樂版的醒目位置,一時間蓋過爛大街的緋聞婚變,成為演藝圈津津樂道的熱門八卦。陳墨亭對傳聞的真實性避而不談,宣稱對消息來源一無所知,否認是炒作。
“事業不能影響家人是我的底線,如果有人硬要挑戰,我一定會采取措施。不管有沒有血緣關系,我都會感恩我的家人,我愛他們,這一點毋庸置疑。”
這一番嚴肅拘謹的表白賺得不少同情,也招致大批冷嘲熱諷——電影剛宣布殺青,主演立即爆出八卦,時間上的巧合讓人很難相信這不是炒作。在一些圍觀者眼中,炒緋聞可以原諒,利用親情卻是下作。
陳墨亭不理會蜂擁而至的負面言論,把微博什麽的全都交給孫敬寒處理。
他在孤兒院長大是事實,基于事實的炒作不怕調查。他唯一擔心暴露的隐情,是他的戶口雖然挂在一對老人名下,但他真正認可的養父卻是老人的兒子,他在法律意義上的哥哥——大他十二歲的陳樹微,才是他稱作“爸”的人。
陳墨亭之所以執意參演《長兄如父》,正是由于跟角色産生了巨大的共鳴:同樣是把哥哥當作父親,同樣在獨占欲中煎熬,同樣對哥哥的戀人嫉妒到發瘋……他是真的入了戲才把角色演繹得如此深刻,以至于電影的殺青在他心裏留下一個巨大的空洞,掩埋許久的思念噴湧而出。
他打着保住孫敬寒的飯碗的旗號,牽扯出孤兒院的往事,最終目的卻是扮演弱者,引陳樹微現身。
陳樹微對他有種強烈的救世主情節,哪怕口口聲聲斷絕父子關系,也一定會在他陷入困境時現身。至少陳墨亭是這麽希望的。
不出所料,陳樹微真的出現了。
他從小會客室的沙發上站起身,沖陳墨亭身後的孫敬寒點點頭,孫敬寒也點頭示意,退出去給他們單獨相處的機會。
“爸。”
陳墨亭剛要說“我想你了”,陳樹微三兩步上前一巴掌扇在他頭頂:“小兔崽子,這麽長時間也不回家看看。”
“關我什麽事?”陳墨亭滿腔感慨和矯情都被這一巴掌扇沒了,捂着腦袋聲辯,“明明是你要跟我斷絕關系的!”
三年前,父子倆為進演藝圈的事大吵一架,兩人都是驢脾氣,一句斷絕關系出口誰都拉不下臉挽回。想起陳樹微當年那實打實的一記耳光,陳墨亭至今還覺得耳朵嗡嗡作響。
陳樹微豎起眉毛,指着陳墨亭的鼻子:“我說斷絕關系你就真跟我斷絕關系?平時也沒見你那麽聽話。我告訴你陳墨亭,你名字還寫在你爺爺奶奶戶口本上呢。”
陳墨亭撥開他的手指:“我知道。”
無論相距多遠,相隔多久,哪怕有一天陳樹微厭倦了這段沒有血緣維系的親情,兩人也還是法律上的兄弟。正因如此,陳墨亭才有恃無恐,才敢憑一時意氣跟他斷了聯系:“我錯了。”
陳樹微一張臭臉溫柔下來:“也是我混蛋,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讓陳墨亭的記憶回到很多年前,那時陳樹微在福利院任職會計,又兼任宿舍樓的樓管,所有孩子都喜歡接近他,卻只有陳墨亭受到他特殊的關照,這聲“對不起”是陳墨亭的特權。
陳墨亭後來知道,是院領導把幾個問題兒童随機分配給職工重點照顧,自己得到陳樹微的眷顧純屬人為促成,這段虛僞的親情随時會結束。
陳墨亭怎麽也沒料到自己成了陳樹微離開孤兒院時唯一的“行李”,這聲“對不起”也心安理得地聽到現在。
“我早就說過別當演員,一紅什麽陳芝麻爛谷子的事都能翻出來。當年怎麽勸你都不聽,現在倒好。”陳樹微皺眉抱怨,并沒有繼續責備他,“你沒事吧?”
“能有什麽事?”陳墨亭笑了笑,“我不在乎別人知道我是孤兒,我怕的是你們受到打擾,如果事情發展到那個地步,我就不當這個演員了。”
“大人的事你不用擔心。”陳樹微叼根煙在嘴裏,轉頭看他,“會抽嗎?”
陳墨亭點點頭,起身關上百葉窗,把門反鎖,接過煙和打火機。
“跟誰學的?”
“孫敬寒。”
陳樹微神情複雜,呼出一口煙,借着煙霧躲開他的視線:“你真心喜歡當演員就別為了我們放棄,這幾年我跟你賭氣沒盡到家長的責任,現在承擔點風險不算什麽。哪天真的不想幹了,家裏随時有你的退路。”
陳墨亭從未見過他如此欲言又止:“你和淩叔叔還好嗎?”
陳樹微笑了:“我和他這輩子注定拴在一起,有什麽不好的。既然話說到這兒了,墨亭,我問你,你當初那麽執着地想要當演員,是不是想快點擺脫我們?畢竟我和淩劍都是男人,算不上一個正常的家庭。”
“不是。”陳墨亭控制語速,讓自己聽起來不像在違心狡辯,“你們帶我離開福利院之前坦白過你們的關系,我如果受不了就不會跟你們走了。咱們在一起完全是正常家庭,還比很多家庭都融洽。你們連解決生理問題都是出去開房,影響不到我。”
陳樹微沒有防備,嗆了口煙:“你聽誰說的我們出去開房?”
“不然你們倆怎麽總是同一天晚上加班?”陳墨亭笑道,“不用別人告訴我,年紀到了自然就想明白了。”
“兔崽子。”
陳樹微肩膀向下一沉,顯然卸下了長久以來的心理負擔,笑着地抽起煙來。
陳墨亭離家之後身高瘋長,現在已經比他還要高,再想要把他抱入懷中,便毫無違和感。
奇怪的是,陳墨亭喪失了那種沖動,也不再想要吻他。
可見時間和距離果然是戒瘾的良藥,當初抓住演戲的機會離家出走是正确的選擇。
闊別已久的重逢不到一個小時,陳墨亭就必須趕去攝影棚,留下家長和經紀人統一對媒體的口徑,以免記者順藤摸瓜到家門口措手不及。
孫敬寒跟陳樹微只打過一次火藥味十足的交道,陳樹微對他幫助陳墨亭在演藝圈立足一事火冒三丈,沒說幾句便摔了手機。那以後,孫敬寒就沒能打通過他的電話,發過去的信息也石沉大海。孫敬寒當時還奇怪他的聲音不像年近四十的人,這次一見面才知道陳樹微比自己還年輕,居然能理直氣壯地行使家長權力,一口一個我兒子如何如何。
陳樹微的态度與當年迥然不同,兩人交流起來也就格外順利,他要了孫敬寒的名片,為之前的無禮道歉:“謝謝你幫我照顧墨亭。”
“分內事。”孫敬寒整理起桌上的文件,“陳先生不打算在北京多留幾天?”
“不了,工作脫不開身。”
孫敬寒站起身:“太可惜了。”
“孫經紀。”陳樹微擡起右手向下壓了壓,“我話還沒說完。”
孫敬寒跟他對視一眼,重新坐回去。
“我一直以墨亭的名義給福利院捐款,捐贈憑據都留着,如果需要直接給我打電話。需要資金的話也可以找我,一兩百萬我還負擔得起。”
“好的。”
孫敬寒從他的臉色看出還有更重要的事,安靜地等他開口。
陳樹微喉結上下聳動,交握的雙手輕敲桌面:“墨亭是不滿一歲被人放在孤兒院門口的,還有一張紙條,寫着‘陳墨亭’三個字和出生年月日。”
孫敬寒心陡然一涼:“……你是說,他的名字是他親生父母起的?”
“對,墨亭不知道這件事,希望你也不要告訴他真相。”
“你為什麽不早說!”孫敬寒起身帶翻椅子,“他的親生父母找上門來只是時間問題,你知不知道這會帶來多大的混亂和麻煩?他用藝名出道就能規避風險,你現在說這個有什麽用?”
“是哪個混蛋讓他變成明星的?”陳樹微暴脾氣上來,一拳捶得桌上的物什彈起,“本來他演完那個什麽少年犯就能繼續上學!再不然他幹不下去也會回家!讓他越來越有名的就是你這個不識時務的東西!”
兩人都當對方是仇人似的互瞪半天,陳樹微仰臉深吸一口氣,單手撐在桌沿上,低頭道:“對不起,這件事确實是我的錯。”
“對不起”三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像是有魔力一般,孫敬寒滿腔憤怒竟無力發洩,皺着眉頭坐回椅子平複心情:“錯在誰無所謂,當務之急是找到挽回的方法,我想你也不願跟他的血緣父母争奪家長的位置。”
“我不會争取的。”陳樹微的回答毫無鬥志,“孫經紀恐怕也認為我這年紀當父親不太合适吧。”他不等孫敬寒回答,繼續說下去,“我沒能給墨亭一個健康完整的家,就算他不承認,我也知道他是為了離開家才要當演員。也許他真正的父母會給他一個更好的家庭環境,無論如何,選擇權應該交給他本人。”
“我認為墨亭會選擇你。”
陳樹微苦笑:“到時候,我會建議他考慮自己演員的前途,再做選擇。”
“不管你什麽意見,我覺得他都不會委屈自己去承認血緣父母,他總有一天會因為這事站在風口浪尖上。”
孫敬寒表面上在指責陳樹微,實際卻在暗罵自己沒用——如果不是為了保住自己的飯碗,陳墨亭就不會提出這次炒作,不管看起來多若無其事,被抛棄都會是他心底的一道傷疤。現如今,這場炒作又為陳墨亭的事業埋下隐患,這一切都是他這個做經紀人的無能。
“陳先生。”孫敬寒說,“我向你保證會用盡一切方法避免墨亭陷入兩難。”
輿論中逐漸有一種聲音,說陳墨亭既非科班出身又是大學辍學,還沒怎麽接觸社會,不可能把一個陰暗複雜的少年犯角色演活,除非本身就陰暗複雜,進而推斷出他一定是孤兒;又說這是一出賤人矯情的鬧劇,承認自己是孤兒根本沒有損失,偏偏模棱兩可吊人胃口,絕對是炒作用的苦肉計,騙取聖母腦殘粉同情用的。
這聲音一成勢,立刻引發了更大規模的口水戰。
陳墨亭雖然是個在三四線徘徊的小演員,卻是圈內公認的好人緣,大小明星的朋友且不說,聊過的主持人、請教過的老師、合作過的各色人等都站出來替他說話。陳墨亭犯不着跟誰正面沖突,更沒必要扮演受害者,保持沉默就可以坐享其成。
加上孫敬寒在幕後旁敲側擊地引導一波接一波的輿論,不僅弄出了大動靜,還莫名收獲了一批忠實粉絲。
陳墨亭躺在車座上刷了會兒微博,揣起手機道:“你罵人真有一套。”
“多謝誇獎。”孫敬寒看一眼後視鏡,只看到他屈起的一雙長腿,“想讓人維護你,就得有人先站出來抹黑你。”
“你那句‘聖母腦殘粉’把一群看熱鬧的都罵了,他們回罵不是為了維護我,是為了維護自己的智商。”
“他們自己都分不清是在維護誰,你就可憐可憐他們,把他們當成粉絲吧,別太挑剔。”
陳墨亭樂了:“說得也是。”
“難得今年春節閑着,要不要回青島好好過個年?”
陳墨亭翻身坐起來,越過椅背從孫敬寒胸前的口袋裏掏煙:“我怎麽記得有活要幹?”
“本來有活幹,我幫你做了調整。”
“多此一舉,再調回來。”陳墨亭藏回後車廂,點上煙收起嘴唇嘬了口,“我什麽時候回家都一樣,不用非得趕春節。”
他的名字雖然寫在陳樹微父母的戶口本上,但陳老爺子至今還不知情。陳墨亭離家前,每年除夕都自願回福利院當義工,跟一群孤兒和留守老師們一起過年。大年三十對他來說只不過是集中吃餃子的日子,沒什麽特別也不值得期待。
“你過年還有別的工作嗎?”
孫敬寒心說我手裏就你一個争氣的演員,哪來那麽多工作:“沒有。”
“那你回老家過年吧。”陳墨亭說,“也就一個周的時間,我一個人能應付工作。”
“不用,我跟家裏人關系不太好。”
陳墨亭一番好意卻被拒絕,略感不悅:“怎麽?你家裏人比我還難纏?”
“說實話,我不覺得你難纏。”
陳墨亭保持嘬煙的動作僵了幾秒,嘴角抽搐幾下:“話說你怎麽知道喬征恐同?”
孫敬寒沒察覺到他這話題轉得有多生硬,順着說下去:“公司內部的傳說,當年他是天鳴如日中天的簽約演員,突然就被雪藏直到合約到期,除了拒絕被潛,很難有別的可能性。二十年前的演藝圈潛規則跟現在沒什麽區別,不少直男願意忍辱負重彎個一兩次,拒不就範的要麽後臺硬,要麽骨頭硬,骨頭硬的不是缺心眼就是恐同。”
“想潛規則喬征的人,現在怎麽樣了?”
孫敬寒笑了:“那人是咱們的大老板,活得好好的。所以說你死心吧,喬征連老大都敢拒絕,你就更別想了。”
陳墨亭扒着椅背笑道:“萬一我遇上潛規則怎麽辦?”
“我會建議你拒絕。”
“怎麽,心疼我?”
孫敬寒斜眼看他:“我怕你在床上把人揍了。”
他剛入行時對潛規則深惡痛絕,得罪過不少人,現在雖然不會主動為藝人找後臺,卻也不會直接拒絕找上門來的掮客,而是做一個傳話筒,藝人答應就牽線,不答應就由他擋回去,只有陳墨亭是個例外——再不出名的演員只要年輕好看就有人想染指,兩人合作以來,針對陳墨亭的需求被提過四次,孫敬寒瞞着陳墨亭一個不落地擋了回去。起初是因為他剛成年不久涉世未深,之後便成了習慣,改不掉。
人事異動的流言仍在繼續蔓延,答應幫忙的秦浩卻一直沒動靜。眼見年關将至,孫敬寒越來越焦躁不安——他打了幾次電話給秦浩了解情況,卻總是被一句“你放心就是了”敷衍回來。因此當秦浩淩晨兩點打電話約他去酒吧時,他想都沒想就從床上爬起來趕了過去。
秦浩一身名牌西裝,就算不戴領帶松了領扣也還是跟酒吧格格不入。桌上只有一只高腳杯,玻璃樽中滿滿的紅酒絲毫未動,一看即知是為孫敬寒單獨準備的。
孫敬寒揚起笑容走過去。
“花了點時間跟孔東岳做鋪墊,今天才說起你的事。”秦浩倒了杯酒,手指夾住杯柄推到他面前,“天鳴二老板答應幫你,有誰敢說半個不字?”
孫敬寒心中一塊石頭落地,舉杯一飲而盡:“謝謝秦總。”
秦浩為他續了一杯,在他拿酒之前抓住他的手腕:“怎麽回事?每次你要跟我上床都是手腳冰涼,你怕我嗎?”
孫敬寒被酒勁兒頂得臉脹,笑道:“血都集中到腿中間了,當然手腳冰涼。”
秦浩凝視他的眼睛,掃興地放開他,旋轉酒杯把濕潤的嘴印轉到自己面前:“別勉強自己。”他喝下一口酒,嫌棄地皺眉,“讓陳墨亭演男二號是看在我和你以前的交情。這一次,是補償我當年欠你的人情,現在我們互不相欠,你不用急着投懷送抱。”
孫敬寒臉上笑容一僵,沒有逃過秦浩的眼睛。
“以後我有很多機會幫你,到時候我們再說報答的事。”秦浩意味深長地看着他,“時刻記住我是孔東岳的關系戶,對你有好處。”
孫敬寒揚了揚酒杯,吞下一口酒,滿腦子都是“飲鸩止渴”這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