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0 貪歡
新婚時收了不少賀禮,記錄在冊後都在庫房堆着, 如今得了,玉容卿便與李沅一同去看, 主要是為了看看今天一大早康家送來的補禮。
前院裏的水渠流動, 水聲叮咚作響, 水邊綠草青苔,各色的夏花正含苞待放, 長廊欄杆上刷了新漆, 爬上了綠植。
午後的陽光暖暖的, 映的庭院泛着淡黃色的光,池塘新出的紅鯉魚躍出水面,微風和煦。
夫妻兩人牽着手走過廊下,說起徐州這幾個大家的事,全當是聊天聽故事, 說完了別人家的事,玉容卿又說:“我前不久尋到了一個好大夫,對疑難雜症很有研究, 我想你若是有時間, 可以請他來給你看看。”
玉容卿的一番好意,李沅悉數應下, 說是得了空一定去看。嘴上雖然那樣應答,心上卻是帶着點抗拒。
因為失憶而被埋在角落的不堪記憶,仍然會在他夜裏入眠時出來擾亂他的心,如今他已經很滿足了,就這樣平靜而幸福的陪着卿卿過完一輩子, 他便別無所求了。
可是,如果他記起從前的事,無論是好是壞,于他而言,都會破壞眼下的安寧。
花壇邊上砌了一層大理石,比地面高出一段距離,玉容卿起了玩心踩上去,剛好比站在地上的李沅高出半個頭,正是李沅平時看她的高度。
玉容卿笑起來,拉住了李沅抱在胸前,“原來比相公長的高是這種感覺。”
被她抱在懷裏的李沅乖巧又安靜,像只被馴化的貍貓,乖順的被主人抱在懷裏順毛。可李沅只是表面乖巧,雙手早就不老實的摟住了卿卿的腰。
四下無人,小梨也識趣的隔着老遠。玉容卿想要踮腳讓自己顯得更高一些,卻滑了一跤,整個人都向前撲去,正好被李沅攬住。
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別人身上,玉容卿沒了重心竟沒覺得怕,緊緊摟着他的脖子,笑自己太不穩重。
被他雙手觸碰到的地方癢癢的,玉容卿一邊笑一邊拍他的後背,“相公,快把我放下來吧,被人看到多不好。”
李沅側臉在她肩膀上蹭蹭,“那卿卿可要走穩些,若是再摔了,我可是要抱着你一整天的。”
“哪會再摔,我又不是孩子了。”玉容卿雙腳落地,不好意思地為自己辯解,又為他順了順被自己弄亂的頭發,儀表端莊,一絲不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好像李沅變得有點黏人,總是抱着她不放,但她好像也變得黏人了。
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心裏都是甜甜的。
一雙璧人走在園中小道上,繞過假山,走過小橋,擡手撫過一片盛開的紅花,玉容卿随手摘了一朵,喊停了李沅,踮起腳尖将紅花別在他的鬓邊。
男子的臉天然去雕飾,深邃的五官被這朵鮮亮的紅花點綴,竟更顯美麗,玉容卿扶着他的胳膊還沒欣賞夠,便見視野中的臉在她面前放大,一陣芬芳的花香從她面上掠過,緊接着唇上便蜻蜓點水一般飛過一個短暫的親親。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李沅竟然親了她?!玉容卿羞着捂住嘴巴,小聲道:“還是大白天呢,你也不怕給人看到了。”
“不怕的。”李沅微笑着輕撫她的發頂,“你我是夫妻,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不必害羞。”
別人家也是在庭院裏就能這般親昵嗎?玉容卿将信将疑,故作鎮定放下了捂住嘴巴的手,“我沒害羞,我又不是十五六的小姑娘了,這有什麽好害羞的。”
像是給自己打氣一樣的回應,不知是說給李沅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李沅聽了也不深究,見她一身粉嫩顏色像是桃花灼灼,同臉上的紅雲一般惹人喜歡。湊過去牽起她的手繼續往庫房那裏走。
到了庫房門外,又喊了兩個小丫鬟過來給清點禮物,單獨将康家的禮挑出來。
兩人坐在一邊看他們清點,玉容卿轉過頭去問李沅:“相公,我聽小梨說今早是你接待了康家人,可知康家過來的是什麽人?”
李沅:“是他家的庶女康樂和女婿孫秀才一起過來的。”
一聽是康樂,玉容卿臉色都不好了,“沒來由的送什麽補禮,就好像他家多看重我似的,怕不是我這日子過的太美滿了,讓康樂心生不滿。”
“卿卿何出此言?我見康家姑娘出嫁後穩重多了,也沒了之前的盛氣淩人。”
玉容卿搖搖頭,“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只要有康家給她撐腰,她才不會真的對我好呢。”也是當年被騙的久了,如今只是說起康樂都叫她很不舒坦。
正說着,丫鬟找出了今早收下的康樂的賀禮,呈給小姐跟姑爺。
打開盒子,裏頭是一串紅珊瑚項鏈,色澤紅潤有光澤,看着價值不菲,想來康樂是下了本的。即便如此,玉容卿也不願領情,叫人将這禮物單獨存到另外一個房間裏,雖然她一時看不出這項鏈有什麽貓膩,但還是小心些為好。
賀禮中不乏好東西,玉容卿從中挑了一塊柔軟的繡面緞子,白色底繡着青色竹葉,叫人送去成衣店給李沅做一身外衣。
餘下還有些花瓶如意之類的擺件,昂貴還怕摔,玉容卿卻不想讓它們在這裏落灰,挑了幾個好看的讓小梨拿去正廳裏擺着。
收拾完倉庫裏的東西,時間也不早了,玉容卿一早沒去給爹娘請安,便同李沅商量:“今晚我們去娘親那裏吃飯好不好?”娘親那暖春閣裏的小廚房做飯花樣多,玉容卿從前常去“蹭吃蹭喝”,被娘親養的白白胖胖。
玉夫人與玉老爺待李沅一向不錯,李沅本想親自下廚給玉容卿準備三餐,聽她說想回去吃,也不強求,便陪她一起回去。
——
玉家女與書院李先生喜結良緣,昨日大婚宴請賓客,徐州有頭有臉的人都去了,衆人有不少是第一次見識到那位清冷的李先生的真面目。
聽說他文采斐然,出口成章,下筆如有神助,一次中舉卻不醉心仕途,專心教書,心無旁骛。
聽說他貌比潘安,彬彬有禮,卻不輕易近人,除了玉家小姐能使喚動他,他很少見外人。
徐州城那麽大,在人海中難遇到一個人。可昨日大婚後,這位玉家贅婿便成了百姓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話題,連昨日接到喜餅喜糖的孩子都知道了有玉家姑爺這麽一個神仙哥兒。
大家族之間的通婚很常見,大家族的姑娘高嫁低嫁也是平常,可玉家姑娘招的贅婿不僅相貌好還有才華,着實惹人眼紅。
小梨奉了小姐的命出來買酥餅,在店外頭排隊的時候,便聽見路邊有幾個婦人聚成一堆談天說地,說的話題好像跟她家小姐有關,小梨偷偷側了耳朵去聽。
“玉家那上門女婿真不錯,長得真标致,我看着都眼饞。”
“可是咱們這兒沒聽說有什麽李家啊,這玉家姑爺就跟從天上掉下來似的,沒家沒親戚,聽說昨日擺宴席,一個李家人都沒有,全靠玉家親戚撐着場面呢。”
“不是說他是玉家資助的學子嗎?或許是沒爹沒娘的苦命人,不然怎麽會委身給人家做上門女婿呢。”
幾人一同點點頭,覺得言之有理。一旁小梨聽了這話便放下了心,還好老爺夫人有遠見,沒讓外人對姑爺的身份生出疑心來。
買好酥餅,小梨正要回府去,卻聽那一群婦人突然安靜了下來,轉過身去看才發現,是一個人高馬大的男子停在了她們面前。
那男子一身黑衣,牽着高頭大馬走在街上,風塵仆仆,皮膚曬成了古銅色,臉上都被風吹幹破了層皮,粗犷中卻不失一身武人氣概,走起路來身正腰直,一雙澄澈的眼睛掃過視線可見的每一個角落,在街上四處尋找着什麽。
從一大早入城,一直尋找到現在。
見到有人聚堆,他便聽熱鬧似的湊過來,聽她們零星說了有關什麽玉家,什麽成親的事,眼中陡然燃起希望的火光,忙發問:“嬸子們剛剛說的玉家姑爺,可是姓李?”
婦人們哪裏被這麽英俊的漢子問過話,一個個笑着,争搶着回他:“對,姓李……叫什麽李軒……”
“不對不對,叫李雨。”
聽了她們的回答,男人眼中的希望被一點點澆滅,難掩失落神色。俊俏的小夥子垂下眼眸,可着急壞了一幫婦人,其中一個絞盡腦汁,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想起來。
“我想起來了,我兒子說過,他那個先生叫,李……李沅!”
李沅!
男人驚喜着睜大了眼睛,喜悅着同婦人們問了玉家姑娘與姑爺的住處,便同她們道謝告別,騎上馬就奔着朝園去了。
小梨在路邊看完了全程,剛開始覺得那人一會苦着臉一會又笑的傻乎乎的,真是莫名其妙,随後便開始心驚膽戰:那個人是認識姑爺嗎!難道他要帶走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