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1 貪歡
那男人騎了快馬很快便消失在了下一個路口轉角,小梨提着一斤酥餅再怎麽跑也追不上他, 心中又是擔憂又是後怕。
當初她聽莫竹說過小姐撿到姑爺時的情形,怎麽看怎麽像被仇家追殺, 也像是遭了山匪, 總之不太平。如今在街上見了那男子, 若是姑爺的舊友也就罷了,那萬一是追到這兒來的仇家可怎麽得了!
還好小梨比較熟路, 走近道快步跑回玉府, 剛在暖春閣的小廚房放下酥餅, 便去尋小姐,想要把自己剛才看到聽到的事都說給她聽。
暖春閣裏擺了一桌子菜,一家子其樂融融圍坐在桌邊,玉富成喝了幾口熱酒,眼見自己的女兒如今已經嫁做人婦幸福美滿, 為她高興的同時,不由得也為自己那兩個不争氣的兒子憂心。
如今李沅已經是玉家人,玉富成與玉夫人也不避諱在他面前說起兒子的事。
“說要出去, 去哪兒也不給個準信兒, 天下這麽大,到哪兒去找他們?連自己親妹妹成親都不知道, 一個個在外頭闖蕩,是死是活都沒個信兒。”
玉家家業有成,玉容卿又聰慧過人,嫁了一個這麽讓人滿意的夫婿,玉富成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只是兩個兒子的事還像一塊石頭一樣堵在他胸口,始終得不到疏解。
玉容卿安慰道:“爹,您別難過了,哥哥們只是脾氣倔了點,等他們安穩下來,一定會托人給家裏捎封信的。”
“不說他們了,兩個臭小子沒出息。”玉夫人一臉慈愛看向李沅,“姑爺,如今你也是我們玉家的人了,跟容兒兩個人在朝園過着還舒坦嗎?”
李沅微笑回答:“還好,今天白日裏跟娘子一起逛了逛園子,一切都好。”
侍女端上來一盤紅燒魚還冒着熱氣,玉夫人夾了一塊兒到玉容卿碗裏,又夾了一塊兒送到李沅碗裏。
做娘的心思總是比姑娘家的心思更缜密些,玉夫人叮囑李沅道:“姑爺啊,我家容兒打點外頭的事比較多,這園子裏面的管家的活兒,還得你多操點心,那些新買來的丫鬟婆子,還有家丁們,都得好好管束着,只有內院安定了,這家才能穩當。”
聽了這一席話,玉容卿忙插話:“娘,我跟相公就是來吃個飯,您怎麽還扯到管家上面去了?”
內宅能夠安定是好事,但玉容卿覺得李沅再怎麽說也是個讀書人,說不準還是個貴公子出身,哪裏做得來這種管家的事,叫他一個男子管園子,豈不是有辱斯文?
玉夫人也是好意,覺得李沅是自家人,沒打算跟他客氣,沒想到女兒會出來護着他。
也罷也罷,他們小夫妻的園子自讓他們自己去管,她這做娘的也少操點心。
母女兩個不再争論此事,李沅卻突然開口,對二老說:“娘子要打理外頭的産業,內宅的事自然是讓我來管,小婿一定幫娘子省心,不會辜負您二老對我的信任。”
玉富成與玉夫人看向李沅,露出了認可的微笑——自家女兒果然沒看錯人。
吃飯吃到一半,小梨進來将玉容卿請了出去,說有要事禀報。
兩人移步到無人的樹下,玉容卿一臉疑惑,聽小梨警惕地說了在街上看到的那個男人,聽到那男人在尋李沅,玉容卿的眼神頓時就暗了。
比起尋到與李沅本家有關的人的喜悅,她更多的是感到擔憂,那人知道李沅的身份?他來找李沅回家呢,還是來害他的呢?
聯想到李沅一身傷疤,玉容卿不得不謹慎思量。
吩咐小梨,“你去找莫竹,讓他帶人守住朝園,園子牆裏隔十步留一個人,務必要抓住那個男子,帶來給我問話。”
“可是,園子裏這麽大動靜,若是姑爺知道了問起來,我們該怎麽回他呢?”
天色還早,夕陽還未落下,玉容卿也怕自己這番動靜吓到李沅,便說:“你先讓莫竹去抓人,我帶相公出去逛逛,等晚些再回去,那時夜色深些,他或許不會注意到園子裏的變化。”
“好,奴婢這就去。”
玉容卿回到屋裏時,晚飯也吃的差不多了,她心裏裝着事兒沉甸甸的,只随便吃了幾口便吃不下了。
見卿卿吃的不多,李沅以為她是累了,便問她要不要回朝園去休息。
玉容卿按住內心的不安,說要去街上走走,“相公可願作陪?”
李沅自然是願意的。
兩人離了玉府出門去,夕陽落下後,坊間燈火燃起,吆喝聲、叫賣聲四起,熙熙攘攘。擺着各式零食、各種小玩意兒的攤子沿街排開,在燈火的映照下泛着花花綠綠的光、讓人眼花缭亂。
第一次在晚上出門逛街,暖黃色的光影中,一切都帶着溫馨的顏色。
玉容卿穿一身輕盈的石榴裙,挽住李沅的手臂,散步消食的同時也買點小玩意兒放在家裏擺着。
“相公,要不要吃糖葫蘆?”
李沅側過身看她拿着糖葫蘆舉到自己嘴邊,他張開嘴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
身側是溫香軟玉,李沅握緊了她的手走在明黃燈火之中,恍若隔世。迷蒙之中,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幅繁華的人間景象,是比徐州更大更繁華的景象。
李沅有一瞬間的失神,只一瞬間便不再去思考。
他已經有了家,不需要再去尋什麽本家,不需要那些痛苦的記憶。他想做的,就是跟卿卿在一起。
朝園內,莫竹跟人守在牆內,讓小梨在園子外頭蹲守,見到那人便進來報信。
果不其然,在太陽落山後,那個黑衣男子出現在了朝園外,只是不見了他随身的那匹駿馬,想來是寄托在誰家了。他也知道帶着馬目标太大,這才一個人來探查。
小梨發現了那人,急忙跑進去報信,護衛們在牆邊守着,只等那男子□□進來,便一舉抓獲。
等了半天卻依舊不見人來,若是那黑衣男子不進朝園,莫竹總不能叫人到大街上去抓人,再怎麽沖動也不該給小姐丢人。
“你出去看看那人還在不在,自然些,別給他看出破綻來。”莫竹說着,催小梨出去。
小梨走出園門,大街上人來人往,早已不見了那男子的蹤影,她便循着牆去尋,走到巷子裏時,周圍一片昏暗。
再向前便繞一圈要回到大門那邊了,見不到那男子,小梨反而動了心,最好永遠也別過來,讓姑爺跟小姐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最好。小梨長舒一口氣,想要邁去大門那邊,直到她聽到了一聲隐隐的輕呼。
身前閃過一個黑影,下一瞬,小梨便被捂住了嘴按在牆上,後腦勺被輕磕了一下。
一聲痛呼被堵在喉嚨,小梨仰着頭看眼前的男人,心道不好:本是要抓他,怎麽自己反被他抓了。
男人黑着臉說:“你跟蹤我?”
小梨忙搖搖頭。
男人疑惑,“那你跟着我幹什麽?”
小梨指指自己的嘴,男人警告了一句不許喊人,小梨乖巧的點頭,他才松了捂在她嘴上的手,聽她說:“我……我見你英雄氣概,心生仰慕,所以才……”
突然告白的少女輕輕喘息,因為驚吓而慘白的臉也慢慢恢複血色,一副弱小的模樣,落在男人眼底竟然有些好看。
古銅色的臉透着看不出的紅色,清咳了一聲放開了小梨,狠聲道:“天黑了,你快回家去吧,不許再跟着我。”
小梨點點頭,向反方向跑去。
奔跑的腳步聲在巷子裏回蕩,牆裏的護衛們聽到了異樣的聲響,知道人是在巷子裏,便□□而出,看到那人一身黑衣的特征,便知道那是要抓的人,五六個人一起上,一舉将那男人拿下。
玉容卿與李沅回到朝園時,天已經很晚了,小梨過來幫她梳洗的時候,偷偷說:“小姐,人已經抓住關在柴房了……”
說話欲言又止,玉容卿看了她一眼,說:“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回想那人在巷子裏對自己說的話,小梨心中微恙,小聲道:“我覺得他不像是個壞人,小姐您得了空去看一看吧,關久了就是咱們沒理了。”
不像是壞人?玉容卿應了她,讓她先下去。
小梨剛出去,李沅便走進來關上了門,見玉容卿已卸下釵環,散了一頭柔軟的頭發,正坐在床上解外衣。
他解了外衣挂起來,靠近過去,坐到她身邊親親她的臉,擁着她的後背輕聲道:“卿卿在想什麽那麽出神?”連他進來了都沒察覺。
玉容卿抿了抿唇,搖搖頭,“沒什麽。”
她曾經想着給李沅找到本家,如今來了這麽一個認識李沅的人,她卻不安起來了。她已經擁有了這個男人,也把自己給了他,可是……如果他找回了過去,會不會選擇離開她?會不會就要回到李家去呢?
帶着重重顧慮,玉容卿躺下許久都沒睡着,身後的李沅在睡夢中“不經意”地将她摟住,在那溫暖的懷抱中,玉容卿才漸漸睡去。
第二天清晨,玉容卿翻了個身,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呵欠。
未燃盡的燭火在房裏散發微光,玉容卿有些晃神,揉揉眼睛再看,身邊躺着的人是李沅。
暖黃的陽光把他的臉描得毛絨絨的,收斂起清冷的模樣實在迷人,看得玉容卿不自覺有些出神。
美人緩緩睜開眼睛,看到她的臉後,露出一個微笑,帶着慵懶的鼻音輕聲喚她:“卿卿,睡的好嗎?”
他的手環上她的腰,暖呼呼的貼在後腰上,讓她身子舒暢了些。
玉容卿從朦胧中清醒過來,整個人都被包裹在他的體溫中,安全又迷人。她想了想,夫妻之間不該有所隐瞞,便決定告訴李沅有關那個男人的事。
但是在那之前,她還有事要問。
紅唇輕啓,“相公,如果你恢複了記憶,還會繼續愛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