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8 佳偶天成
月白的內衫配上茜紅色流仙裙,外套一身正紅外衫, 即便只是簡單試穿,也足夠驚豔。玉容卿的相貌本就沒什麽能挑剔的, 靈動活潑中透着穩重的氣質配這樣莊重的顏色反而更加和諧。
兩片屏風遮擋起來的換衣間中兩人, 還算寬敞的空間随着李沅步步走進, 仿佛也狹窄起來,直到他走到身前, 玉容卿的臉蹭一下就變紅, 就像塗了脂粉一般。
穿在自己身上的喜服看着做工精細, 不是一日之功,想來是幾個月前就準備着了。
“你怎麽想着準備這些?”
眼前的新嫁娘嬌俏可人,李沅看得出了神,滿心的溢美之詞湧到嘴邊卻變得詞窮,直到聽玉容卿問話, 他才回答:“除了我自己,我沒什麽能給你的,便為你定了這一身。”
李沅說着, 走過來低下頭, 臉貼着臉,在玉容卿臉上厮磨了一會兒, 低沉的嗓音輕輕喚道:“卿卿,你真好看。”
或許是因為身着紅衣,婚期将近,玉容卿的心境也慢慢發生了變化,這一聲“卿卿”喚得如落花随風, 綿綿飄落進她的心田,心都軟了。
玉容卿紅着臉輕推他一下,“好了,爹娘等我們回去吃飯呢。”
兩人結伴回家,在夕陽中拉出一雙長影,玉容卿側過頭看見走在夕陽裏的李沅。。
金黃色的陽光下,他俊秀臉龐上兩顆剔透的瞳仁,似乎随着天上雲卷雲舒的變幻而改變顏色,深棕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街上人來人往,而後轉過身來,其中便多了她的身影。他的黑發夾雜着深藍色發帶披落在背後,流光溢彩,有種得天獨厚的美。
她要嫁給他了,然後離開自己住了十八年的玉府搬到新宅子裏,開啓一段新的生活。
玉容卿一直期待着與李沅共結連理,卻沒想到這一切會來的那麽快,就好像他們的相遇就在昨天。
她從河裏把他撈了起來,然後發生了那麽多事,她自诩見過不少人,卻還是沉淪在李沅的溫柔似水中。這個男人,即将與她結為夫婦,共度一生。
想到這兒,玉容卿轉頭看向前頭的道路,迎着夕陽的暖光,輕聲問道:“以後會好的吧?”不知是在問李沅還是在問她自己。
“以後會好的。”
說這話的時候,李沅問心無愧,遮在長袖下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麽都不求了。”他這樣說着,微笑起來,臉上露出得償所願的幸福勝過了春日繁花似錦。
——
春花最盛的時節剛剛過去,綿綿無盡的春雨便随風而來,無聲無息地滋潤着翡翠大地。
鋪天蓋地的雨幕之中,灰色的屋檐被雨水染成墨色。遠山恢恢,近水漣漣,城中人家,竹舍聽茶,如一幅淡淡的畫卷無限展開。
房頂上淅淅瀝瀝的雨聲,順着檐角滴落,流淌在院子裏,洗滌着冬日來落下的陳舊。
雨落之時,明媚的金色陽光再次回照大地,空中飄着散發微光的七彩祥雲,驅散了連日落雨積聚的陰霾。
新宅已修整好,其中大半是草木綠景,便挂了“朝園”的牌匾,作為玉府送給女兒的嫁妝,讓女兒與入贅的女婿移居其中,和和美美的過他們的小日子。
天亮的時候,小梨捧着水盆敲響了小姐的房門,走進來時便見玉容卿已經在梳妝臺前坐着了。
小梨輕手輕腳走過來,還沒近她的身便聽玉容卿開了口。
“小梨,你說李沅這個時候在做什麽?他會不會後悔了,萬一他的失憶好了怎麽辦。明明是我們兩人成親,卻只有我一家的親戚來,他會不會介意……”
胡言亂語,處處都在愁。
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過了今天,李沅便是屬于她一個人的,玉容卿想了一夜,前半夜開心,後半夜憂愁。
再怎麽說,李沅也是失憶的病人,她趁着他對從前毫無回憶的時候跟他成親,萬一某一天他回憶起了從前,那自己豈不是黃粱一夢,夢醒便是一場空。
“小姐,就算姑爺是摔壞了腦子,但他對您的心意可是實打實的,怎麽會因為這些那些的小事就後悔呢。”小梨弄濕了帕子給玉容卿敷敷臉,一夜沒睡好,臉都有些憔悴了。
照顧玉容卿好多年,小梨還是第一次看到小姐這樣憂心忡忡。
心裏裝着他,才會患得患失。
主仆兩個一個問一個答,小梨盡力開導,卻也解不了小姐無端生出的憂愁,正為她梳妝便聽屋門被砰的一聲推開,門外風風火火闖進來一個青衣的姑娘,急慌慌的走到玉容卿身側,蹲下身扒在梳妝臺上。
玉容卿轉頭去看,見是賀小梅,莞爾一笑,“什麽事兒那麽着急?連門都不敲了,要是讓賀老先生知道,又要訓斥你了。”
賀小梅吐吐舌頭毫不在意,只笑道:“你今日就要出嫁做人婦了,我這才趕來看你,日後你跟你那李郎卿卿我我,怕不是要将我忘到耳後去了。”
“哪能呢,我只是成婚而已,我那新園子又大又漂亮,你若是想見我,随時可以過來。”
“真噠?”賀小梅滿心歡喜。
一邊梳妝打扮,兩個姑娘聊起自己小時候的事。
那時玉容卿不過一個十歲出頭的孩童,同別人家姑娘在一起玩,別人都說要學女工日後嫁得一個好郎君相夫教子,輪到玉容卿時,她卻說自己想要做商人,像爹爹一樣掙好多好多錢,扶危濟困。
小姑娘們沒有一個人理解她,甚至覺得她的想法離經叛道,女子想要出去走商,簡直是異想天開。玉容卿也知道這很困難,他并不奢求外人的理解,只求選對一條路,問心無愧。
那時,只有賀小梅和康樂理解她,願意陪在她的身邊,聽她說那些銀兩毫厘的雜事,後來,康樂的真面目暴露,便只剩下小梅一個人與她無話不談,是至親至純的好友。
“我從認識你便覺的你是我認識的姑娘裏最聰明的一個,所以我想你要嫁的人也不會是差的。”賀小梅微笑道:“好好跟你的李郎過日子吧。”
跟好友聊了不過一小會,玉容卿胸中的郁悶便煙消雲散了。
與其憂心變數,不如走出門去面對未來。
侍女們将大紅的嫁衣捧進來,小心幫着玉容卿一層一層地穿上,她身段勻稱,平日裏常穿素色的平常人家的衣服,總是透着少女的羞澀意蘊,今日大紅的嫁衣上身,真正是流光溢彩、美豔動人。
黃昏時分,噼裏啪啦的鞭炮聲在街上響起,迎親的花轎停在玉府門外,玉容卿蓋上紅蓋頭,走出府來坐上花轎。
那轎子晃呀晃的把她晃的感覺自己雲裏霧裏的,直到轎子停下,喜婆牽起她的手把她從轎子中牽引出來,踏進朝園中,腳下是幹淨整潔的石板路,她竟有些緊張。
滿眼的紅色,四周房屋皆張燈結彩,挂滿紅布紅燈籠,喜氣洋洋。
夜色漸濃,來赴婚宴的客人都到齊。
紅燭高懸,燈火通明。
新嫁娘頭覆紅蓋頭,在喜婆的牽引下款款步上院中紅毯。李沅下廳堂來迎接,亦是一身嶄新紅色錦袍,襯得他愈發俊俏。
來客們吵嚷着贊嘆這婚禮排場,還有一對新人的絕美容貌。
喜婆把她的手放到李沅手中,那溫暖而熟悉的觸感讓玉容卿的心放松了不少。那是将要與她共度一生之人。
堂上坐着玉富成與玉夫人,一旁的禮司喊着祝辭:“韶華美眷,卿本佳人。值此新婚,宴請賓朋。雲集而至,恭賀結鸾。”
拜過高堂,兩位新人便被牽進喜房,坐在大紅的婚床之上。
侍女呈上來桂圓蓮子與花生,由喜婆抓了撒在床上,吆喝着:“恭賀二位新人喜結連理,能早生貴子,多子多福!”
一旁的客人們應和着笑的歡喜,又見喜婆剪了新郎新娘各一小縷頭發,用紅繩綁在一起,“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人群中又是一陣歡笑,還有青年沖着李沅喊了一聲:“表姐夫!”
緊接着一個年紀大些的青年喊道:“侄女婿!你可得對我們家容兒上心,若是讓她累了,我們可不饒你!”說完,又是一陣哄笑,連帶着蓋頭底下的玉容卿都羞紅了臉。
待屋裏的賓客都散去,外頭宴席開了,賀小梅與溫易替玉夫人張羅着雜事,讓玉容卿在洞房不用操心。
入贅的女婿是不必出來招待客人的,玉容卿也早跟爹娘商量過,李沅身份不便,不該太張揚。
在婚宴上見不到新郎,玉家人不甚在意,裴家與賀家相談甚歡,連帶着掌管着徐州兵權的溫家也很好的融入其中,反而是康家陸家的不太愉快。
康家家主康守居自認為自家是權貴家,本不願同這些商賈家關系太密,不過見裴家溫家都來了,他也不好博了裴大人與溫将軍的面子,便讓夫人帶着庶子來赴宴,至于玉家許了個什麽女婿,他才不在乎。
宴席上熱熱鬧鬧的,坐在角落的陸家面露難色,陸夫人看着冷臉的丈夫,自己也一言不發,倒是陸雪生跟個沒事人一樣去別的桌子跟同齡的青年敬酒。
外頭吵鬧歡騰,喜房的院子卻安靜無風,小梨跟莫竹在院門口守着。
喜房內布置得很是喜慶,暖光映照着紅蓋頭下的面容,很溫暖,床榻上是繡着鴛鴦的合歡被,檀木桌上一壺合卺酒,一對紅燭搖曳,還有一根掀蓋頭用的喜秤。
待四下安靜了,李沅起身去拿起喜秤走到床前,緩慢挑起蓋頭來——眼前出現一張面容。
燭光的輝映下,玉容卿的面容更加柔和,少女的可愛中還透着女子的韻味,李沅看着她粉撲撲的臉蛋兒,自己的臉竟然也燙了起來。
恍然像是初見時,他從窗口躍下壓在她身上,驚鴻一瞥,一眼萬年。
玉容卿目光微垂,不由得攥緊了自己的袖口,相戀許久,在他面前心動已經成了習慣,今日被他這麽盯着,脂粉之下的皮膚竟像是被燒灼一般,變得紅通通的,甚是可愛。
李沅的視線凝視許久,玉容卿擡起頭來,“相公,你看什麽呢。”
她眉目染着紅暈,眼角是壓不住的些微羞澀,直叫李沅心甘情願地醉下去,被她一番話喚回神智,聽她喊自己“相公”,李沅倏地紅了臉。
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要得到眼前的卿卿,甚至會為此不擇手段,如今,終于再無遺憾了。
指腹在她臉頰上輕輕撫過,俯身在她額上親了親:“卿卿,我們喝交杯酒吧。”
玉容卿抿着唇點點頭。
李沅去倒了兩杯酒,端到床邊坐下,遞一杯給玉容卿,深情款款的看着她,眼裏滿是柔情。兩只手臂相互交纏,纏繞着絲綿的酒香将二人編織在一起。
李沅接了空杯子放在桌上,正欲解衣,便見坐在床邊的玉容卿也跟着起來了,繞去床邊的箱子裏翻找,抱出一個精致小木盒子,帶着一把小鎖。
她坐回床上,把盒子跟鑰匙都塞到李沅手上,“這是我個人的全部身家,跟我爹那麽大的家業沒法比,是我這幾年攢下的,你之前住過的那個宅子也在其中。”
李沅抱着小盒子有些疑惑,“卿卿是讓我幫你藏起來嗎?”
玉容卿搖搖頭,坦然道:“這些,我都交給你幫我管着了,咱們夫婦一體,一定能掙出自己的家業!”
李沅輕笑,好看的眉眼彎彎,湊過去親了她一下,親在嘴巴上,惹得玉容卿一個條件反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羞道:“你不要笑啦,我的錢雖然少,但是都交給你了。”
“我會好好保管的。”李沅把木盒子放起來,坐回床上,輕聲道:“今晚,我們還有一件大事沒做。”
終于還是碰上了這一遭,玉容卿聽他輕言細語,不自覺便軟了身子。
輕聲應了他,便乖乖脫了鞋子坐到床上,李沅也脫了外衣上來,纖長的手指落在她腰間,輕輕一拉便松了腰帶,正式的婚服有好幾層,像是一份精心準備的禮物待他一層層剝開。
不一會,羞澀的新嫁娘便露了香肩被相公摟在懷中,他俯身吻上她的唇,緩緩将人按到床上。
深吻畢,玉容卿氣息不穩躺在床上,李沅一手撐在她身側,單手解衣裳,她多少次想摸的身子此刻就在她眼前剝了個幹淨,帶着讓她心疼的傷疤透着暧昧的緋紅。
好美,如同一件玉雕,玉容卿鬼使神差的摸了上去,那肌肉的觸感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樣硬邦邦,而是帶着點柔軟的彈性。
肌膚滑嫩白皙,傷痕坑坑窪窪,熱乎的小手從鎖骨下移,愕然停在腹部,感受着他身上升高的體溫,玉容卿見他某處發生了“奇怪”的變化,立馬收回了手,抓了一旁的被子躲進去。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道歉,李沅也并不在意她的道歉,随着她進了被子裏,柔聲道:“卿卿別怕我,這是……夫妻圓房都是這樣的。”
李沅自己對這方面也沒多少了解,男女之事,無師自通,也不知如何緩解她的緊張,只得說別的夫妻圓房也是如此。
原本背對着他的玉容卿聽了這話,緩緩轉過身來抱住他,靠着那溫熱堅實的胸膛,輕嗅他脖頸間清氣的香味,小聲說:“我,我不是怕你,我就是有點怕疼……”
庭外的前院中,客人杯酒言歡,贊嘆這一場天定姻緣,千裏一線牽。
深沉的夜被暖紅色的燈籠點亮,朝園中被微光點亮,燈火闌珊。
紅綢精心裝點的喜房中,男人擁了那柔軟的身子在懷中,伸手落了芙蓉帳,細細密密的吻落到她頸間,極盡溫柔,“卿卿別怕,我不會讓你痛的。”
紅燭泣淚,春香帳暖。
少女半信半疑,輕咬下唇許了他,閉上眼睛要他來吻。
不過片刻,帳中一番迷離春景,少女的輕、吟與男子隐忍低沉的聲音糾纏在一起,直至半夜都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