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9 與君相戀
男女有別,李沅心思再不正當, 也不會下作到欺負心愛的女子。
被制止動作的玉容卿有些不解,不過也沒生氣, 美人哥哥不讓她解腰帶, 她還有別的方法。
小手探進衣裳裏掏來掏去, 一手抓了什麽東西出來,未語先笑, 雙手捧着寶貝送到他面前, 親親熱熱嬌聲喊哥哥, “我喜歡你,以後我的錢都歸你管。”
李沅起身一看,那指尖因為醉意泛着紅色,雙手捧着的,正是玉容卿的錢袋子, 看着沉甸甸的,應當裝了不少金銀。
玉家家産數也數不清,李沅若真是想要, 使些手段便能盡收囊中, 又何止于這一袋金銀,他想要的不過卿卿而已, 從頭到腳,從裏到外,完完整整的一個玉容卿。
帶着這錢袋子也睡不好,李沅作勢收下放了桌子上,哄了人上床休息。
直到玉容卿睡去, 李沅才輕嘆一口氣:以後不能讓她喝酒了,這樣無邪直率的卿卿,自己好像招架不住。
剛剛安頓好卿卿,李沅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聽到外頭傳來“咚咚”的敲門聲。
……
睡夢深沉,床笫間清新的竹葉香撫平了飲酒亂心的少女。
再睜眼,斑斑點點的光芒從窗外照了進來,五彩斑斓灑在男子身側,還有幾枝調皮的梅花枝子從瓷瓶中探出一點紅,親昵地懸在男子身側,美好的宛如一幅畫卷。
玉容卿從床上坐起來,朦胧中試圖去看清那個人的相貌,昏暗中的光影略顯刺眼,她瞧見一張模糊的面目,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是李沅。
她怎麽睡着了。
兩個時辰過去,外頭已經是晚上了,院牆外光彩耀目,大街小巷中都點了花燈,照的黑夜同夢境一般迷幻美麗。
“哪裏來的梅花?真好看。”玉容卿從床上坐起來,看到自己的外衣被疊的整整齊齊放在枕邊,錢袋子壓在上頭。
李沅正背對着她修剪梅花枝子,聽到人醒了,立馬去倒了杯熱水來送到她手邊。
“花是賀姑娘送的,送去了玉府,玉老爺又叫人給我送過來的。”
穿好衣服,捧着茶杯喝點熱水,身子漸漸恢複知覺,玉容卿愣了一會突然意識到李沅話中有個不該出現的人。
玉容卿驚訝:“我爹叫人送來的?”
李沅點點頭,方才見到是玉老爺的貼身侍從岳冬來送花,李沅也吓了一跳,後來問岳冬,他也沒有掩飾,将緣由告訴了李沅。
“玉老爺知道前一陣子是你安頓我,知道咱們兩個人的事後,就派人跟了幾次,也就知道了這裏。”
聽罷,玉容卿突然有些失落。
她攢了那麽多年的錢,只夠買下這一個小小的宅子,連這裏都被爹娘發現了,那她要怎麽辦才好,都快要成親的人了,總不能再攢幾年的錢買一間新宅子吧。
對于這間私宅,李沅早有疑惑,始終沒有合适的機會問她。玉府那麽大,卿卿又是招的上門夫婿,為何還要特意買下這一間小宅子呢。
在這兒住了一段時日,李沅也曾偷偷去別的房間看過,除了那間卿卿躲過的主卧,別的房間都沒有人踏足的痕跡。
“卿卿,你如今不是正跟爹娘住在一起嗎?為什麽要特意買下這間宅子呢?”
“我……”
玉容卿欲言又止,顯然是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放下茶杯站起身,拉着人去穿上披風,在心底思慮許久才同他坦白。
“我少時便想過,日後成親,總不能讓未來的相公跟我住在绫月軒裏,而且……我兩個哥哥雖然不在但日後總是要回來的,我這個做妹妹的不好鋒芒太過,還是得避一避。”
原來玉家還有兩個公子,李沅有些意外,若有兄長在上,為何還要卿卿一個女子當家,又因何不見兄長在府中呢。
“我家的事有些複雜,等你進了門,我再慢慢給你講,現下說的多了,怕爹娘嫌我多嘴。”
成了親,進了門,才是一家人。也唯有一家人才不會避諱那些不太光彩的事。
李沅懂得她的考量,也不再追問。
只是從她剛才的回答中,李沅也讀出了些許的落寞,這世道對女兒家的要求太高,又要賢良淑德為人、妻,又要忠貞守節孝父母,為子女,為相公,為爹娘,獨獨沒有為自己。
李沅初見玉容卿時只以為她是富貴人家的大小姐,待人親近溫和,叫他緊繃着警惕的心都放下了戒備。
後來得知她是掌管一家家業的小姐,心中更加欣賞,覺得玉容卿像天上的太陽一樣光芒四射,是他這種低到塵埃裏的人無法企及的溫暖。以至于後來相識相戀,相互約定,相互信任,美好的像是夢一樣。
李沅自覺心思不正,知曉自己本性不善,配不上卿卿的良善之心,在她面前便愈發小心謹慎,生怕她發現了自己的真面目,然後離他而去。
自己失憶之前是個什麽樣的人,李沅不得而知,但他知道,自己從未像現在這樣患得患失過。
如若從未擁有,又何必害怕失去。
可現在,他的手中緊緊握着另一個人的手,他的心裏滿滿的裝着另一個人,擡頭看街市上挂着花燈色彩斑斓,身邊的卿卿含羞帶笑,便是他一輩子也忘不了的美景。
凝視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許久都不挪開,玉容卿知道是李沅在看自己,心中反而更緊張了些。
睡覺的時候不會把發髻壓壞了吧?
臉上精心的脂粉都掉幹淨了,會不會很醜啊?
昏暗的天色被四處的花燈點亮,仿若黑夜中閃爍的繁星。四處都是亮堂的燈火,明亮中帶着暖意,期許着來年春天的好光景。
長街上人潮如海,攤販商鋪生意興隆,有稚子老人出門游賞玩樂,也有妙齡少女執花燈前去河邊許願,亦有三兩青年才俊吟詩作對,共賞上元繁華。
兩人走在街上,像是魚兒游進大海,唯有緊牽着雙手才能不被人流沖散。
“還好我沒睡過頭,如今正是熱鬧時候,咱們還可以一起去廟會那裏猜燈謎。”
玉容卿興致勃勃,卻許久未聽到李沅的回應,轉頭便對上他那黑曜石般的眼睛,兩人目光相對,氣氛不是一般的暧昧。
嘈嚷的人群中,他們眼中只有彼此。
此時此地此景,如此動人心弦,不說點什麽簡直太可惜了。
“李沅。”她緩緩開口。
“嗯?”李沅溫柔的應聲。
眼前的男子眉眼帶笑,就是九天之上的仙人也不及他半分姿色,看得玉容卿入了迷,話到嘴邊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傻愣着擡手蹭蹭自己的臉頰,“我感覺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但這一時竟然不知道從何說起。”
“卿卿。”李沅擡起手來輕柔地撫摸着她凍得紅彤彤的的臉頰。
心愛之人就在手邊,滿腔柔情,皆化作一言一諾。
“我要娶你。”
玉容卿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後覺得自己心撲通撲通的跳的飛快,被他握住的手心也熱的出汗了。這是在大街上呢,說這種話也不怕被人聽了去。
緊張之餘更多的是害羞。對于他們兩個人來說,是嫁是娶沒什麽太大的分別,玉容卿正要出言應答,又聽他繼續道。
“我想成為你的依靠,也想像現在這樣依靠着你。”李沅真情吐露,面對玉容卿,一字一句都做不了假。
今年的花燈格外的美,玉容卿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年紀見長,還是因為身邊多了一個李沅,她從未像今天這樣心動過。
她說:“我願意嫁給你。”
無論日後是風是雨,既然認定了他就是那個自己要陪伴着走完一生的人,玉容卿就不後悔。
——
上元節結束後,冬季的末尾也落下了帷幕。
南來的暖風吹拂着春意寥寥撩人心弦,正月底不到,徐州城中的白雪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春天到來,寒意消退。枯枝抽出新芽,生機綠意漸漸爬上徐州城的城牆,清水河的河水涓涓流淌,聲音清澈靈動,喚醒了盎然春意。
悠閑的春節過去,春耕春種,又是一年忙碌的時節。
玉家的商隊又開始了一趟遠行,因為玉容卿減少了商隊數量,好鋼用在刀刃上,派出一行二十幾人前去西域收購香料調料。
事關新一年的生意開門紅,去西域花費時間長,風險也大些,但收益更高,值得冒險。做完這趟,即便商隊閑置一整年都值。
此行沿途經過州府衆多,甚至還要走過幾個藩王屬地,說不準哪裏就會遇上叛軍流寇,玉容卿很不放心,生怕會像一年前那次死很多人,便推了之前安排的事務,招回執行秘密任務的莫竹,随行陪同車隊八百裏,這一去就是一個月。
學子們的年假結束,李沅如約入了文峰書院做先生。
新來的李先生講課時不茍言笑,下課後也不多做逗留,盡早趕回家中。震懾住一幫少年的同時,也讓同做教書的先生們心生好奇。
“李先生博文強識,實乃人才。”
“這麽優秀的青年才俊,不知道有沒有婚配,我也想為我家小女博個良婿啊。”
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書院的先生們都開始注意這位美人,漸漸的便發現,李沅趕回家并不是為了讀書準備春試,而是前去玉府陪伴玉老爺和玉夫人。
李沅對着學生們冷靜又寡言,在玉府照顧未來岳丈和岳母時,卻是恭敬有禮又溫順,日日都來拜見,有時還會帶些自己親自做的點心過來。
替玉富成解一盤棋局,幫玉夫人打一幅繡樣,李沅處處留心留意,照顧兩位老人比親兒子還上心。
真心換真心,玉富成對這未來姑爺本就沒得挑剔,眼見他如此恭敬有孝心,便更加喜歡李沅。
就連之前不太看好李沅的玉夫人,在嘗過他的手藝後也忍不住感慨:“李公子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我們家容兒碰上你這樣的有緣人,也真是三生有幸啊。”
李沅笑而不語。
像這樣對人家好,他是真的不習慣,時常都覺得自己的精神跟身體分離了,像是個演戲的木偶一樣。
可來自卿卿爹娘的贊嘆又讓他心中微暖,便是硬撐也要演下去。
他并非喜好做善事的好人,對玉家的老爺夫人也沒什麽太大的情感牽絆,只是為了出門在外的卿卿能夠專心做事,然後早日回來與他團聚。
離三月底的春試只剩下短短一月,想來他跟卿卿的婚禮,也不會太遠了。
此刻,護送完商隊出山口關,目送他們離開東齊的地界踏上西夷的國土,玉容卿完成任務,帶着護衛隊往回返程。
一路上遇到過兩次流寇,還好随行的護衛武藝高強,商隊只有一人受傷,玉容卿又在各處城門關口多做打點,偶爾與守将府尹周旋,應付得當,沒有受到阻攔。
此行還算順利,只是這一個多月來,莫竹天天在她耳邊念叨,像個老媽子似的不厭其煩,整日說的無非就一個意思——
李沅居心不良,她一定要想辦法退了婚事,最好離李沅遠遠的。
有關小姐清譽的私密的事,莫竹也知道避着人講,只要有跟小姐獨處的機會,他就一遍又一遍的告訴玉容卿:遠離李沅,珍愛生命。
而玉容卿從未正面回應過他,每次聽了都只是笑着打哈哈,并不往心裏去。
今天,結束一天的車馬勞頓入住客棧,玉容卿剛剛進到房間,還沒關門便看到莫竹挪着小步子跑過來,鐵定又是要說那事。
每天都要講一遍,她耳朵都起繭子了。
莫竹一番慷慨陳詞還未出口,就被玉容卿擡手打斷。
她關了門帶人進屋,拍了拍莫竹腦袋,像個哄孩子的娘親安撫着他的情緒,循循善誘,諄諄教導。
“莫竹,我知道我跟李沅的婚事太過倉促,你一時無法接受,但我是真心喜歡他,你能不能放下偏見,給他一個機會呢?”
“小姐,我真的不放心你跟他在一起,你那麽好那麽善良,他卻心思深沉裝模作樣,怎麽配得上你呢?”被欺負慘了的莫竹對李沅有着深深的怨念。
外出一月有餘,玉容卿思念家鄉故裏,也念着心上的美人,真想飛奔回去抱他一下。
莫竹的話并沒有勾起玉容卿的懷疑,而是加深了她對李沅的思念。
心中滿是對戀人的思念,玉容卿輕笑着又說:“如果李沅真像你說的是個壞人,那我們就更應該在一起。我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麽變成那個樣子,但我會用盡我一生的時間去愛他,讓他可以不用活得那麽累。”
玉容卿的善良是人有目共睹的,莫竹也是從頑劣不堪的小流氓變成了現在的近侍,在一衆護衛中也是很說得上話的。
他早就該知道自己根本撼動不了小姐的想法。
若是能夠被人輕易改變想法,她就不是玉容卿了。
從前,她能夠不顧外人偏見嘲笑撐起玉家産業,能夠舍己為人救人于水火,不求回報,如今也能夠相信李沅,将身心托付。
這一局,莫竹是徹底的敗了。
回到徐州時,已經是四月初,春試已然結束七天,考試結果已經張貼在府衙門外。
玉容卿風塵仆仆回家見爹娘,進屋便見家裏做了一大桌子的飯菜等着她,正廳上坐着的不僅有娘親和爹爹,還有李沅。
玉容卿拍拍臉上的灰塵,疑惑着看向爹娘:爹娘怎麽知道我今天回來?李沅怎麽也在這兒?
玉夫人看着遠歸的女兒笑出聲來,“傻閨女,李公子他中舉了。”
玉老爺也喜氣洋洋,“怎麽那麽巧,你今天回來,真是好事成雙,雙喜臨門啊。”
其樂融融的氣氛讓玉容卿有點懵。
中舉了?
也就是說,她要嫁給李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