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帶上皇上
001
晉祁惡狠狠的把話撂下, 又看了一眼傷心的縮作一團完全不動的許瀾,這才轉身離開。
回去的路上,晉祁正琢磨着要找個什麽樣的理由扣許瀾下個月的月饷,禦書房那邊就有人急急的找了過來, 景山城那邊許銘傳了消息回來。
得知是景山城那邊傳回來的消息,晉祁立刻認真起來, 快步進了禦書房後,他立刻揮退其他人只留下林緒在屋中。
确認四周無人後, 晉祁拿了面前的書信,打開閱覽起來。
信件還算長, 晉祁費了些時間才全部看完, 一看完,他便立刻把書信扔到了一旁桌上, 整個人氣得有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皇上?”林緒開口。
“自己看。”
林緒上前拿了書信看了起來,看完上面的內容,他眉頭也随之緊皺。
之前朝中就已在暗中安排剿除反叛軍的事, 當時好幾個朝中大臣都參與其中, 這其中也包括他。
原本所有的計劃都萬無一失, 未曾想,許銘那邊卻撲了個空。
而且信上許銘分析了那邊的情況, 确認消息基本不可能從他們那邊走漏,唯一的可能就是從宮中走漏出去的。
“朕倒是不知道, 這朝裏頭竟然還有他們的人。”晉祁目光森冷。
他在處理政務上向來嚴謹, 用人也格外謹慎, 他還以為自從之前把李家的人鏟除幹淨之後,這朝中就不應該再有當初的餘黨。
“皇上莫要忘了之前晉易的事,當初晉易貪污朝中救災款項,且不是一次,若是他朝中無人又怎麽可能瞞天過海?”林緒道。
之前景山城那邊堤壩被洪水沖垮,朝廷向那邊撥了一撥又一撥的救災款項,前後加起來都快有四年的時間了。
Advertisement
四年的時間裏,晉祁也并不是沒有派過欽差下去,可一直都查無所獲。
那之後林緒一直試圖查出朝中的人,但是一直久查無果,後來他又轉道去查了營中的叛徒還有那筆救災款項的去向,這件事情到現在也還沒個結果。
晉祁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信上除了說這件事外,還說了一些景山城那邊的情況。
叛軍是從景山城那邊而起,幾乎已經确定他們就是當初晉易的餘黨。
反叛軍有了一定的規模之後,晉易那件事情便又被他們翻了出來。
反叛軍把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晉祁,甚至給晉祁安上了為了隐瞞他并不是晉家血脈的事實,而手段殘忍弑兄的罪名。
雖然晉祁确實是早有殺了晉易的打算,他也确實動手了,但那晉易也并不是個什麽好人,至少貪污救災款項還有設計洪災這兩點上他本就當死,甚至死不足惜。
可那些反叛軍卻一口咬定,這件事情全然是晉祁的安排。
晉祁已經下旨鎮壓,不許民衆議論,否則當作叛軍處置,但效果卻并不是很好。
當年晉祁手段狠辣殺了很多人,除去奪宮之亂那段時間,那之後他為了穩定勢力在朝中也殺了不少李家餘孽。
這件事情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只是因為大榆的日子确實在晉祁登基之後越過越好,所以民衆也無人再多議。
但如今不同,如今關于晉祁身份血脈的質疑在民衆間傳開,當初的事情便完全變了性質。
若晉祁确實是皇家的血脈,他手段狠辣清除李家餘黨,衆人還能當他是穩定勢力。可若是晉祁本就不是皇家血脈,那他不過就是個利用貍貓換太子的計謀瞞天過海的罪人。
晉祁無聲地坐在禦書房內,仰面望着屋頂。
當初他執意要清除所有李家的人還有部分大臣,其中除了有對李妃母子的恨意,也有冷眼旁觀的遷怒。
許瀾不是沒有勸過他,但他執意如此,他要複仇,要那些人付出代價,甚至不惜背上手段毒辣的暴君的名聲。
他原以為這件事情已經過去,沒想到如今竟又被人翻了出來。
“皇上接下去準備怎麽辦?”林緒道。
晉祁不語,眼看着事情越鬧越大,已經從景山城那邊鬧到整個大榆,若再不做點什麽,恐怕要不了多久整個大榆都會滿是質疑聲。
“你覺得朕現在應該如何?”
“強權鎮壓。”
晉祁不動,他眼中溫度卻逐漸消失,他亦覺得這是個好辦法。
林緒臉上依舊是那份淡然,他不卑不恭,“臣會快去快回。”
話說完,林緒便出了門。
晉祁閉上眼,臉上卻流露出幾分苦澀。
他亦是在登基之後才發現自己可能不是晉家血脈,他一直害怕這件事情暴露,但如今他卻莫名的松了口氣。
這事他以前總是避之不談,因為他不知該如何面對,可如今那些人卻逼得他不得不面對。
但無論如何有一件事不會改變,那就是他決不會後悔當初做的那些事,即使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也絕對不會放過李妃等人!
晉祁不由想起另外一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想到那人他又不禁想到了許君,想到許君他就皺起眉頭。
看許瀾那意思,是許君承諾了要給他禮物。
他倒好,這麽十多年來,那人還從未送過他什麽禮物。
想到那帶着鐵面的人,晉祁心裏也不由泛酸。
營中,許君吃了個半飽,跑回房間之後沒多久又繞了回去,重新回到了鬼面将軍所在的議事大廳。
已經處理完所有事情準備回去的鬼面将軍,看着面前又跑回來的許君,停下腳步,“還有事?”
“将軍,你是不是還有什麽東西忘了給我?”
鬼面将軍不解,拿着裝了餅的油紙包的手,卻默默往身後移了移。
“資料啊,如果沒有副将的資料,我怎麽查?”
鬼面将軍松了口氣,領了許君往旁邊而去。回了自己的居所他進屋把手中的東西藏好,片刻後他抱着一個盒子走了出來。
“所有的東西都在這裏,包括陶馳最近查到的。”
許君連忙上前抱了盒子,盒子不算重,看樣子裏面的資料不多。
“切記,不可外漏。”
許君慎重地點了點頭,這才又回了自己的房間。
回了房間,許君點亮了屋內的燭燈,鎖好了門窗之後坐到了桌前。
他打開那箱子,把裏面的東西悉數拿了出來,然後看了起來。
鬼面将軍給他的資料還算齊全,幾個副将的情況基本都有記錄,許君把這些資料大概看了一遍後就放到了一旁,着重看了陶馳後面調查到的那些資料。
和叛徒有關的事一共只有兩件,第一就是軍中防守布置的暴露,另一件就是之前那一批救災款項的偷運。
洩露防守布置這件事現在沒有線索,唯一有線索的就只有救災款項的運輸那事情,但那也已經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那些救災款項是從旁邊營地薛韓那邊過境的。
這件事情并沒有記錄在冊,只陶馳順着林緒給的資料據時間查的時候,查到那邊營地确實在那段時間,有過一次沒有記錄且隐秘的運送物資行動。
許君把所有的資料都仔細地看完後,從旁邊拿了筆墨出來,伏在桌上琢磨起來。
他之前是說讓他師傅和諸小瑾幫忙調查,可是這件事他還沒想好要怎麽說。
當初晉易身邊有好多的江湖人,晉易出事情之後,那些與晉易有所來往的江湖門派都紛紛遭了殃,但其中也不乏一些零散的江湖人早早的便跑掉了。
江湖之人大多都來去無蹤,想要把他們找到談何容易?
那之後據說他哥許銘在那邊幫着調查了許久,人倒是抓到了不少,但被抓到的大多都是些無關緊要的。
武林大會被勒令停止,他師傅的通緝令被撤銷,諸小瑾倒是因為之前偷了玉玺的事情,反而被追得到處跑。
許君之前走的時候,他師傅被江湖中的人纏住,希望他能夠去幫忙鎮壓這次武林大會造成的騷動,諸小瑾則是早已經被追着跑,他都沒有機會跟兩人當面告別。
江湖上的事情交由江湖上的人去處理,他相信他師傅和諸小瑾兩個人會更容易查到東西些。
不過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他肯定是不可能把鬼面将軍和皇上的事情告訴他們,所以要怎樣讓兩人幫忙,他還得琢磨一番。
許君望着面前的白紙,琢磨了好一會兒之後這才落筆,分別寫了兩封信準備寄給兩人。
兩人與他都有特定的聯系方式,把信寄到特定的地點之後,他們自己過一段時間便會去看是否有信。
但這樣的方式也很麻煩,因為誰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寫好了信,許君立刻就跑去了信房。
把要寄的信交給了那些士兵之後,許君正準備走,一旁的士兵卻叫住了他,“小先生,你有一封家書寄來,我們正準備給你送過去,沒想到你就來這裏了。”
許君倒了回去,把那封信拿了過來,信是他娘親寫來的。
許君一邊往回走一邊拆着手中的信,一邊看一邊回屋。
信上說,他爹爹生病了。
得知這消息,許君心疼了。
002
許君已經回到營中有一段時間,他也有一段時間沒關注景山城那邊的事情,雖然隐約間聽人說那邊是出了反叛軍的事,不過他一直沒怎麽在意。
等他寫完了信,琢磨着什麽時候寄出去時,才從身邊司馬賀的口中,得知那邊發生的事情已經十分嚴重。
“聽說之前那邊的軍隊帶人去剿除,但是落了個空,那之後整個景山城就都亂了,大人這個時候要在裏面找人恐怕有些困難。”司馬賀道。
司馬賀也算許家的人,受命于許瀾,因此對許銘那邊發生的事情也或多或少知道些。
“亂了?”許君有些擔心。
他倒不擔心他師傅還有諸小瑾,他擔心的是他哥。以前他不覺得,如今知道戰争的恐怖,他已經有些不願意讓他哥再參與進這種事情。
“大人……”司馬賀有些猶豫,不知道有些話該講不該講。
“但說無妨。”
“大人,因為那反叛軍的事,因為傳言說的将軍還有皇上的事情,景山城那邊現在已經人心惶惶,不只是景山城,恐怕整個大榆都是如此。”
景山城離他們這營地非常遠,可就連他們營地當中都受到了那邊的影響,大榆其它地方受到的影響自然只大不小。
其實現在就連營中,都有不少人在議論紛紛,議論現在大榆到底是誰的江山。
如果真如同反叛軍所說,晉祁并不是晉家的血脈,那這大榆豈不是早就已經換了姓?
民衆間甚至興起了一股讓鬼面将軍摘了面具的說法,事實到底是不是如同反叛軍所說,只要鬼面将軍摘了面具就知道。
這傳言呼籲聲很大,但皇上和鬼面将軍這邊都沒有動靜,所以現在甚至就連他們營中,都已經有不少人開始懷疑鬼面将軍的身份。
因為往日鬼面将軍的震懾力還在,所以現在才無人說話,可若是按照現在這情況發展下去,相信要不了多久營中肯定會亂。
許君此刻正在賬房當中,原本是正在忙碌着整理這個月的支出記錄,司馬賀與許君兩人的對話在賬房中傳開之後,旁邊就有不少人看了過來。
“大人,我聽說你哥哥是安慶那邊駐軍的将軍?”旁邊有人問道。
“怎麽了?”
“那那件事情是真的嗎?”
“什麽事情?”
“就是營中傳言傳說皇上他殺了易王,是莫須有的罪名?”這人地問話一出口,旁邊的幾個輔助兵全都湊了過來。
他們與許君已經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因此對許君的性格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他們知道許君不會拿官威壓他們,所以他們才敢開這口。
聽了這話,許君眉頭蹙起,“當初這件事情是将軍還有幾個副将一起調查的,當時确實是查出了易王他貪污的證據。”
衆人嘩然,整個帳房內瞬間熱鬧了。
“這件事情幾個副将也知道,如果你們不信,可以去問問他們。”許君記得,當初調查這件事情的就是那幾個随行的副将。
思及至此,許君眉頭猛然深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之前他們提前了半個月的時間離開營地,偷偷的去了景山城那邊,原本是準備暗中私訪調查救災款的事,結果他們一到景山城身份立刻就暴露了。
當時也是說營中有探子,所以他們提前出發的消息才走漏了。
可是就算是營中的探子知道他們提前出發,也不應該知道他們具體什麽時候抵達景山城才對。
他們之前還特意繞路去了一趟堤壩那邊,時間上已經岔開,而且他們之前去武林大會看熱鬧的時候也沒暴露身份,可是晉易卻還是輕而易舉就找到了他們。
想到這事,許君一顆心忍不住的加快了跳動速度。
如果當初的探子就在他們之中,那這件事情倒是說得通了。
當初一起過去的除了他和鬼面将軍、陶馳之外,就只有幾個副将,也許那人在他們之中?
許君正琢磨着這可能性,旁邊的幾人卻已經吵了起來。
他擡頭看去,好一會兒後才明白衆人在吵什麽。
他們這賬房當中,也有一半的人有些信了那傳言,另外一半人則是相信鬼面将軍和晉易并不是兄弟,不相信他是當年被打入冷宮的齊妃所生的私生子。
兩邊說着說着就忍不住吵了起來,吵來吵去,最終話題還是落在了鬼面将軍身上。
“如果不是,他為什麽要戴着面具?”
“也許将軍有難言之隐呢?”
“營中都是大老爺們,又沒有小姑娘,就算真的面有惡疾又怕什麽?可你看誰見他摘下過面具?”
“你這人管得還真寬,人家将軍願意帶又不礙你的事,你管那麽多幹嘛?”
“如果不是兄弟,為什麽皇上對咱們将軍格外縱容?”
“因為咱們将軍是鎮國大将軍!”
“得了吧,哪個皇帝不是怕別人功高蓋主?如果将軍和皇上沒有關系,皇上怎麽可能這麽信任他?還是說兩人之間有點什麽其他不為人知的——”
許君看着面前吵鬧不休的兩撥人,‘啪’的一聲拍案而起。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紛紛回過頭來看向許君,他們還從未見過許君生氣。
許君皺着眉頭,一臉不高興地望着那出言不狲的人,“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你們入營已經這麽多年,難道這都不懂?”
衆人臉色一白,紛紛跪了下去,眼中更是不由露出幾分害怕。
許君對他們雖然和藹,但并不代表有些話他們就可以随便說,更何況是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語。
幾人回想着剛剛自己說過的話,臉色更是白了幾分,“大人……”
許君吐出一口氣,不想和這些人生氣,“皇上的事情暫且不議,咱們将軍如何,你們都跟在他身邊這麽多年了,難道就真的一點都感覺不到嗎?”
如果鬼面将軍真的如同傳言般的冷酷殘忍,他肯定不會替他說一句話,可事實上自從軍中出了叛徒的事情後,他已經不止一次看到那人為這件事情傷神。
而且平時鬼面将軍對部下也算不錯,雖然訓練上是十分嚴苛,但就算許君這個不上戰場的人也都明白,那是因為這裏是戰場,足夠的訓練才能讓士兵活得更久。
再有,他來了營地當中後那些開荒養牛羊的事情,如果不是鬼面将軍同意,和派人幫忙,憑他自己一個小賬房他又怎麽可能做得到?
衆人沉默不言,撇去那流言蜚語不說,鬼面将軍待他們如何他們自己心中有數。
“都去忙吧!”許君道。
衆人連忙起身,各自回了各自的崗位。
見衆人都沉默不語不再說話,許君也坐回了凳子上。
若是不知道晉祁和鬼面将軍之間的事情,他或許也會如同這些人一般對這件事情充滿了好奇,可他已經知道。
事實上,現在他自己都有些弄不明白該如何是好。
晉祁或許真的不是晉家的血脈,又或許是,或許他只是和李妃長得相似,這個問題現在已經沒有人知道正确答案。
但晉祁無疑是個好皇帝,這一點無人能反駁。
晉易就是晉家血脈,可一個為了皇位為了貪污災款,甚至是可以引導洪災害死黎民百姓的人,真的又有資格做皇帝嗎?
就算不讓晉易登基,換一個人做皇帝,他是否還能像晉祁這般做個好皇帝,又要換誰來做這皇帝?
用幾十年的時間來争論證明那些事,許君覺得毫無意義。
不過有些事情不是他說了算的,他能做的也只是旁觀。
又在賬房呆了一會兒後,許君有些呆不下去了,他回了自己的房間。
之前從鬼面将軍那裏拿來的那些,關于叛徒的資料線索他已經看過好幾次,因為資料不多的原因,他基本上都已經能夠背下來。
既然決定了要幫忙調查這件事,許君也沒準備随便說說,
賬房這邊有些呆不下去,他索性收拾了東西背着小包裹牽了馬,往營地外走。
告訴司馬賀一聲之後,他找了要一起過去的通信兵,與他一起去了旁邊薛韓所在的營地。
他是這邊關駐軍的賬房總管,去那邊看看情況倒也不奇怪。
到了地方後,許君和那通信兵分開先去了一趟賬房那邊。
得知許君的到來,賬房這邊立刻給他安排了住所,讓許君好好的休息了一天後,第二天帶着他在營中大概轉了一圈。
這地方許君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對這裏他頗為熟悉。
之後幾天,許君便一直呆在帳篷那邊,一邊漫不經心的檢查着這邊賬房的賬目,一邊探查着那叛徒的事。
這邊的情況,陶馳之前已經調查過了。
大概一年之前,那時候營中正好也有戰鬥,不過戰場并不在他們這邊,而是又在往旁邊的另外一個營地那一片。
因為戰場就在旁邊,所以薛韓所在的這個營地來往了不少人,好幾個副将都在這邊呆過。
被陶馳注意到的是一次沒有記錄的行動,當時營中有人要送一批東西出去,誰的命令現在不知道,只說是運往前線的物資。
後來陶馳追查時曾查過,那批物資從這邊送出去卻并沒有到達戰場那邊,是以,陶馳才懷疑這一次行動就是運送了晉易貪污的救災款。
事情距今已經有一年,當初去送東西的人已經沒剩幾個,大多都已經戰死或者調走了,僅剩下的幾個陶馳已經都查過見過。
當年他們不過是些小兵,并不知道到底是誰的命令,只知道上面讓他們運送物資。
給戰場那邊送物資是一件非常搶時間的事情,接到命令之後他們小隊的人立刻就行動了,幾乎毫無逗留。
東西送到特定地點之後,是由其他隊的人接手送到戰場裏面,交手之後他們就回去了。
許君也順着之前陶馳給鬼面将軍的那些資料,去見過還在這營地當中的幾人,得到的答案與陶馳給的資料差不多。
花了好幾天的時間在這事情上面,結果卻一無所獲,許君夜裏大字型躺在床上頗有些垂頭喪氣。
不過這一番調查下來,許君卻莫名的覺得有些奇怪,他總有一種現在調查出來的東西,不過都是別人安排好的感覺。
該說是太順利呢,還是該說什麽都查不到呢,總之給他的感覺就好像是他們所知道的,不過是別人想讓他們知道的。
在這些線索資料裏頭,無論他怎麽查,始終只能查到別人讓他查到的東西。
就好像在別人畫的圈裏面跑,不管你怎麽用力怎麽跑,始終都在圈子裏頭跑不出去的。
給他這種感覺最明顯的,就是那個小隊的事。
按道理來說,一個小隊的人只一年的時間,怎麽也不至于死得只剩下一兩個。
那個小隊卻在那件事情之後,沒多久就被多次分拆調動,而且調遣的方向大多都是有戰事的方向。
現在還活着的,也都是從戰場上活下來的。
就好像有一只無形的手,在不斷推着這群人走向死亡。
開始有了這種懷疑之後,許君就查過這邊營地當中賬房裏調遣的記錄。
果不其然,就如同他預料的那般,當初那個小隊的人,幾乎沒有一個例外的全部都被派上了戰場。
最後一次調動是在兩個月前,僅剩下的那群人被調回了他現在所在的這個營地,而那時候正好這個營地也遭受了襲擊。
沒多久之後,他們又被調到了攻打夏國的戰場,最後才又回到這裏。
查到最後一次調動是在兩個月前後,許君立刻去查了當初調動的具體情況,查到的結果卻讓他無奈,當初調遣士兵的人是鬼面将軍。
因為當時這邊也遭受了襲擊,所以他曾經派遣過一部分人到這邊來幫忙,後來因為要出兵攻打夏國,那些人又被調遣了回去。
003
又在這邊營地呆了幾天,依舊什麽都查不到之後,許君這才收了東西又回了自己的營地。
來時他興致高昂,回去時他卻垂頭喪氣。
回去之後,許君也去他們賬房那邊查了查,最後那一次調動是鬼面将軍無疑。為了确認情況是否屬實,他還跑去問過鬼面将軍,答案是肯定。
當初鬼面将軍為了帶兵攻打夏國,從附近好幾個營地都調了人,但他并不知道許君說的情況。
從鬼面将軍這沒有問到想要的答案之後,許君正垂頭喪氣準備離開,迎面便撞上了進門而來的陶馳。
“你這是怎麽了?”陶馳往旁邊讓去,避免兩人撞在一起。
許君神情恹恹地看了他一眼,“我剛回來。”
“回來?”
“我去了一趟隔壁營地。”
“去幹嘛?”
“當然是去查叛徒的事。”議事大廳之內就只有他們三人,許君忍不住軟軟抱怨起來。
他這一次單獨行動是又累又沒查到東西,他一共去了十來天的時間,結果有一半的時間都用來騎馬,現在被颠得渾身上下都痛。
陶馳微訝,随即好笑,“查到什麽了?”
許君不言。
“你怎麽查?”陶馳來勁兒,“你都認識人麽?我記得好幾個副将你好像都還沒見過吧,你确定沒問題?”
副将們也并不是一直都會待在這邊,更多數時候他們會呆在自己的營地,只在偶爾會過來這邊,且即使是走營地中也會留人。
見陶馳這明顯看不起人的模樣,許君立刻就和他急了,“我怎麽不認識了?”
許君掰着手指頭和陶馳一個個的數他認識的副将,這群人之前還教過他防身術,他還記得呢!
許君一圈數下來,數量卻對不上,少了一個。
陶馳見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許君急了,又數了一遍,結果還是對不上。
他正低着頭望着自己的手指頭發愣,一旁的鬼面将軍便走了過來,把他的手捏在了手中。
“累了就回去休息。”鬼面将軍站在許君身邊。
說話間他看了陶馳一眼,示意也讓他收斂些,陶馳卻是抑制不住笑容笑得越發開心。
許君又數了一遍,還是對不上之後他紅着眼望向了鬼面将軍。
鬼面将軍無奈,只好掰着他那根不夠人數的手指,替他數道:“陶馳。”
許君看着總算夠了數的手指,又看了看旁邊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來的陶馳,頓時反應過來。
他把所有認識的副将都數了一遍,可唯獨把面前這個給忘了,他時常與陶馳在一起,太過熟悉反倒是都忘了這人也是副将之一!
陶馳笑的開心,見許君好像生氣了,兇巴巴的要過來打人,他連忙往旁邊躲去。
“別鬧。”鬼面将軍把許君摟在懷裏,一雙眼卻冷冷地看向了欺負人的陶馳。
後者一個激靈,立刻笑不出來了。頂着鬼面将軍那冰冷的殺氣,陶馳連忙收斂,正經起來。
“這件事你最好還是別管了,這種最不好查的,因為說不定他就在你身邊。”陶馳趕忙轉移話題。
鬧許君,過火了有人是會心疼的。
那人心疼了,他就該肉疼皮疼頭疼全身疼了。
聽了陶馳的話,本來有些生氣的許君一愣,他眼神閃爍片刻後又恢複如常。
“還有什麽事?”鬼面将軍開口。
陶馳知道他這是被趕了,連忙站出來道:“夏國那邊最近還算平靜,不過一直沒有撤走。”
他們現在一直注視着夏國那邊的動靜,一旦那邊有任何風吹草動,他們這邊就會馬上做應戰準備。
鬼面将軍點點頭,依舊冷冷地看着陶馳。
陶馳立刻心領神會,趕緊自己走人。
待到陶馳走開,鬼面将軍這才放了手中的手。若不是他剛剛一直抓着許君,許君肯定就要上去和陶馳打起來了。
他倒不是擔心陶馳敢把許君打傷,他只是不喜歡看到許君和別人那麽親昵,特別是陶馳。
自從之前那事後,他一見到這兩人靠太近,一顆心就忍不住得發酸。
鬼面将軍放了手,他正準備提醒身旁的許君回去休息,就見許君望着陶馳的背影正發着呆,似乎在想什麽。
“怎麽了?”
許君回神,臉色有些奇怪。
“早些回去休息。”鬼面将軍道。
許君始終有些無法适應馬背上的生活,每一次長途行軍他都能憔悴好幾分。
許君點了點頭,一邊想着事情一邊往門外走,快要出門時他又跑了回來,“将軍,之前的事情能再說說嗎?”
“什麽事?”鬼面将軍不解。
“就是你之前調兵的事,能詳細地說一說嗎?”
聽許君突然又提起這件事,鬼面将軍嚴肅起來,“發現什麽了嗎?”
許君想了想,有些遲疑的搖了搖頭,“應該是我想岔了。”
見許君不說鬼面将軍沒有追問,他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況後,道:“當時我們這邊受到襲擊,我和陶馳帶兵迎敵,結束時正好得知旁邊的營地受到攻擊,所以我立刻帶人去了那邊。”
當時許君要護送藥材,已經提前一天走了。
他帶着人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去,一方面是因為擔心許君,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為擔心那邊的情況,再加上那時候剛剛發現了叛徒的事。
“然後呢?”
“後來确定那邊沒有危險後,我和你不是在那邊待了一段時間?回來之後沒多久就開始準備攻打回去,所以那些人又被調了回來。”
“是你下的命令嗎?”
“是我。”
許君皺着眉頭,想了想又問,“那調什麽人回來也是你下的命令嗎?”
鬼面将軍一愣,沒想到許君會這樣問,“不是,這些細碎的事情都是陶馳去辦的。陶馳是跟在我身邊的副将,一般我下達命令之後都是由他去執行。”
“戰場上也是這樣嗎?”
“是。”
大将帶兵打仗,不可能所有事情都自己一手去做,命令下達之後會由身邊的人代為傳達,然後再由各個大隊長小隊長執行。
副将跟在大将的身邊,一般以大将為首,有時戰術需要分作兩隊行動時,便會由副将帶另外一隊配合。
有時候大将不動,也會由副将單獨帶兵迎敵。
“你繼續。”
“之前攻打夏國的時候,除了我之外,陶馳、薛韓等附近幾個營地中的副将大多都在場,名單之前我已經給你了。回來之後大軍整頓,所有人都回了原本的駐地。”
當時的情況比較混亂,而且因為那是一場大戰,附近幾個營地中的士兵都有調動,副将自然也是。
“誰有可疑?”鬼面将軍幾乎立刻就猜到許君定然是有所懷疑。
許君搖了搖頭,沉默許久,他總覺得自己應該是什麽地方想岔了。
可目前來看,他卻找不到理由反駁自己。
又是片刻後,許君這才擡起頭來看向面前的鬼面将軍,“将軍,這次仗打完了,我們去隐居好不好?”
許君轉移話題得太突然,鬼面将軍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怎麽會突然想到這個?”
“我不喜歡打仗,也不喜歡這裏了。”
“不喜歡這裏,你之前不是還很喜歡這裏?”
大概是因為這營地賬房的事情是許君的第一件差事,所以他看得出來許君很喜歡這差事,平時也做得很用心,怎麽突然的他就不喜歡了?
“總之好不好嘛?”許君上前一步撲到了鬼面将軍身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鬼面将軍動了動,沒能掙脫許君的桎梏。
他看向面前望着自己的那雙眸子,然後在那眸子當中看到了認真。
他有些慌,許君與他坦白之後他們就沒再提過之前的事,這還是第一次。
“你不做将軍了我也不做賬房了,我們去山裏頭躲起來過,自己種菜養活自己。我會種地,我前段時間學了,我會教你。”許君聲音軟了下去,帶着幾分明顯的不開心與氣悶。
鬼面将軍擡手回抱住面前的人,他猜到許君該是已經察覺到了些什麽,只是許君不說,他也不問。
叛徒的事,若沒有證據只是一廂情願的猜測,最終只會讓營中衆人之間長久以來建立的信任全數崩潰。
“好不好?”許君又問。
他已經不喜歡這裏了,這裏有戰場有屍體有分別還有背叛。
“好。”鬼面将軍看着許君那雙眼,正式回應給出答案。
那件事情,他冷靜下來之後其實也知道或許并不是誰的錯,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他或許還要慶幸還好那人是許君,若真的換成晉易或者其他男人,他只一想到這可能,就忍不住的惡心!
只是他也有些遺憾,若許君與他之間并沒有那件事,他們初識于慶功宴,再遇于去營地出發前,那多好……
許君埋首在面前的人肩頭,貓兒般親昵地蹭着,過了小片刻他又想到什麽似地擡起頭來弱弱的小聲問道:“将軍,我能不能帶上我哥哥、爹爹、娘親呀?”
他剛剛才說了只他們兩人去隐居,現在就又要帶一群人。
“好。”鬼面将軍噗嗤一聲笑了。
許君吸了吸鼻子,“将軍,那你什麽時候嫁給我啊?”
“我娘親之前就說很喜歡你,我爹爹也知道那件事的,他們都很好,他們會給你包大紅包的。”
“将軍,你什麽時候過門啊?”
“将軍,我們去的時候能不能不帶上皇上啊?”
“他總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