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絕不是為了許君
001
聽到那軟糯好聽的話語, 鬼面下的人一愣,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他正有動作,面前的人就已經向着他湊了過來。
許君湊近之後為難地看着面前的面具,他親昵的在面具上蹭了蹭, 似乎準備找個地方下口,可是卻沒找到地方。
“嗯?”許君眼巴巴地望着面前的人, 他想要親親。
被許君如此直接的注視,鬼面下的人呼吸一滞, 他本能的狼狽的往後退,卻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別胡鬧, 你喝醉了。”鬼面下的人局促不安的側過頭去, 似乎是在對許君說,又像是在告誡自己。
“娘子?”小烏龜委屈了, 脖子一縮,說好了嫁給他的。
聽着那兩字,站在桌子外面無法看清裏面情況的副将一個個臉色扭曲地捂着自己的嘴, 用盡了力氣抑制笑意, 這才總算是沒有爆笑出聲。
他們追随鬼面将軍這麽多年來, 鬼面将軍入營這十幾年來,估計都還從未把自己逼到如此狼狽不堪的境地過!
更讓衆人忍俊不禁的是, 那披着小白兔外皮的家夥,自己還先委屈上了。
若不是礙于鬼面将軍以往在他們心中的威信, 此刻他們肯定什麽面子都不要了, 肯定會趴下去蹲在一旁看熱鬧。
桌子下的許君等了一會兒, 沒等到回答後,越發的委屈了,“……都說好了要嫁給我的。”
鬼面之下的人輕咳一聲,他不與面前的人對視,只局促地看着旁邊故作鎮定哄道:“這件事情我們以後再說,你看天都黑了,我們先回去休息。”
許君聞言,往桌子裏面挪挪,堅決不出去。
見這樣不是辦法,鬼面下的人故作生氣,可到了嘴邊的話卻溫柔無比,“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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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話語從他腹中傳出,所經過之處均灼熱無比,讓他口幹舌燥,胸口是一陣滾燙。
許君聞言,乖乖地閉上了眼,然後把臉往前湊去,嘟起了嘴,等待親親。
看着許君那張臉還有他那微微嘟起的唇,鬼面将軍怔了片刻,他側頭看了看桌子旁邊,見無人望向這邊後,這才單膝跪下向前撐起身體。
他擡手,掀起自己臉上的面具,露出面具下的唇,在那緊閉着雙眼的人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一觸即分。
如同蝶翅扇動般的一吻結束,鬼面将軍有些慌亂地按下了面具,重新把自己的臉藏在面具之下。
以前這面具與他是遮醜舍棄一切的作用,如今卻成了掩飾他臉上慌亂的寶貝。
鬼面将軍心中慌亂,他面前那小烏龜卻有些笨拙地擡起肉乎乎的雙手,捂住了自己被吻了的額頭。
許君臉上滿是糾結,親親是要親嘴巴的,這人真笨,竟然親錯了地方。
“天色已晚,回去休息。”鬼面下的人不等許君再開口就起身。
他這一動,腦袋直接撞在桌上。因窘迫而忘了如今處境的他把桌子都撞得‘咣當’一響,吓得在外面的衆副将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将軍,您沒事吧?”
他們将軍那顆腦袋裏面可是裝着無盡的兵書陣法,是大榆是軍隊之寶,可別給撞壞了。
片刻之後,桌下的人慢慢挪了出來。
挪到安全的位置之後,他站起身來,沉默地握住桌沿用力把桌子擡起,放到了旁邊。
做完這一切,鬼面将軍仿若剛才什麽都沒發生似的,若無其事地拉了地上蹲着的許君往客棧裏走。
待到兩人走遠,從剛剛開始就忍笑忍得肚子都痛了的衆副将這才捧腹大笑起來,就着月色,衆人是笑得再也沒有力氣了,這才扶着牆壁回了房間休息。
好好的休息了一晚之後,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
第二天大清早,幾個副将就各自先後離開了客棧,明察暗訪調查之前那堤壩的事還有那易王的事。
現在所有的證據線索都指向了易王,衆人有了大概的調查方向,行動起來也就有了目标。
他們到景山城沒多久,許銘便接到了軍隊那邊的消息,赈災糧已經到了。從邊關軍那邊運來的赈災糧,比許君他們稍晚些時候出發,算算時間正是這幾天時間會到。
赈災糧過來,許銘就要忙碌起來,他無暇再跟着許君,大清早便戀戀不舍的與許君辭別,驅馬回了營地開始救災。
從一大早開始鬼面将軍就一直忙個不停,一會兒與副将商議讨論堤壩的事,一會兒又與要走的許銘說明赈災事項。
但既是如此,他還是很快就被從早上起床之後,就一直扒拉在門上眼巴巴望着他的許君逮着了空。
“未俟。”見所有人都離開後,許君小跑着進了屋。
“你有事?”
說話間,鬼面将軍往門外走去,他不想與這人獨處一室。
昨夜的事情他勒令衆副将不許走露風聲,但即使是如此他依舊有些無法面對許君,雖然他知道許君喝醉了酒似乎會忘掉當時的事,但他依舊無法與許君對視。
只見到這人,他就會想起昨夜那一吻,一想起那一吻他便渾身犯熱不自在。
他也不明白昨夜他到底是着了什麽魔,所以才答應這人那樣荒唐的要求,甚至是還應下了那事。
“你昨夜說了的,不可以耍賴,不可以言而無信。”許君軟軟道。
正準備離開的人腳下步伐一頓,一顆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我答應了什麽?”回頭時他又是那面無表情的模樣。
“你昨夜說了要嫁給我的。”許君期待地望着面前的人,這件事情他可是還記得的。
面具下的人心虛,“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耍賴!”
“若無事就回去吧,我要忙了。”
“你說了要嫁給我的!”
“以後不要亂喝酒。”
“未俟……”
“還有事?”
許君一臉震驚地看着面前居然賴賬的人,“你是大将軍,你不可以說話不算話,不可以賴賬。”
“沒事我走了。”鬼面将軍按耐住怦怦直跳的心髒。
眼看着鬼面将軍就要走開,許君連忙跑了過去。他本是準備到前面去攔住這人,誰知跑的速度太快,竟就這樣從側面撞在了面前的人身上,額頭更是磕在了面具側邊。
許君捂着被撞紅的額頭,吸着冷氣。
本已準備離開的鬼面将軍見他這紅着眼可憐兮兮的模樣,腳下的步伐再邁不開,他伸手拿下許君的手,“我看看。”
那面具是鐵制的,許君這一下撞得又很用力,直接把額頭就撞紅了一塊。
鬼面之下的人用指腹輕輕摸了摸那裏,确定只是微紅沒有腫起來後,緊張的心舒緩了些,“沒事,過會兒就不疼了。”
“哎喲。”許君卻是突然捂着頭就叫了起來,“我的頭好痛。”
鬼面将軍看着面前明顯是假叫疼的人,有些茫然。
“你把我撞疼了。”
鬼面将軍驚訝地看着面前明顯訛上了自己的人,眼看着許君哎喲哎喲的叫了起來,他哭笑不得,“你到底要怎樣?”
他該是前輩子欠了這人的,不然怎能總讓這人弄得如此無措,總是拿他毫無辦法,明知道不可以還是被吃得死死的。
“你說了你要嫁給我的……”許君雙手捂着額頭被撞的地方,大有鬼面将軍若是敢說個‘不’字他就哇哇大叫的意思。
“……”
“我頭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我皆是男人。”
“你讨厭我?”許君軟軟問。
“沒有。”鬼面将軍話都說出口了才後知後覺清醒過來。
“爹爹,哥哥,娘親……”小兔子被欺負了。
“我再考慮一下。”鬼面将軍苦笑。
他耍賴?他現在倒是想找人評評理,評評到底是誰從剛剛開始就在耍賴。
“考慮多久?”許君瞬間不疼了。
“赈災的事結束,回去之後再告訴你。”
許君皺着眉頭,低下頭去掰着手指頭算了算,來回算了兩遍之後他才點頭,“那好吧!”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許君開開心心地走了。他是開心了,鬼面之下的人卻是費了好些時間才總算平複狂跳的心髒。
許銘那邊開始發放救災糧時,陶馳等副将這邊也有了消息。
堤壩的事暫時還并沒有線索,他們倒是意外的查到了另外一件事。這次武林大會勝者能獲得的號令江湖的玄鐵令牌,是那易王慫恿促成。
易王一直廣交友,江湖中人更是認識不少,加上他這王爺的身份,不少門派與他來往都頗為密切。
大概在三個月之前,易王突然提出舉辦一次武林大會,廣聚天下武林人士比武論道交友。
場地可以就選在這景山城,費用他也可以代出。
武林中人大多都是争勇好勝之輩,雖也不乏淡泊名利的,但大多對能把天下豪傑排個名次十分熱衷,這提議一提出,立刻就讓不少人叫好。
随後那王爺又提出,場地和搭建比武臺他都可以負責,但是卻缺少一樣籌碼,一樣能夠作為這次比武大會勝者獎勵的籌碼。
江湖中人大多都不屑權勢,自有驕傲,若給白銀黃金那未免就有些看低衆豪傑英雄,幾個大門派齊聚一堂議來論去,最終便有了這玄鐵令。
這其中有多少是那易王促成,自不用說。
這消息是陶馳調查出來的,他原本是奉了鬼面将軍之命暗中調查那化力散的事,未曾想卻陰差陽錯查到這事。
而更讓他未曾想到的是,他順藤摸瓜下,竟還查到易王府中還有夏國之人出入!
夏國與他們大榆歷來不和,大大小小的摩擦一直未斷,易王和夏國之人親近,這事只大不小。
查到這消息,衆人不得不更加重視起來。
貪污赈災和修理堤壩款項,拉攏武林中人,若還與夏國有所勾結來往,那易王身後的勢力就不能再小窺。
又過了幾天的時間後,衆望所歸的武林大會總算是開場。
到了日子,天未亮街上客棧中便吵鬧起來。不少來看熱鬧的人都起了個大早去會場那邊占位子,争取找個好位置。
這群武林人士雖然都十分驕傲,但八卦起來時卻絲毫不輸給那些三姑六婆。
許君也起了個大早,天剛灰朦朦亮起他就睡眼惺忪的下樓做準備,他師傅楚一淩也要參加,且第一天就有比賽,他自然得去看看。
許君想去,衆副将便借着許君作幌子央了鬼面将軍,讓大家陪着一道去。
事情牽扯到許君,鬼面将軍果然要好說話得多,這事很快便定了下來。
衆人到時,武林大會已經開始,搭建的幾個比武臺上有人正在比試。
他們來的晚,整個場地人頭攢動人山人海,根本無法向前行。
衆人在外面張望了一會兒後,楚一淩指了指屋頂。
屋頂上雖然已經站了不少人,但還勉強能夠加些,而且視角不錯。
自從這比武大會的消息傳開之後,會場附近的一些茶樓酒館裏位置稍好的地方都早已經被人預約。他們這樣毫無準備就來的,也只能遠遠望着。
衆人一上屋頂,附近屋頂上的人就全都立刻朝着他們這邊望了過來。
江湖中人不知鬼面将軍正常,但在場的就沒一個是不認識楚一淩的,特別是他還背着他那标志性的一人高的大黑盒子,想要讓人認不出來那就更難了。
見到楚一淩出現,屋頂上衆人立刻低聲議論起來。
這波熱潮很快從屋頂傳到了下面,不多時,就連在會場比武臺上比武的人都朝着這邊看了過來。
楚一淩的出現,可謂萬衆矚目。
衆人興奮不已,紛紛擡頭迫切地望向屋頂,等着楚一淩下場比試,甚至有好鬥的早已摩拳擦掌。
等了會兒,見一旁面相白淨的劍童打開第一神劍楚一淩的劍匣,衆人都屏息,以為楚一淩就要上臺,結果那劍童卻從那一人高的黑盒子劍匣裏,掏出了一包油紙包着的東西。
“我帶了牛肉幹,誰要吃?”許君高高舉起自己的牛肉幹。
場中原本屏息等待的衆人聞言,腳下一滑,差點跌倒。
衆副将還有諸葛瑾等人則是悉數一臉詫異地看着許君,許君來這裏到底是要幹嗎?
楚一淩嘴角一抽,許君居然在他的劍匣裏放牛肉幹?
見衆人沒有動靜,許君又埋頭一陣掏,片刻後他又掏出了一油紙包高舉,“還有孜然味的。”
衆人沉默。
楚一淩低頭,看着那偌大的劍匣裏頭自己那被擠到角落裏放着的劍,心裏一陣揪痛,但對許君他卻是縱容更多。
“你什麽時候放進去的?”楚一淩問,他為何不知?
“師傅。”許君期待的把牛肉幹遞了過來。
楚一淩愣在原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一旁的鬼面将軍寂靜中開了口,“以後別這樣。”
“嗯?”抱着牛肉幹啃的許君。
“贓。”
場中原本都豎起耳朵注意着這邊情況的衆人瞬間石化,他們雖不知道這戴面具的家夥是誰,但他居然敢說第一劍神的劍匣贓?
衆人心情複雜,正不知該生氣還是該怎的,就見旁邊那小劍童聞言看了看黑箱子裏的不知道砍了多少人的劍,居然還真一臉嫌棄地輕蹙眉頭。
末了,他還點頭。
遠處的人看不見許君的動作,站在許君旁邊的楚一淩卻看得一清二楚。
許君點頭完,還伸出白白胖胖的手指勾了勾自己放在箱子裏的零嘴,把零嘴都勾到他那邊放着,讓它們遠離他的劍。
見到這一幕,楚一淩只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打擊。
場中,原本還屏息等待着期待着楚一淩下場的衆人,很快便發現他們的天下第一劍默默地抱着自己的劍匣,可憐巴巴的獨自一人坐到屋檐的角落,不開心了。
002
景山城中,一處青磚碧瓦,偌大的別院中。
一個身穿華麗錦袍的男人坐在桌前,聽完面前前來彙報消息的下人的話,他手一顫,手中上好的碧螺春撒了一袖。
“王爺?”屋內坐着的其餘幾人驚訝地看着他,他們還是第一次見這人如此慌張。
晉易卻無心理會這些人,他顧不得衣袖,面色極為難看的确認道:“你确定沒有看錯?”
前來報信的下人萬分篤定,“那人絕對就是鬼面将軍,絕對錯不了!”
聽着那讓他恨入骨髓的四字,晉易立刻站了起來。他雙手背在背後,臉色極為難看的繞着客廳走了一圈。
一旁原本與他坐在一起的幾個掌門此刻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幾分驚訝,鬼面将軍的大名他們都聽過,但他們萬萬未想到會在這裏見到。
“王爺那現在怎麽辦?”
“該不是之前那救災款項的事情走漏了風聲?”
“別胡說!”其中一年過半百的男人制止有些慌亂的衆人,有所指地看向侯在一旁的下人。
“你先下去吧。”晉易重新回到主位坐下。不知想到了什麽,他此刻鎮定了不少。
待到下人都離開,晉易這才看向旁邊的幾人,“就按照之前計劃的進行,切記不要出錯。”
“可是那鬼面将軍怎麽辦?”一新起的門派掌門人問道,“那救災款項的事情萬一要是讓他知道了,咱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飯桶!顧前顧後難成大事!”晉易重重一掌拍在茶幾上,話畢,他見旁邊幾個掌門均面露菜色,又道:“你們怕什麽?咱們現在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我難道還能害了你們?”
幾個掌門不再說話,只是低頭沉思。
晉易見狀,又道:“只要事成,只要我能順利登基,我答應你們的好處少不了你們的。但你們也要清楚這件事不是沒有風險,若是那麽容易就能成,我還要你們做什麽?”
“再說那皇位本就是我的,本就不該那雜碎做!我們這是替天行道。”提起晉祁,晉易眼中是露骨的仇恨。
那個原本一無是處根本不起眼的雜碎,竟然成了最後的贏家,這件事情無論多久他都無法理解也絕不會承認!
晉易話說到這份上,衆掌門紛紛起身抱拳,“玄鐵令的事情王爺放心交給我們,至于這鬼面将軍的事,就麻煩您了。”
晉易頭痛得捏了捏鼻梁,揮手,讓衆人退去。
提起鬼面将軍,他有瞬間的慌亂與恐懼,但很快這份慌亂與恐懼就被仇恨和憤怒取而代之。
當年的事情再次一幕幕的浮現在他的眼前,原本穩坐皇位的他們兩兄弟,那一場奪宮之亂後卻成了最大的輸家。
他哥命喪晉祁之手,其他兄弟亦悉數被殺,只他最先反應過來臨陣倒戈假意歸順晉祁,才讓晉祁沒有辦法拿他問罪才勉強躲過一劫。
之後他便被遣放到了這景山城中,說是駐守,實際不過是變相的流放。
一想起那件事,晉易便恨得牙癢癢。
那一次他勉強躲過一劫,但那時的一跪,也成了他人生最大的屈辱。
熱火朝天的比武大會會場,比試開始後,第一天最熱門的話題毫不意外的便是楚一淩。
楚一淩從下場開始就戰無不勝,毫不意外的贏了一路。
與他分到同一個組的衆人痛苦不已,同時也興奮不已。若能與江湖第一人交上手,也夠他們吹噓好一陣子了。
上午的比賽過半後,跟着一起來的衆副将也紛紛去領了牌子上場玩。
許君一直蹲在屋頂看熱鬧,除了偶爾替幾個副将加加油之外,他基本一直盯着楚一淩看。
前面幾天都是海選,能遇上厲害人物的機會不多,所以大多數時候楚一淩都是以最快的速度把對方踹下場去。但即使是如此臺子旁也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甚至還有不少人都幫着數他到底踹下去了幾個。
許君便是其中之一,他從楚一淩下場開始,就一直一臉認真的掰着手指頭幫楚一淩算他打贏了多少個。
看到興奮之處,他還會跟着其他人一起站起來歡呼大喊,開心興奮得不行。
海選分發的銘牌都是随機的,分到哪一個組也都是随機的,下場去玩的幾個副将就有撞在一起的,陶馳就不巧撞上了楚一淩。
兩人上臺,簡單聊了兩句後很快便擺開架勢。
楚一淩拔出未出鞘的劍,見狀圍觀的衆人瞬間興奮起來,因為迄今為止他還未拔劍一次。
陶馳也興奮起來,解了手挽上的衣袖,挽起袖子,拿了長矛。
陶馳雖非武林中人,但他也是久經沙場的戰将,比起在場大部分只練把式的武林中人來說,他可謂是身經百戰更加難以對付。
一時間氣氛緊繃,屋頂上的許君興奮起來,他往前跑了兩步高舉雙手大喊道:“師傅,打他!”
臺上正四目相對的兩人聞聲氣勢一亂,紛紛側頭朝着許君那邊看了一眼,這一亂後,兩人的打鬥也都變得多了幾分切磋的意思,少了幾分針鋒相對。
“你要不要喝些水?”和許君兩人呆在屋頂的鬼面将軍見許君被曬得一頭汗水,拿出了水壺。
許君卻是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師傅加油!桃子你不許打我師傅!”
鬼面之下的人看了看自己擡起的手,又看了看興奮得根本沒空看自己一眼的許君,默默的收起了水壺。
這場比賽的勝者不用說,依舊是楚一淩。
下臺之後,陶馳立刻向着屋頂那邊而去,準備找只給楚一淩加油的許君算賬。
許君卻是激動不已地望着楚一淩,兩只眼裏都是崇拜,“師傅真厲害!”
陶馳下場之後,立刻又有其他的人上場。楚一淩把自己拿出來的劍又放回了劍鞘之中,把那人氣得夠嗆。
這邊正開打,不遠處另外一個臺子上就傳來一陣歡呼。
許君順着聲音好奇的朝那邊看去,卻見在不遠處另外一個臺子上,一個臉帶白底黑紋面具的男人正在上面守擂。
許君看了看那臺子上的男人,又看了看空空蕩蕩的身後,不解地眨了眨眼,将軍怎麽跑到臺上去了?
鬼面将軍的出場,讓原本都圍在楚一淩身旁的那些人散開部分,在鬼面将軍連續三場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對手踢下了臺後,圍在那邊的歡呼聲更是已經蓋過楚一淩這邊的。
楚一淩的連勝衆人并不意外,但這個初來乍道戴面具的家夥卻讓衆人充滿了好奇,好奇他到底能打到什麽程度。
再一次把對手踹下擂臺換來一陣歡呼後,帶鬼面之人微微擡頭,朝着許君所在的方向看去。見屋頂上的人沖自己興奮的招手,面具之下的嘴角忍不住勾起弧度。
“還有誰?”
“我來!”一個絡腮胡大漢跳上臺來。
鬼面将軍目光森冷地看了過去,他還未動手,那大漢已是滿頭大汗動彈不得。
四周傳來一片噓聲,鬼面将軍又擡頭瞥了一眼屋頂。
見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正激動地望着自己,見那人握着拳頭,正憋着勁兒準備待會兒他把人踹下去後立刻給他吶喊助威,他才準備動腳踹人。
他正待動腳把人踹下去,一旁就有一群護衛湧了過來,擠開人群硬是分出一條道來。
“易王駕到。”
聽到這聲喧喊,場內衆人都是一愣,紛紛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不遠處,一個劍眉星目錦衣華服頗為富貴的中年男人從轎子上下來。
那人便是晉易,易王。
晉易帶着笑容從轎子中下來之後笑着對衆人揮了揮手,做足了戲後讓衆人繼續比賽不用理他,而他自己則是快步走到了鬼面将軍臺前。
“不知鬼面将軍來,此有失遠迎。”
易王此話一出,四周皆是一片吸氣聲。
鬼面将軍聲名顯赫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所向披靡戰無不勝,本身更是有着無數的傳說與秘密,可見過他的人卻少之又少。
霎時間,整個會場所有人都望向了臺上的鬼面将軍。
“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一點沒變。”晉易當着所有人面點破了鬼面将軍的身份之後,又神秘地說道:“算起來我們也有十多年時間沒好好聊過了,怎麽來了也不說一聲?”
鬼面将軍從臺上下來,他們到這邊的消息早已走漏,但他未曾想到這人會在這樣大庭廣衆之下點破他的身份。
“沒有必要。”他來這裏的目的是暗訪是來調查這人的,當然不可能去拜訪他。
聽着鬼面将軍這冷漠的話語,晉易看似親和的笑容有瞬間的龜裂,那瞬間他眼中有猙獰和仇恨一閃而過。
對于鬼面将軍,他是恨之入骨,當初如果不是因為這人他也不會輸得那麽難看!“既然來了,不如請将軍過府一敘?”
“不必。”
“這景山城中最近人來人往,客滿為患,入住客棧恐有不便,不如……”
“我自有打算。”
一連幾次的邀請都被拒絕,晉易再也笑不出來,那張臉上都有幾分僵硬。他又與鬼面将軍說了兩句均被拒絕之後,這才一臉怒氣地甩袖離開。
見到這一幕,蹲在屋頂之上的許君卻是有些疑惑了。
鬼面将軍一戰成名已有十餘年時間,晉易卻說他們有十幾年沒好好聊過,難道他們很早就認識,鬼面将軍是宮裏的人?
可如此說來,那豈不是在鬼面将軍尚是孩童時,他們就認識了?
鬼面将軍的來歷與容貌向來是迷,晉易卻和他認識,這未免有些太奇怪。
003
晉易的出現,衆副将和鬼面将軍都未成料到。
晉易氣沖沖的離開之後,衆人也沒了再玩樂的心思,紛紛下場彙合,提前回了客棧。
回了客棧之後,鬼面将軍便與衆副将開了會,晉易如今這樣把他們的身份曝光,勢必會讓他們接下去的調查更加困難,說不定還會搶在他們之前銷毀證據。
這樣的情況之下,衆副将自然是不可能再有時間玩樂,紛紛領了命令各自散開,從各個方面調查堤壩和災糧的事。
等到衆人将這事商議出個結果時,天色早已經暗了下來。
許君在屋子裏坐了一會兒,肚子餓了後下樓去找衆人,發現衆人并不在樓下就又上樓去找。
他挨着挨着敲了門,卻發現衆人都不在屋中。
最終在鬼面将軍的屋內找到人時,和衆副将商量了一下午的鬼面将軍已靠在椅背上睡了過去。
許是太累,他睡得很香。
許君一進門就發現他睡着了,他放輕腳步關了門,“将軍?”
靠近後,許君見鬼面将軍依舊睡着,兩只眼睛不由得落在了他臉上的面具上。
他原本就好奇鬼面将軍的模樣,下午又聽了晉易那一席話,早就已經好奇得不行。這會兒見鬼面将軍睡着一動不動的,心裏更是癢癢起來。
“我就看一下下。”許君咽了咽口水,踮起腳尖,小賊似的佝偻着腰偷偷的向前靠近,“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靠近後,他伸出手指拽住了面具的一角輕輕拉扯。
可惜這白底的面具不如他之前那玄鐵面具般好取,這面具後面有扣,加上又怕把人弄醒了,許君笨手笨腳費了好多時間都沒能把面具取下來。
又試了試還弄不下來之後,許君正着急,門就突然被人推開。
下一刻,在他面前的人突然睜開了眼,并伸手拽住了他的手。
“将軍,我們——”急沖沖進門來的副将一進門就看見兩人握着手的模樣,他愣住,一時間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什麽事?”鬼面之下的人問道,話音中還帶着幾分困意沙啞。
許君動了動手,想把手抽出來,可身旁的人卻抓得很緊,讓他逃不掉。
察覺到有人進屋那瞬間,鬼面下的人吓了一跳,因為他睜開眼的瞬間才發現自己身邊竟站有人!
常年在戰場上讨生活的他早已經養成習慣,別人一靠近他立刻就會醒來,哪怕是跟在他身旁的副将,他也會立刻驚醒。
跟随在他身邊久些的熟悉了氣息還稍好,若是不熟悉的,一踏進五步範圍他必定察覺。
可看許君這心虛的表情,他分明就已經進屋許久。
鬼面将軍垂眸,眼中帶着幾分無力,他嘴上拒絕身體卻誠實得多。
那副将聽到聲音,這才趕忙道:“禀将軍,陶馳那邊查到了一些堤壩改道的證據,其他人正往那邊過去。”
“堤壩改道的證據?”
“是。之前從小先生這裏得知那些人可能把堤壩改道後,我們就一直在順着這條線索查。”
“前兩天我們查到之前的那批工匠工頭這段時間大多都病死或者出了意外,人為的可能性很大,下午本來我們也不抱希望,只是過去問問,沒想到卻查到了些東西。”
之前重建堤壩的那群工匠的包工頭,知情的全都已經一命嗚呼。但大概是其中有人見其他參與這件事的人死了,知道大事不妙,所以留了後招留了賬本。
賬本現在還不知所蹤,不過這總歸是一個希望。
“你們先過去,我等一下到。”
“是。”
副将離開,鬼面之下的人回頭看向身旁的許君。
後者因為做了壞事被抓了個正着,正心虛的低着頭。
“将軍。”許君軟軟叫道。
“你怎麽在這裏?”
“我來找你吃飯。”許君才想起來自己肚子餓了,“師傅他們不見了。”楚一淩和諸葛瑾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從下午起就不見蹤影。
說起楚一淩和諸葛瑾,許君又想起下午的事。
下午鬼面将軍上臺的那一段時間,可謂是威風八面,震懾了不少人也讓不少人記憶猶新。
“将軍,你怎麽跑到臺上去了?”許君提起下午的事就興奮得臉頰酡紅。
面具之下原本準備故作兇狠,責問這人為何在這裏的人聽了這話之後,面具之下是不被察覺的心虛。
鬼面将軍放開了許君的手,站起身來,“我去陶馳那邊看看,你餓了就先吃飯。”
許君見他要走,趕忙追上去攔住他,“将軍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怎麽跑到臺上去了?”
鬼面之下的人繞過許君,大步流星的向着門外走去。
許君不依不饒,連忙又追了上去,走在前面時他不察覺,跟在鬼面将軍身後時他才發現一件事情,“将軍,你耳朵怎麽紅了?”
原本正大步流星出門的人聞言,腳下步伐一亂,一個趔趄斜斜撞在門框上,發出哐當一聲響。
“你沒事吧?”許君連忙過去看看,見鬼面将軍沒事後越發驚奇,“你是不是餓了?”他餓了就會手軟腳軟的。
“沒有。”幾乎是咬牙切齒吐出的聲音。
“哦。”許君又道:“将軍,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麽下午你也會在臺上。”
“是為了引出易王。”鬼面下的人一本正經。
他上臺,才不是為了許君。
“可是你下午才說他的出現是意外,你還驚訝了!”許君毫不客氣地點破謊言。
鬼面将軍沒再說話,只腳下步伐快了許多,身後的許君不得不小跑才跟上他。
“……”鬼面下的人無聲抿嘴,加速逃跑。
許君小跑着追上。
論逃跑,論步法,論輕功,許君雖無甚自覺,但這天下怕是還沒有人能比他更快,就連諸葛瑾都要輸他幾分。
下了樓梯,出了客棧。
迎着微涼的夜風,鬼面将軍步伐速度更是快了幾分,背影卻帶着幾分狼狽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