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為夫可以親親嗎
001
與許銘這邊碰頭, 衆人在客棧中暫作休息了一兩日之後,立刻去了災區。
災區所在的地域是一條大運河附近的盆地區,那條運河河水湍急,年年都會漲水, 但因朝廷一直維修堤壩所以無事發生,可自幾年之前垮了一次後, 就年年都垮。
他們到時洪期已經結束,幾人舍棄馬車走了半天, 尋到在了高處沒被毀了的那節堤壩上。
從堤壩朝着遠處遭洪水沖垮的地方看去,視線之內的那一大片地區都是被洪水淹浸過的爛泥, 沖垮的房屋, 毀掉的農作,還有未幹的水塘與沖刷下來的樹木垃圾。
空氣中散發着一股水臭, 間或還能看到一些被淹死的老鼠或者其它動物的屍體,令人作嘔。
“這一次好像也死了不少人。”陶馳在附近走訪了一圈後跟上來,“聽說是前段時間上游下暴雨把上頭的水閘弄壞了, 洪水一下湧入這裏, 然後前面那一片立刻就塌了。”
前一段時間上游下暴雨, 這件事情他們來的路上就已經聽說。
“堤壩我們也檢查過了,基本沒啥問題, 沒偷工減料。”另一個副将道。
“将軍,接下去怎麽辦?”
上游下暴雨, 導致河水水量暴漲湍急, 到了這裏之後沖塌了堤壩。如果只是這樣, 那一切看着倒挺像是巧合。
鬼面将軍看了看腳下的堤壩,目光順着河水向下方而去。
如果堤壩本身沒有問題,那是什麽地方出了問題?
“那些人把河道改道了。”軟糯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挽起了袖子在水邊撈蝌蚪的許君指了指上游,又指了指被淹過的地方。
他們身後上游的地方是一處高地,水流經過他們站的地方再向下方流去,因為地勢的原因,水流會變得越來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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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這樣的地方河道都要順着開大,以減緩水流給堤壩造成的沖擊力,但這裏河道不但沒有擴大反而收小許多,堤壩又是對着水流出口。”
這樣一來,一旦發洪水,洪水就會以極快的速度和極大力道沖撞在河堤上,只要河水稍多水流稍急,遲早會把這個地方沖垮。
衆人順着許君說的看了看,一番看下來,別說還真有點像那麽回事。
“你小子哪裏學來的這些?”躲着許銘一路跟來的諸葛瑾問道。
“不告訴你。”許君臭屁哄哄的上了堤壩。
他父親許瀾才識淵博,曾是皇上晉祁的先生,雖然已經是過去的事,可依舊挂着太傅的名。
許瀾愛書,家裏藏書豐富且方方面面俱全,他不被允許舞刀弄槍,但看書方面家裏卻并不阻止。
衆人見許君不說,紛紛回頭看向一旁的鬼面将軍。
“若真的如許君說的這樣,那這件事情……”當初修建堤壩的人是同姓王晉易,易王。
鬼面下的人沒說話,只是望着遠處,似是發呆又似是沉思。
就在此時,諸葛瑾突然開了口,“我雖然不知道你們之前到底在宮裏查些什麽,不過我覺得你們是不是忘了什麽?”
“你指什麽?”陶馳心中咯噔一聲。
“我聽說你們把當初慶功宴出現過的所有人都來回查了好多遍,甚至還查了所有人離開的記錄。”頂着陶馳還有衆副将審視的目光,諸葛瑾笑得一如往常的邪魅。
陶馳看着面前的諸葛瑾,手不自覺擡起放在腰間的刀柄上。
這件事情一直都是機密,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調查時也一直十分隐秘,諸葛瑾是怎麽知道的?
至于其他副将,鬼面将軍在查當初慶功宴的事他們也都知道,只是将軍未說他們也不好追問。
“不要小瞧武林中人的消息來源。”諸葛瑾還真不怕這些人,鬼面将軍之外的人不說打,逃他總歸是沒問題的。
“你什麽意思?”
鬼面下的人不知何時已回頭幽幽地看着諸葛瑾,淡然的殺氣從他那幽幽的黑眸中溢出。
那件事情諸葛瑾知道多少?
“別激動。”諸葛瑾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至安全距離,“別誤會,我不知道你們到底在調查些什麽,我只是覺得你們似乎漏了一件事。”
“什麽事?”陶馳拔刀。
“按你們那樣調查,還有個人永遠不會被懷疑到。”
陶馳與鬼面下的人雙雙皺眉,諸葛瑾到底想說什麽?
正說話,遠處有一群士兵急沖沖地跑了過來,為首的是許銘,身後還跟着楚一淩。
見到衆人,許銘無視其他人直接跑到許君的身旁,“弟,你沒事吧?”
挽起褲腳袖子的許君茫然地看着他。
“我剛剛接到消息,你們住的那客棧失火。”接到消息時許銘正在營地,得知許君不在客棧後他立刻尋了過來。
“怎麽會失火?”
“被人襲擊了,應該是上一次那批人,都是沖着楚一淩去的。”許銘道。
“師傅你沒事吧?”許君緊張地看旁邊的楚一淩。
“我沒事。”
“他本來抓住了兩個,結果都自殺了。”許銘摸了摸許君的腦袋。
許銘本來是不同意許君跟着楚一淩做什麽徒弟的,但從諸葛瑾口中得知了楚一淩的身份,又看出楚一淩對許君确實沒有壞心後,他才勉強答應。
許君若有興趣,學些自保的能耐是好事,雖然他更願意親自教。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陶馳道。
楚一淩見衆人都看向他,道:“大概兩個月之前,這群人找到我說讓我跟他們一起合作奪取玄鐵令,我拒絕了,那之後他們就一直跟着我。”
“兩個月之前?兩個月之前武林大會不是還沒籌備?”
進了安慶城之後,他們對這武林大會的事情也或多或少都知道了些。
兩個月之前武林大會還沒半點風聲,但那群人卻已經找到了楚一淩,也就是說,找楚一淩的人早在消息公布之前就已經得到消息,更甚至可能是聯合舉辦這次大會的人之一。
楚一淩确實是這次武林大會最有可能的獲勝者,同時也可能是某些人眼中最大的障礙。所以這是拉攏不成,才出此下策?
幾人正思考這件事背後的可能,就見楚一淩在見到許君之後突然開始在身上翻找起來。
“怎麽?”
“我的藥呢?”楚一淩找藥。
看到許君他才想起來,他今天好像忘了吃藥。
客棧着了火,東西全沒了,他前幾天拿的藥好像沒有帶出來。
“啊,我的兔子!”許君也急了。
“沒事,哥幫你拿出來了。”許銘安慰道。
得知客棧着火後他立刻就沖了過去,沒找到許君得知許君并不在客棧很安全之後,他就幫許君把所有的行李都拿出來了。
但也僅是許君,其他人的他是半點沒空管。所以現在除了許君的東西之外,其餘人的行李都被燒了個幹淨。
“東西就算了,以後再置辦,問題是現在怎麽辦?”副将之一問道。
他們也沒什麽東西,就一些換洗的衣物還有幹糧。然比武大會即将開始,他們還沒什麽線索。
“我要在這裏留一段時間,參加完武林大會再走。”楚一淩本來沒準備去,現在卻是想去看看,順道他也好再去買點藥。
“既然如此,我看這樣好了,他們換裝和你一起去。”許銘安排,“正好也可以趁着這武林大會的名頭混進那城裏,不然你們這樣過去實在太顯眼。”
許銘指着旁邊帶着鬼面的人,想着之前許君說的話,許銘很是不待見他。
“可以。”鬼面下低沉的嗓音傳開。
“那我去安排這件事。”話說完,許銘離開,其餘那些士兵則是按他的吩咐留下來保護許君。
待到許銘離開,衆人想起剛剛正說到一半的話,紛紛回頭尋找諸葛瑾,卻發現他早已不見蹤影。
“他跑了。”許君指着遠處。
他哥一來,諸葛瑾就跑了。
衆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再次見到諸葛瑾時,是他們從堤壩下來往回走時。
諸葛瑾不知從哪裏弄了個扇子,悠哉悠哉的扇着,等在路邊。
見到諸葛瑾,陶馳立刻迎上去,“你之前那話什麽意思?”他們絕對不會懷疑到的人,他剛剛一路上想了許久,唯一能想到的人便是當朝皇上——晉祁。
若是皇上,那倒是很有可能,他完全有下毒的機會也有下毒的理由。
鬼面将軍手握七八十萬大軍兵權,在大榆又是家喻戶曉的存在,更甚至是鎮守邊關守護大榆多年,雖衆人均懼他,但也算功德深厚。
功高蓋主,對鬼面将軍有所忌憚也是理所當然,可……
他們雖不知鬼面将軍與皇上的關系,但平時鬼面将軍一直都以名字稱呼皇上,皇上也從未因此而生氣,衆人明裏雖不敢議,但暗裏大概都猜到兩人恐怕關系匪淺。
諸葛瑾見衆人臉色變得奇怪,猜到這些人肯定又想歪了,他看了一眼一直看着自己的許君,笑着說道:“還不明白嗎?你們查了所有進去的人,又查了所有出去的人,但住在宮裏的人你們查過嗎?”
照他們的查法,住在宮裏的自然是查不到的。
“是易王!”副将中一人突然喝道。
他們這群人中只陶馳一直在替鬼面将軍查這件事,他們所知不多,只隐約知道在查。
“易王奉旨回宮,在慶功宴之前就已住在宮中,慶功宴結束後才離開。”陶馳也想起這事。
“你們之前托我調查的那化力散,知道什麽地方最多嗎?”諸葛瑾神秘的用扇子指了指地面,“這裏。”
聽着諸葛瑾的話,看着他那故作神秘的模樣,鬼面之下的人無聲松了口氣。
他看了一眼旁邊瞪着雙眸看着諸葛瑾的許君,不是這人最好!
其實想一想,查不到許君什麽時候離開宮中也是正常的,以他那樣詭異的身法,要偷偷溜出宮中還不是輕而易舉。
他慶幸之後,心中卻又是無邊的怒氣與殺意,晉易!
未得及褪去的慶幸與喜悅,還有那鋪天蓋地而來的殺意與怒氣,所有的情緒混雜在一起,化作無盡複雜的沉默。
一旁,許君瞪着眼看着諸葛瑾,後者卻沖着他眨了眨眼。
他本來不欲攙和這事,但事關許君,便也就多下了些心,權當是還他之前那一次救命之恩。
只是這下毒的未必是許君,可許君與鬼面将軍之間,定然也是發生了些什麽有趣的事。
002
回到安慶城,衆人重新尋覓了住所。
夜裏,衆人在三樓雅間定了位置。
接下去他們要去那武林大會所在的城裏,需要重新置辦行李,衆人正分配任務,原本站在屋內的諸葛瑾就突然開窗從三樓的窗口跳了下去,吓了衆人一跳。
諸葛瑾才跳窗,門口便傳來一陣敲門聲,許銘找了過來。
許銘高高舉着自己的小枕頭,還有畫着花花綠綠小蛇的小被子,期待地望着許君,“弟弟,一起睡。”
之前客棧失火的事情吓了他一跳,為避免那樣的事再發生,所以他回營地後就把自己的被子枕頭抱了過來。
“不要。”許君腮幫子鼓鼓的拒絕,他都這麽大了,不想一起睡了。
許銘受到打擊,整個人都有氣無力的耷拉了下去。
見許銘這樣,許君有些心軟,可是這樣的天氣一起睡真的好熱。
許君正糾結,一旁的副将就忍不住笑着開口問道:“許将軍你之前到底做了些什麽,怎麽諸葛瑾見着你就跑?”
諸葛瑾這會兒早就已經跑得沒影,就剩下那大開的窗口窗戶還在左右搖晃。
“嗯?”許銘一臉茫然。
衆副将面面相觑,突然間有些心疼諸葛瑾。他這見人就跑的,結果人根本就什麽都不記得。
想着之前許君說過的關于他哥醉酒會親人的那一席話,衆副将對視一眼,眼裏都帶了幾分不懷好意。
“許将軍要不要坐下來一起吃點東西?”
“是呀,我們可是久聞将軍大名,難得一見,不如咱們喝幾杯?”
許銘原本是來找機會親近許君,結果卻被許君拒絕,這會兒正傷心,見衆人熱情招待,他偷偷瞥了一眼旁邊的許君之後,趕緊跑到許君旁邊挨着許君坐下。
“來來,我們進許将軍一杯。”
“我也敬許将軍一杯。”
他們雖然聽許君說過許銘喝醉了酒會見人就親,但還從未見過,這會兒倒是都有些好奇。
不止是許銘,就連許君他們也有些在意。
上一次許君喝醉了酒膽大包天把鬼面将軍的面具搶了,挺有意思,不知道若是他再喝醉,會是什麽樣?
許銘不察覺,如願的挨着自己弟弟許君坐着後,開心地端起了桌上的酒滿滿地喝了一大杯。
旁邊的人見了,連忙又要敬酒,這一次不忘給許君也添上一杯,“小先生也陪我們喝上一杯?”
“休要胡鬧。”鬼面下的人冷冷看向胡鬧的衆人。
這些副将大多追随在他身邊都有一段時間,他們那點小九九,他一眼就看了出來。
鬼面将軍開了口,衆人雖然有些不甘心但已不敢再造次,又說了兩句勸了兩杯之後,衆人就不再灌酒。
吃完了飯,衆人早早各自回屋休息,為明天的出發做準備。
飯席結束後,許銘抱着自己的小枕頭還有小被子,一路尾随着許君跟着他進了屋。
擅自把被子和枕頭都放在許君床上後,許銘揉着揉自己的額頭裝醉,“我好像喝多了。”
許君無奈,只好讓他住下。
洗漱完,夜裏兩人并肩躺在床上。
許君閉着眼睛準備睡覺,一旁帶着自己蓋來的小蛇被子的許銘卻是一直說個不停,半點不見醉意。
“娘親前段時間寫信過來說你給她寄送的紅菇她很喜歡,讓我轉告你一聲。”許銘側着頭望着旁邊閉着眼睛的弟弟,口氣是酸溜溜的。
許銘吃醋,許君寄了紅菇回家給娘親卻沒給他,明明他這裏才離許君更近。
“你哪裏來的?”
“山裏采的。”許君睜開眼,有些心虛。
“好吃嗎?”
“好吃。”
“……”
“下次我也給你送一些?”
“就知道你最舍不得哥哥!”許銘開心地扭了扭身體,更靠近許君些。
許君往裏挪了挪,躲開,好熱的。
“對了,不如你接下去就留在這邊陪哥哥,等他們調查完回來時再和他們一起回去?”許銘期待不已。
“不行。”
“為什麽?”
“我想去看比武。”許君從小到大都待在家中,基本很少有機會外出,“而且你接下去要赈災,會很忙的。”
許銘想反駁,想說自己有空,可想一想卻沒說出口。
“你要去也不是不可以,不過記住一定要遠離那易王。”許銘突然嚴肅起來。
“嗯?”
“那易王絕不像表面那麽蠢。”話語稍頓,許銘又道,“咱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如果和易王牽扯過多,會很麻煩。”
要招攬人手,是需要大量的資金的,而易王選擇了來錢最快的方法。
易王手腳不幹淨那堤壩赈災的事有詐,作為這附近的駐軍負責人的他一直都知道,只是沒有作為罷了。
許君側過身來,面對着許銘躺着。
有些事他不是不懂,相反,他心裏跟明鏡似的明白。
許家早些年幾乎傾盡全力扶持晉祁登上皇位,以身涉險換來的是功臣的美名,還有如履薄冰的處境。
晉祁不一定不是明君,但沒有哪個皇帝喜歡功高蓋主的大臣,即使他是個明君也不能改變這點。
易王一直有心謀反篡位,許家又是曾經扶持晉祁登基的存在,如果他們和易王牽扯在一起,必然會招惹殺心。
“我知道了。”許君困倦地點點頭。
沉默了半晌之後,許銘又道:“你和那個鬼面将軍到底怎麽一回事?”
話說完許銘等了一會卻沒等到旁邊的人的回答,他撐起身體一看,才發現許君已經睡了過去。
客棧另一邊,鬼面将軍屋裏。
剛剛還在飯席上有說有笑的衆副将,此刻都在屋內一字排開,臉上不見絲毫玩笑,嚴肅而認真。
“易王從以前開始就一直小動作不斷,不過一直沒什麽大動靜,但聽說最近好像易王府有很多人出入,且江湖中人居多。”
“會不會這一次的武林大會也和他有關?”
“武林大會?”
“之前不是盛傳有個什麽玄鐵令嗎?如果他能拿下玄鐵令,就等于有一次號令武林的機會。”
衆人陷入沉思,這不是沒有可能,反而可能性很大。
“但是他想僅憑幾個武林中人就和朝廷為敵,是不是有些太不自量力了?”副将中一人質疑。
他話一說出口,衆人就紛紛看向鬼面将軍。
雖然他們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之前到底發生了些什麽,但顯然之前有人想對他們将軍下手。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那麽易王的嫌疑就更大了。
大榆大部分兵力都掌控在鬼面将軍手裏,一旦鬼面将軍這邊出事,大榆勢必要動搖,若是這時候宮裏那位再遇難,那确實有可能撼動大榆。
鬼面下的人顯然早就已經想到這點,面具下的他臉色早已漆黑如炭,森冷的目光掃過衆人後,他開口道:“若有異動,殺無赦。”
衆副将垂眸。
“可是将軍,皇上那邊怕不好交代。”
那易王怎麽也算是皇親國戚,還是皇上的哥哥,李妃之子,如果他們真的直接就把他給宰了,皇上追究起來那可是大逆不道的大罪。
“我做的決定,他不會有意見。”鬼面下的人幽幽的一句話,卻驚得衆人是一身的冷汗。
鬼面将軍這話有些越矩了,若傳出去,萬一讓有心之人聽去這就是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大罪。
皇上的事從來只有他自己能做主,鬼面将軍若能替皇上作主,那豈不是亂了君臣?
衆人心中驚疑不定,但卻無人敢問。
次日清晨,衆人一大早就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許君在一旁和許銘道別後上了馬車,又在窗口與他惜別揮手,直到車子走遠,他才放下窗簾挪到了鬼面将軍的身邊坐下。
“有事?”
“将軍。”許君眼珠子轉了轉,琢磨着應該怎樣提醒他昨夜許銘告訴他的話。
“嗯?”
“我聽說那易王三頭六臂,可兇了!”
鬼面下的人不解。
“我聽說他還吃人。”許君龇牙咧嘴的做了個很兇很兇的表情。
鬼面下的人挑眉,所以?
許君皺着眉頭看着面前還沒聽懂自己話的人,突然有些嫌棄,這人真笨。
許君不希望鬼面将軍受傷,相處了這麽久的時間,他其實還是挺喜歡這人的,就如同他喜歡小兔子的心情一樣,雖然還有很多事情沒理清,但他不希望這人受傷,也不希望他和易王牽扯太多讓皇上起殺心。
“你不可以和易王走得太近,他那麽兇,他不好,皇上也會生你氣。”
鬼面之下的人訝然,半晌之後他明白過來,許君這是在關心他?
003
聽着身旁的人糯糯的聲音,想着這人剛剛故作兇狠的模樣,鬼面之下的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之前聽到諸葛瑾那一席話之後,他是真的松了口氣,是打心底裏覺得開心。
許君這樣的人,對他來說是那樣可望而不可即。那樣美好的人,他不希望他沾染上那些污穢的東西,他只要做他自己就好。
知道那件事情不是許君做的之後,他松了口氣後随之而來的是更深的厭惡與憎惡。
他這樣身處泥潭之中滿身污穢的人,若是哪天讓許君知道那些肮髒事,該是會覺得惡心吧!所以對他來說,大概能夠在許君的身邊就是一種奢侈。
“好。”鬼面下傳來溫柔的聲音。
“那就好。”知道旁邊的人聽懂了自己的話,許君松了口氣。他本來還在想這人這麽笨,若是還聽不懂他該怎麽辦。
鬼面将軍伸手摸被許君抱在膝蓋上的兔子,半晌後,他的話音又傳來,是更加的溫柔,“成親的事以後別再說。”
不等許君開口,鬼面将軍又道:“你我皆是男人,那樣腌臜的事情,天理不容。”
許君臉色漸漸慘白,他早就知道這人現在定然是恨透了男人,成親的事肯定不成。
成親不成,這人肯定還要查。一旦查,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查出來了。查出來了,他就要被殺頭了。
許君可憐巴巴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人,他要被這人殺頭了。
許君失望,“哦……”
正摸着兔子的鬼面将軍,看着旁邊因為他的話而失望得整個人都變得軟趴趴沒了力氣的許君,心下一悸,心髒怦怦直跳起來。
他本已徹底死去的那顆心,瞬間又有了幾分期待。
只是這一次,他很快便遏制了那份不切實際的期待,他告誡自己不要貪心。
易王所居的那座城叫做景山城,離安慶這邊不遠,坐馬車過去只需要兩天時間。
他們清晨趕路,到景山城時正好是第二天晚上。
到了景山城之後,衆人再次感受到了武林大會的熱潮。
整個景山城幾乎所有的客棧都已人滿為患,他們一路找了許多客棧,都沒找到一間空房。
衆人望着夜景闌珊的街道正頭痛,遠處便有一熟人跑了過來,許銘老遠便沖着許君招起了手,“弟弟,這裏。”
他早就已經料到景山城會是這樣的情況,如果只是鬼面将軍的人他才懶得理會,但是他怎麽也不可能委屈了自己弟弟,所以他早早的就已經叫人過來訂好了客棧。
衆人微驚,走了過去。
原本準備給許君一個驚喜的許銘見自己弟弟變得焉撲撲的,立刻扔下其他人緊張地繞着許君轉了起來,“怎麽了?”
許君看看許銘,又看看鬼面将軍,嘴一扁,不開心,“他說他不嫁給我。”
許銘臉上因為見許君不開心而升起的憤怒與猙獰,在聽到許君那句話之後,瞬間化作甜甜的微笑,“沒事沒事,不傷心,乖哦。”
許銘很是開心,連忙熱情的招待着衆人進了客棧。
他是算着衆人會這個時間來,所以就連菜都已經布置好,當然,那滿滿一大桌子的菜全都是許君喜歡吃的。
其餘人的口味愛好,從來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飯桌上哄着自己弟弟吃完飯,許銘又說了好多好聽的話,才哄着許君開開心心的回了房間。
進了屋,許銘還沒完。
“你平日裏也不要和鬼面将軍太親近的好,他的身份不簡單,爹爹雖然沒說,但是爹爹似乎很早就認識他了。”許銘軟軟道,他最不希望看到他這弟弟受傷。
一個人能夠和當朝皇上平起平坐以名字相稱,還手握七八十萬兵權,無論他那張面具下的臉到底是什麽模樣,這樣的人都不是他們許家能招惹的。
話說完,許銘見許君還是那沒有力氣的模樣,轉移了話題,“對了,咱們小時候常去玩的山你喜歡嗎?”
許君點頭,他們小時候常常去一處山裏的避暑山莊玩。那裏又涼快又有好吃的,他很喜歡。
“那等我什麽時候交出兵權了,我們去那裏住好不好?”許銘道。
“交出兵權?”
“對啊,再過幾年等我老了,我就不做将軍了。”許銘搬着手指頭算了起來。
他才二十郎當歲正值壯年,離告老還鄉還早得很。
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他父親許瀾也是這意思,都在争取三代之內淡出朝堂。
伴君如伴虎,雖然如今他父親與他都并未招來殺心,但一旦出事必定牽連甚廣,他與他父親都不願意連許君和他們娘親都牽扯進來。
許君聞言,張了張嘴,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
又說了兩句後,許君趁着許銘洗漱的機會出了門,想吹吹夜風。
他走到客棧後的院子時,卻發現院子早已經被人霸占。霸占院子的正是他熟悉的那幾個副将,他們圍在桌前就着月色喝着酒吃着花生,甚是逍遙自在。
平常他們在營中每天都得訓練,任務繁重,這樣逍遙的日子是少之又少,如今難得有機會,自然十分開心。
見許君過來,衆人連忙讓了個位置出來。
“來來來,喝酒。”陶馳塞給許君一個酒杯。
聽了許銘的話,許君心裏很是不開心,幾人給酒喝他就喝。
一輪喝下來,衆副将才發現許君不說話,“這是怎麽了?誰惹你不開心了?”
許君搖了搖頭,不說話。
他怎麽可能開心?
許家的情況他是知道的,雖然面上風光但是做什麽事情都得顧前顧後,許銘還好,遠離朝廷到底自在些。他父親許瀾卻是平日裏連和同僚出去喝個酒,都要琢磨一番利害關系。
本來就已是這樣的情況,偏偏他又闖了禍,惹了個殺神,萬一東窗事發,肯定要牽連到他哥和他爹爹、娘親。
客棧內,洗漱完正躺在床上休息的鬼面将軍,被衆副将簇擁着叫下樓來到院子裏時,許君已經躲在桌子下面許久。
夜色之下,都喝得有些高了的衆副将哭笑不得。
他們本來是有幾分玩鬧的心思,想着這裏不是軍營,他們又都在,就算許君喝醉了也不會出什麽事,所以就一直勸酒。
誰知道許君喝醉了之後就鑽到桌子底下生悶氣去了,還怎麽勸都勸不出來!
“上一次都好好的,這一次也不知道怎麽了。”陶馳強忍笑意。
他們之前久勸勸不出來,合着就把桌子搬到旁邊去放着,結果窩在桌子下面做縮頭烏龜的許君見自己的烏龜殼不見了,委屈巴巴地看了他們一眼,竟蹲在地上挪了挪,又挪到桌子下蹲着去了。
聽着副将你一句我一句的把之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鬼面之下的人退後一步,微彎着腰看向桌下。
果不其然,在桌下看到了一個蹲着縮作小小一團生悶氣的人。
“出來。”鬼面将軍走過去輕敲桌子。
桌子下的人沒有動靜。
鬼面将軍退後兩步,彎腰看向桌子下,只見剛剛向着他這邊蹲着的人已是背過身去,改為背對着他蹲着了。
鬼面下的人好笑,“誰惹他了?”
衆副将紛紛搖頭,趕忙表示自己跟這事兒沒關系,他們見到這人時這人就是這樣悶不吭聲的。
鬼面将軍回過頭去想了想,直接彎腰把桌子舉了起來,放到旁邊。
桌子下的小烏龜正失落,猛然間發現自己的烏龜殼不見了,他委屈巴巴地擡起頭來看了看搶走他烏龜殼的壞人,撅着屁股挪了挪,又蹲桌子下去了。
“哈哈哈……”衆副将見狀,終是忍不住悶笑起來。鬼面将軍亦是哭笑不得。
“你蹲在下面做什麽?”鬼面将軍蹲了下去。
小烏龜轉了個圈,轉過身去背對着他,明顯不想說話。
鬼面将軍往裏面挪挪,蹲到烏龜殼裏,和縮頭小烏龜作鄰居。
“出什麽事了?”此刻鬼面将軍心髒砰砰直跳如鹿亂撞,雖然他一直告誡自己不要再有期待,但他的心忍不住的在雀躍與狂跳。
自從他與許君說明不嫁給他後,許君就一直是這無精打采的消沉模樣,如今許君蹲桌子下生悶氣,難道是因他?
許君擡眸看了未經他允許就跑進桌子下來的人,挪了挪,背過身去,不理他。
“告訴我。”鬼面下的人有些無措,他從未安慰過人,亦不知道該怎樣安慰。
小烏龜偷偷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兩人視線對上,他又很快回過頭去。
“我不會告訴別人。”
小烏龜又委屈巴巴地偷看了一眼。
鬼面之下的人思量許久,才說出這麽一句,“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他給不了許君什麽承諾,因為他不配,而且一旦許君知道他又多髒,定然不會接受他。
許君總算是回過頭來,他低着頭玩着手指。鬼面将軍不說話,耐心的等着。
半晌之後,許君往前挪了挪,和鬼面将軍挨着蹲在一起。察覺到許君的親近,鬼面之下的人心跳又是一陣加速。
許君又磨蹭了一會兒,才軟軟求道:“未俟,你不要殺我的頭好不好?”
鬼面之下的人一愣,他錯愕地看向許君。
下一瞬,無盡的怒氣與悲憤自他心底湧出,這人為何會覺得他要殺他?還是說,在他許君的心裏,他就當真如同傳言般冷血無情是惡鬼轉世會濫殺無辜?
“好不好嗎?”又是可憐兮兮的聲音。
鬼面之下的人心中才湧出的怒意瞬間被沖散,只剩下濃濃的無奈。
“好。”除了好,他還能說什麽?
小烏龜吸了吸鼻子,又想到了什麽似地說道:“那你跟皇上說說,讓他也不要殺我爹爹和哥哥、娘親的頭好不好?”
鬼面将軍皺眉,這事和他爹爹、哥哥、娘親又有什麽關系?
又關晉祁什麽事?
“好不好嗎?”許君伸出手扯扯他的衣袖。
“好。”低沉的嗓音之中是濃濃的無奈,“只要有我在,晉祁他就不會動你許家一人。”
得到想要的答案,小烏龜向着他挪了挪,親昵地靠他更近些。
鬼面下的人看着旁邊慢慢向自己靠近的許君,他知道他應起身把桌子掀開,帶着人回去睡覺,他知道這人是喝醉了,但他卻不想動,他學着身旁之人蹲在桌下,享受着這片刻的安靜。
“你嫁給我好不好?”軟軟的聲音猝不及防的又響起。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鬼面下的聲音是少有的狼狽。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許君嘴一扁,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之後挪了挪,笨拙地挪到遠處,不挨着他蹲不和他好了。
鬼面下的人看到這一幕,明知道這人是喝醉了在耍酒瘋,無理可循,可是心下卻還是忍不住有些泛酸。
“好。”他看着躲遠的人,心一軟,嘴上竟就應了個好字。
話音才落,他就聽見桌子外面有一群人吸冷氣的聲音。
鬼面将軍莫名有些心虛與煩躁,正準備起身掀開桌子,就算用強也要把這人帶回去睡覺,面前就突然多了個東西。
剛剛那個委屈巴巴挪到遠處不和他挨着的小烏龜又挪了回來,和他面對面的蹲着,靠得極近。
那白淨的臉湊了過來,唇張開,軟糯好聽的聲音傳來,他說:“娘子,為夫可以親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