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
第一話 吃人的房間
衆人聽到心驚之處,皆是悚然動容,看來讓石碑困住的東西,實際上正是這個無底洞,考古隊所感受到的時間,只是它無數次重複看到石碑死掉的過程之一。
羅大舌頭急着對司馬灰說道:“等死的滋味可不好受,得想法子先找路逃出去。”
司馬灰按住羅大舌頭說:“別急着走,不搞清楚是怎麽回事,又能往哪逃?”他問“二學生”,這個被困在地底的東西,其存在的時間,遠比古代拜蛇人的歷史要久,而今拜蛇人已消亡了上千年,它居然還活着,只不過讓石碑困住了,所以深陷在無限次死而複生的循環中掙脫不出,可就算這東西當真存在,它為什麽能看懂石碑上的秘密?
“二學生”說反正無路可逃了,不如就把我知道的事全部告訴你們,不過是否有機會說完沒辦法保證了,“綠色墳墓”與困在洞裏的東西實為一體,“綠色墳墓”是它在洞外的名字,洞內的這個東西從古已來沒有名稱,近年來才有人将它命名為“熵”,如果說衆多“房間”構成的組織是把傘,“綠色墳墓”是握着傘的手,那麽“熵”則是“綠色墳墓”的身體。
“熵”形成的原因,大概是拜蛇人扔在洞中的大量古屍,還有無數死去的陰魂,都被洞中一個無知無識的原古之物吞并,漸漸聚合為一,所以它識得“拜蛇人石碑”,而随着“遺骸”浮出地下的“綠色墳墓”,卻在陰山古島中被磁山抹去了記憶,因此無法解讀出碑文,對古代拜蛇人的存在也是毫不知情,經過組織許多年的探尋,逐步發現到拜蛇古國的秘密,可是所知仍然非常有限,直到它跟着考古隊重回浮在北緯30度地下水體中的磁山島嶼,才記起了種種前事。
“二學生”又斷斷續續說出不少情況,但有很多地方司馬灰等人都聽不明白。
勝香鄰細心揣摩其意,附耳對司馬灰說道,按照“二學生”的描述,任何人吃過“綠色墳墓”的肉,都會變成受它控制的“房間”,甚至連組織的首腦本身也是一個房間,而“綠色墳墓”就像一部躲在這個房間裏的幽靈電臺,具備很強的生物電場,如果脫離房間,則會變成一個幽體,相當于從房間那部電臺裏發出的一段信號,強烈到可以讓附近的人直觀感受到它的存在,範圍至少在幾十米以內,但是這個幽體沒有任何行動能力,只能通過“房間”周圍的人去達成目的,房間可以衍生出許多,“綠色墳墓”卻只有一個,它可以躲在不同的房間裏,另外“綠色墳墓”與房間裏的死人肉,都是通過生物電場存在,所以不管是否躲在房間之內,它和房間都無法穿過石碑。
司馬灰心想不錯,縱觀前後幾次行動,人員和地域都不相同,最初在緬甸野人山大裂谷,探險隊裏一定有人無意中吃過“綠色墳墓”的肉,那個人多半是探險隊的首領勝玉,所以她才能通過電話與“綠色墳墓”通話接下任務,但是她自己并不知情。第二次司馬灰是跟着宋地球的考古隊,深入距離地表10000米的“羅布泊望遠鏡”,遇上了一個怪胎田克強,那是一個對“綠色墳墓”忠心耿耿的房間,可他也不知道首腦就躲在自己肚子裏。
田克強死後,司馬灰等人穿過羅布泊望遠鏡,從地下火洲走出極淵,到大神農架林場,這期間“綠色墳墓”都沒出現過,直到與通訊組合并,追蹤采藥人佘山子開始,“綠色墳墓”才再次跟上考古隊,因為佘山子與“二學生”,正是兩個吃過死人肉的房間。
接下來采藥人佘山子喪命,考古隊墜入陰峪海下的北緯30度水體,終于發現了磁山古島,以及被吸在附近的Z-615潛艇,司馬灰明顯感覺到,這時的“綠色墳墓”,變得對古代拜蛇人和石碑一切前因後果了如指掌,說明它已經記起了在當年遺忘的部分,并且從那時開始,“綠色墳墓”對司馬灰一行人的态度有所轉變,由此前的除之而後快,改為利用考古隊尋找“拜蛇人石碑”。
困擾司馬灰已久的諸多謎團,終于得以一個個解開,可這條線中還缺少幾個重要環節,首先考古隊從羅布泊荒漠逃出來,一路上隐姓埋名前往大神農架林場,在此過程中除了劉壞水,沒接觸到什麽有可能走露風聲的人,“綠色墳墓”為何會知道考古隊下一步要到大神農架?難道考古隊的劉壞水也是一個房間?
由于“二學生”是吃過死人肉的房間,所以“綠色墳墓”知道的一切,他死後也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因為兩者同為“熵”的一部分,當下告訴司馬灰等人,1958年進入極淵的中蘇聯合考察隊,出發前拍攝了一張合影,當中那個鬼影,身份為蘇聯UKB設計局的軍官,此人正是一個受到組織控制的房間,凡是組織裏的房間,拍照的時候都沒有臉,這個人當時引起蘇方懷疑,很快遭到了秘密處決,随後臨時補充了新的成員,那時“綠色墳墓”已經來不及再向其中安插房間,只好埋下“屍鲎”将整隊人全部害死,以期另派人員進入地底,但國際局勢風雲突變,不久後蘇聯專家團撤離新疆,“羅布泊望遠鏡”的通道被炸塌,整個計劃就此擱置封存,直到1974年宋地球帶領考古隊,才從樓蘭黑門迂回進入“地底測站”,司馬灰發現的那張考察隊照片,也因記錄了“綠色墳墓”的幽體,只不過十分微弱,它被一直從羅布泊帶到放置石碑的拜蛇人神廟,所以考古隊一路的行蹤和動向,自始至終都被“綠色墳墓”所掌握。
衆人聞言懊悔已極,還好穿過石碑之後,這張照片已經沒用了,壓在心裏的一塊大石頭至此總算搬開了。
司馬灰對“二學生”說,這是解開了第一個死結,但還有一個更大的死結,倘若“綠色墳墓”的秘密果真如你所言,即使是有多少房間就有多少“綠色墳墓”,這東西也只有一個形态,它為何不敢露面?趙老憋所說的不識廬山真面目是什麽意思?你又為什麽說只有死人才能看到“熵”?我以前在哪見過它的真面目?要是這幾件大事對不囫囵,終究難信你的鬼話。
“二學生”緩緩伸出手來,指向大殿石臺底部的浮雕圖案說道:“‘綠色墳墓’的真面目就在這裏,你自己一看就全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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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灰縱然臨事鎮定,心中也不免一陣狂跳,他進到大殿以來,只顧看石臺凹陷處的人形輪廓,并未在意附近那些詭異離奇的神怪壁畫,因為很多內容看了也是難解其意,此刻撥轉礦燈光束照向石臺下方,不禁駭得呆了。
石臺底部的浮雕圖案,是千百只空洞無神的眼晴,司馬灰霎時間知道趙老憋那句話的意思了,原來這個被稱為“熵”的怪物,也曾在時間匣子中出現過。
司馬灰抓住趙老憋的時候,逼問對方“綠色墳墓”的真面目到底是什麽。趙老憋那雙憋寶的賊眼與衆不同,定然看出了“綠色墳墓”的真身,知道這個怪物無處不在無所不窺,所以不敢明言,只作出一番暗示,表示司馬灰親眼見過“綠色墳墓”的真實面目。
司馬灰能确定趙老憋所言不假,把自己和趙老憋都見過的人,過篩子似的過了無數遍,其實符合這個條件的人實在不多,關鍵是趙老憋知道司馬灰見過的人根本沒有幾個,除了“司馬灰、勝香鄰、羅大舌頭、通訊班長劉江河、二學生、高思揚”以外,也就只有死去千年的占婆國阿奴迦耶王了。
司馬灰甚至想到了出現在匣子的裏“C-47信天翁運輸機”,那架飛機在1949墜毀于羅布泊,機上沒有任何一人得以生還,C-47信天翁在失事前的一瞬間,也進入了時間匣子,當時趙老憋以為考古隊要下手去了自己,吓成了驚弓之鳥,舍命躲進了C-47的機艙,司馬灰等人随後追了進去,發現整架C-47信天翁處于近乎靜止的狀态,裏面的乘客和駕駛員都如同橫死之人一樣,臉上保持着驚恐絕望的神情,僵硬在原位動也不動,這次墜機事故的遇難者,也算是司馬灰和趙老憋都見過了,可唯獨沒想到,陷入匣子死循環的事件,不止考古隊、趙老憋、C-47,除了這三者,還有另一個東西存在,在司馬灰從匣子中逃脫之際,他看到黑暗深處裂開了一條縫隙,其中好像有無數只眼,當時“熵”也進入了時間匣子,這一幕可怕的情景,不僅考古隊看得真切,趙老憋也應該看到了,所以才稱司馬灰見過“綠色墳墓”的真身而不自知,更不會想到“綠色墳墓”就躲在落到重泉之下的幸存者當中。
至于“綠色墳墓”始終不敢暴露真面目,也正如司馬灰先前所料,确實是其弱點所在,因為真身一旦被人看到,自然知道這是個重泉之下渾身是眼的異物,誰還會相信它那番鬼話到地底送死?而且除了死人之外,只有在極端特殊的情況下,才有可能看到“熵”的真身。
高思揚見司馬灰沉默良久,臉色難看得吓人,又聽勝香鄰簡單說明了原由,心裏更為駭異,難道“二學生”說的話全部屬實?
司馬灰目不轉睛地盯着“二學生”,把這整件事情在心中轉了幾個來回,暗想:“以往上的惡當還不夠多嗎?我如今吃鬼迷了心竅,怎麽敢相信一個死人說的話?”
第二話 消失的屍體
司馬灰預感到情況不妙,暗中思索“二學生”所言之事,估計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符合事實,可哪怕只有百分之一是虛,也足以讓考古隊陷入無底之坑。
這時勝香鄰又問了“二學生”幾件事,得知組織的房間都有編號,歷代首腦為“0號房間”,有他的存在才能不斷發展成員,使“綠色墳墓”有足夠容身的房間,可以滲透到各個角落,但與重泉之下的拜蛇人神廟隔着地殼,同時受地磁影響,與讓石碑困住的“熵”互不相通,而最後一位“0號房間”,也曾意外暴露過真實面目。
那是在1949年,當時的“0號房間”死後,屍體被放到一口烏木躺箱裏,埋到了亂葬崗上,這箱子以前是廟裏裝“雷公墨”所用,由于事出突然,還沒來得及找到下一任“0號房間”,而這具形狀怪異的屍體,就先被挖墳的土賊刨了出來,很快又讓軍隊發現并引起了懷疑,裝在C-47信天翁運輸機裏想轉運給盟軍,航線是由南向西北,途中突然失蹤,再也不見蹤影,十年後有人在羅布泊荒漠裏發現了飛機的殘骸。
這架綽號信天翁的“道格拉斯C-47空中運輸機”,就是考古隊在匣子裏遇到的失事飛機,因為迷失在匣子中的一切事物,都相當于在真實中消失了一段時間,所以說是死過一次,直到從裏面逃脫出來,先逃進C-47機艙的趙老憋,看那口箱子上滿是封條符箓,誤以為是做夢都想找到的“雷公墨”,趕忙打開來看,見是黑乎乎一團物事,套在一個大皮口袋裏,可被考古隊追得太急,顧不得仔細辨別,拖起來便從前艙爬到外面,結果被強風卷走,那一瞬間看到了深淵裏遍體長滿眼睛的古老神只,吓得魂都沒了,哪裏還顧得上裝着屍體的皮口袋,他逃出時間匣子之後,“0號房間”的屍體也從此下落不明,因為屍體是在C-47運輸機中,一旦離開這架運輸機,也就永遠消失在時間之外的亂流中了,自此組織沒有了“0號房間”,房間變得越來越少,“綠色墳墓”實際上已然是窮途末路,沒想到在這種絕境中,得以借助考古隊深入到重泉之下,想來也是命運使然。
衆人心下黯然,發生過的一切都已經成為了事實,再也無從挽回,多虧司馬灰遇事沉着,拆掉了雷管引信,否則炸塌了石碑,那才真是天大的禍端,如今考古隊全夥困死在洞中,但跟“熵”同歸于盡,也算夠本了。
勝香鄰認為事情不會這麽輕易結束,但她也分辨不出“二學生”所言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司馬灰對勝香鄰等人說道:“‘二學生’講的多半都是事實,不過這個人并不可信,按對方所說它現在就是個鬼,可我看它就是‘熵’,是個借魂還屍的東西,哪裏會安什麽好心?洞中發生的一切,全都是為了讓考古隊毀掉石碑。”
羅大舌頭說:“那炸藥已經失效了,只憑咱們這幾人想推倒石碑,簡直是蚍蜉撼大樹。”
司馬灰一時也猜不透對方要如何施為,忽然看到高思揚身後所背的“高溫火焰噴燈”,不覺心念一動,這部高溫探照燈能照出烈焰般的光束,先前遭遇栖息在水晶湖底的巨型史前怪獸,都被光束燒掉了腦袋,但石碑不比血肉之軀,縱然用“高溫火焰噴燈”照過去,也燒不穿那麽厚重的石碑,何況“拜蛇人石碑”上到處都是碑文,整座石碑又甚為高大,哪怕燒去幾行碑文,照樣能夠将“熵”困住。
“二學生”神色慘然地對司馬灰說:“你不相信我那就算了,當你們翻過石碑踏進洞道的一刻,就命中注定回不去了,即使毀掉石碑也會被‘熵’吞掉,而失去炸藥的考古隊,更是對‘熵’沒有任何價值,我知道了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只是出于一番好意,讓你們死得明白,我心中也落個坦蕩,等這裏的時間流逝到盡頭,咱們形神俱滅,我有什麽必要出言欺瞞?”
司馬灰不再吭聲,他認定這個“二學生”就是洞中怪物所變,其目的就是引着考古隊破壞石碑,但這家夥到底想怎麽做呢?
“二學生”見司馬灰沉默不語,就問高思揚:“難道連你也不信任我了?我當初在大神農架林場吃死人肉,也只是求生心切,畢竟這世上有誰不怕死?趁着還有時間,我再跟你們說些很重要的事……”
高思揚一時語塞,她想了想覺得還是相信司馬灰為好,畢竟司馬灰從沒錯過。
司馬灰仍不說話,心中卻想:“我要是從沒錯過,也不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了。”
羅大舌頭插嘴道:“誰說這世上沒有不怕死的?想我羅大舌頭自從離家闖蕩黑屋,仗着一身拳腳打抱不平,等閑三五個人也近身不得,後到緬甸為軍作戰,刀槍叢裏砍胳膊斷腿,什麽陣仗沒見過?你看老子幾時皺過眉頭?”
司馬灰知道這羅大舌頭一張嘴那就沒個完了,于是擡手止住話頭,他此刻已做出最壞的打算,估計“拜蛇人石碑”一定會倒塌,雖然現在還猜想不出原因,但事情一定會向着這個結果發展,而“二學生”就是有意拖延時間,企圖在此之前,盡量消耗考古隊的礦燈電池,那麽一旦石碑受到破壞,洞裏的東西就會立刻從地下逃出去,衆人陷身在黑暗中,連萬分之一的逃生之機都沒有了,在伸手不能見掌的地底洞穴中,惡劣的環境使電池消耗速度要超出正常條件下好幾倍之多,考古隊剩餘的電池根本支撐不了多久,所以不能再有任何耽擱,另外對方道破了這些謎團,也說明是有恃無恐,将考古隊這四個人當作已經吃到嘴裏的肉了。
司馬灰想到這裏決定見機行事,但不采取行動打破僵局,終究沒有機會可尋,當即示意衆人動手,讓高思揚準備用高溫火焰噴燈照向“二學生”,這部火焰噴燈是由“科洛瑪爾探險隊”裏的科學家發明設計,冷戰時期各種稀奇古怪的武器裝備層出不窮,司馬灰自認為見過不少犀利器械,可這類噴燈卻是聽也未曾聽過,但威力着實驚人,尋思不管對方是什麽怪物,讓那烈焰般的光束照到,也教它吃不了兜着走。
羅大舌頭和勝香鄰向來跟司馬灰同進退,立刻随之上前,高思揚稍有遲疑,也背着高溫火焰噴燈跟了過去。
“二學生”想不到司馬灰不按牌理出牌,完全不留商量的餘地,倉促間慌忙退向神龛之後。
誰知羅大舌頭來得更快,當先一個箭步蹿上石臺,倒掄起獵熊槍的槍托,用力照着“二學生”的腦袋猛揮過去,就聽頸骨斷裂之聲,“二學生”的腦袋被槍托打得在脖子上轉了360度,身子卻沒挪地方,轉回來時臉上死氣更重,兩眼望着羅大舌頭,顯出怨毒的目光,突然張開了黑洞洞的大嘴。
羅大舌頭吓了一跳,急掣身形躲閃,可忘了身在神龛石臺上,後退時踩到空處,叫聲:“我的個娘!”仰面摔倒在地。
司馬灰和勝香鄰在兩旁接應,分別對準“二學生”連發數槍,槍彈在漆黑的大殿中嗖嗖飛過,都打在“二學生”身上,卻擋不住它從石臺上撲向羅大舌頭的勢頭。
這時高思揚也到了神龛附近,她本來還有些猶豫,可是看到“二學生”臉上死氣沉重的猙獰之狀,再不敢有所遲疑,那部“高溫火焰噴燈”的燈頭都架在她肩上,急忙打開燈頭的蓋子,對準“二學生”照去。
“二學生”似乎也識得此物厲害,吓得臉色驟變,嘴裏發出“咕咕咯咯”一陣怪叫。
這部“高溫火焰噴燈”因從熱氣球上掉落受損,始終接觸不良,故障無法排除,一路上時好時壞,高思揚此刻将燈頭對準“二學生”,卻沒有半點光線射出,只有裝在獵鹿木盔上的礦燈,近距離直照到對方臉上。
“二學生”像是非常懼怕噴燈,不敢置身在燈頭照射範圍之內,掉轉身爬下神龛向後逃去。
羅大舌頭見“二學生”躲在神龛之後,立即跳起身來,渾身筋凸,奮力将整塊巨石雕成的神龛揭起,想推倒了将對方壓住,但那神龛重達千斤,他雖有幾分舉鼎之力,也只能将神龛擡起45度,就覺兩臂酸麻,胸口氣血翻湧,都要從嘴裏噴将出來。
司馬灰等人見狀并肩上前,暴雷也似發聲喊,硬生生掀翻了神龛,那“二學生”躲避不及,被沉重的巨石壓在底下,頓時變成了一個血肉模糊的餅子,再也動彈不得。
衆人看神龛巨石下露出的手指還在不住抖動,一同蹲下身去察看,忽見“二學生”那顆被砸癟的腦袋,竟像一條蛇似的從神龛底下伸了出來。
高思揚駭異至極,手裏按着的“高濕火焰噴燈”一直沒有放開,忙把燈頭照向“二學生”,這次終于沒出故障,勝過烈焰的灼熱光束射出,那被壓扁的頭顱立時化為烏有,然而就在光束噴出的一瞬間,大殿內外的燈燭,以及四個人身上裝備的礦燈,全部暗淡下來,眼前黑的如同抹了鍋底灰。
衆人大驚,考古隊果然沒有走出無底洞裏的裂縫,時間又要飛逝到放置空罐頭盒子的11點了,“熵”可以任意擺布裂縫中的時間,并不取決于“二學生”是生是死,也與考古隊在無底洞裏的位置無關,只要衆人作出的行動有可能破壞石碑,無底洞中的時間就會立刻逆向飛逝,将四個人帶回到放置石碑的洞口。
第三話 真實的本質
司馬灰等人意識到無底洞中的時間再次飛逝到出發點,是因為考古隊的行動有可能破壞石碑,不過“高溫火焰噴燈”應該無法對石碑構成威脅,腦中這個念頭還沒轉過來,礦燈就亮了起來,時間回到了洞道中的11點,聳立的“拜蛇人石碑”赫然出現在面前。
“高溫火焰噴燈”裏射出的灼熱烈焰,正對着石碑照去,不過衆人距離放置石碑的洞口還有幾步距離,噴燈射程很近,那些碑文刻得又深,因此燒上去影響不大。
高思揚臉上失色,忙把火焰噴燈掉轉方向,想關掉卻關不上了,以電池背囊供應能源的噴燈,持續時間很短,如果不能迅速關閉,很快就會耗盡能源徹底失效。
司馬灰見通往石碑的裂縫打開了,也來不及多想,立刻協助高思揚取下火焰噴燈背囊,就地扔掉不管,招呼其餘兩人逃向石碑,三步并作兩步蹿到近前,手腳并用攀着石碑爬上頂端。
四個人拼命上到石碑頂部,心裏暗覺僥幸,看來老天爺也偶爾開會恩,一定是困在洞中的“熵”以為火焰噴燈能燒去碑文,才在考古隊使用噴燈的一瞬間,使時間飛逝到石碑附近,無底洞裏的人員絕無生還之望,看來這東西畢竟只是個死不掉的怪物,并不是真正洞悉一切因果的神只。
司馬灰感到僥幸的同時,也有些恐慌,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其餘三人都在石碑頂部往外逃的時候,他大着膽子回頭看了一眼,想瞧瞧為什麽沒被洞中的無數怪手拽進裂縫,誰知不看則以,看這麽一眼真如同五雷擊頂。
此時那部“高溫火焰噴燈”的電池還沒耗盡,灼目的烈焰将洞道裏映得雪亮,就見先前抛落的整捆炸藥,竟從一團黑霧顯露出來,這捆炸藥的引信雖被拆除,但裝填在其內的軍用級別黃色炸藥仍在,火焰噴燈照在炸藥上,立時将其引爆。
司馬灰見狀不妙,急忙叫喊着讓羅大舌頭等人俯身躲避爆炸的沖擊,那捆炸藥的威力雖然驚人,卻也難以直接炸塌如此厚重的“拜蛇人石碑”,不過洞道內格外攏音,地形本就使爆炸的沖擊波被擴大了數倍,轟響聲更是震天撼地。
司馬灰等人趴在石碑頂部躲避爆炸,只聽轟然巨響,身體像被一陣疾風刮過,每一寸肌膚都疼得難忍,震得三魂離位,五髒六腑恰似翻了幾個跟頭,肚中嗡鳴作響,喉嚨中鹹腥之氣滾動,耳鼻中随即流下血來,身體抖個不停,似乎是“拜蛇人石碑”在發出震顫。
這座“拜蛇人石碑”在地脈盡頭矗立了幾千年,其上遍布的龜裂,在劇烈的沖擊下迅速加深擴展,裏面發出層層斷裂之聲,然後緩緩向外倒塌下去。
石碑垮塌的瞬間,司馬灰感到自己的魂魄好像都被震掉了,恍惚間看到硝煙中浮現出一個如同參天古樹般的龐然大物,它伸展着根須在黑洞中掙紮欲出,身上長滿了無數只綠幽幽的怪眼,這或許就是“熵”的真身。
這個渾身是眼的巨大樹形生物,随即被濃重的黑霧覆蓋,而石碑頂部的四個人,也都随着崩塌跌落在地,臉上身上都是灰土和血污,好不容易掙紮起身,就見“拜蛇人石碑”已變成了一堆亂石,再沒有一處的碑文可以連接起來。
司馬灰頭腦還算清醒,心知這次算是把婁子捅上天了,後果實難想象,黑洞中那個古樹般的怪物“熵”,正是因為看到碑文,才會陷在反複的死亡中不得脫身,而此刻“拜蛇人石碑”徹底倒塌,可就再沒有任何東西擋得住它了,古代拜蛇人從出現到消亡這麽長的時間內,用盡了一切辦法都奈何不了“熵”,憑考古隊那幾條步槍和所剩不多的彈藥,絕無與之對抗的餘地,四個人都死在這也于事無補,如今只剩下拼命逃跑這一條路了。
衆人耳中轟鳴,口鼻流血,誰都無法說話,趁着“熵”還沒從洞穴深處出來,強撐着由亂石堆裏爬下,冒着滾滾而來的熱流經來路向外逃亡。
地洞裏熱得如同蒸鍋,勝香鄰身上傷勢未愈,跑不了多遠就支持不住了,她面無血色,推開司馬灰讓衆人自行逃生。
司馬灰等人怎肯丢下勝香鄰不顧,就和羅大舌頭輪流背着她,讓高思揚用礦燈照路,繼續穿過重重洞窟往外跑。
考古隊攜帶的物資裝備幾乎都用完了,衆人身上除了水壺步槍以及少數幹糧電池之外,沒有什麽多餘的東西,司馬灰和羅大舌頭在緬甸作戰多年,叢林山地間的負重急行軍是家常便飯,不過血肉之軀終究有其極限,跑一段也要停下來喘息一陣,虧得隧道裏有拜蛇人放置的許多巨石,最大限度上減緩了“熵”從深淵裏爬出來的速度。
衆人逃至神廟通道的入口附近,聽覺漸漸恢複,腳下卻拉不開栓了,只好放下昏昏沉沉的勝香鄰,暫時停步喘口氣,這時隐隐聽到有龐然大物由遠而近,估計這是“熵”從後面追上來了,神廟通道裏有很多巨石,才使它的行動遲緩下來,然而出了神廟,就是一座接一座山腹貫通相連的漫長隧道,其中地形異常平整開闊,徒步逃出去,用不了多久便會被“熵”追上慘遭吞噬。
羅大舌頭深感絕望,握着僅剩的三發“8號霰彈”,對司馬灰說:“我留下來擋它一陣,你們趁着能走趕緊走,活下來一個算一個了。”
高思揚剛才也見到了黑洞中浮現出巨大無比的樹形輪廓,她心驚膽顫地說:“那個東西根本不是槍彈所能對付的,而且活了萬年不死,只怕沒有誰能知道它是個什麽怪物,咱們這幾個人在它的面前就像螞蟻一般,你逞強留下來也沒任何意義……”
羅大舌頭說:“那咱就只能分散突圍了,總不能全讓它給一口吞了。”
高思揚說:“你們還記不記得死城裏的大鐵球?它能将人拖入無窮無盡的怪夢中,也許能将那個怪物困住?”
司馬灰聞言稍一沉吟,說道:“離得太遠來不及了,咱們要設法把它引到螢光沼澤裏去,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先前被困在無底洞中,司馬灰已預計到石碑倒塌的結果将會發生,因此有所準備,現在想來,那座枯骨堆積的死城中有個大鐵球,可以使生者的意識深陷夢境,如果沒有外力影響,就會一直困在怪夢中無法醒來,但是肯定擋不住“熵”,只能把陰魂截住,以免被“熵”吞噬,否則古代拜蛇人也不會把它放在死城中,況且考古隊從死城出來之後,在漫長的地底隧道裏徒步行進了很多天,才走到神廟,那是遠水不解近渴。
而貫穿地下山脈的隧道中,存在着綿延數裏的大片螢光沼澤,當時聽勝香鄰說過,那是由化合物質淤積成泥沼,又受到下層硫酸湖泊的侵蝕而成,形成的年代不會超過兩千年,分布着很多罕見的發光植物和栖息在洞穴裏的大螢火蟲,環境非常脆弱,表面的淤泥一踩一陷,人行其上勉強得過,如果“熵”從沼澤爬過,一定會陷進深處的硫酸湖,它受到地底無窮無盡的濃酸腐蝕,即便能夠不斷複原,也永遠別想再爬出來了。
羅大舌頭和高思揚聞言連連點頭,目前雖然無法理解“熵”到底是什麽東西,但它确實是個有生有形之物,只要進了螢光沼澤,必定會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這時有了一線希望,三人精神一振,當即背起勝香鄰,穿過神廟外牆,一路逃進了山脈下的隧道,眼見山腹下的地勢越來越是開闊,遠處連接成片的螢光綿延浮動,宛如天際銀河落于大荒。
高思揚借着浮動的螢光,看到山體上方從中裂開,不免擔心那個巨大的樹形怪物會從這裏直接爬到外面去,然後躲在地殼深處蠶食生靈,那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司馬灰估計“熵”也沒料到衆人會逃出這麽遠,而且考古隊知道的秘密實在太多了,它絕不會允許這四個人生存下去,哪怕衆人根本不可能走出地底,對方也要不分死活全部吞掉才能甘休,所以肯定會追進螢光沼澤。
衆人一路疲于奔命己是強弩之末,眼看接近了螢光沼澤,忙用圍巾遮住口鼻,而身後朽木斷裂般的響動也在迅速逼近,回頭看時只有無邊的黑霧,裏面充斥着沉重的死氣。
司馬灰等人暗暗駭異,立即加快腳步穿越沼澤,就聽朽木般的異響越來越近,好像轉過頭去就能看到那千百只怪眼,可這時候誰也不敢往身後看了,沒命似的向沼澤深處狂奔,忽覺腳一下軟,都跟着撲倒在地,原來地面不知何時開始往後傾斜塌陷,身旁的螢光植物,也全跟着歪了過去,栖息在附近的洞穴螢火蟲,似乎預感到大難來臨,不知所措地四處亂蹿。
衆人回頭望去,只見身後的熒光沼澤正在向下沉陷,看來是沼澤裏淤積的泥層承受不住“熵”的軀體,開始整片整片沉入充滿硫酸的湖泊,那漫無邊際的黑霧也陷進了深處掙脫不出,就似布滿奇異螢光的旋窩裏,冒出了一個吞噬空間的無底黑洞。
衆人此刻是插翅難逃,在那巨大的黑洞近前,自身渺小如同蝼蟻,只能窒息地看着這絕望的景象,随着整片陷落的沼澤一同沉入深淵。
第四話 吞噬
司馬灰等人筋疲力盡,眼睜睜看着自身随沼澤陷進黑洞,絕望中想道:“原來我們都是死在此地。”不過螢光沼澤深處的湖泊中,正是個萬劫不複的去處,能拼着性命把“熵”引到其中,也算死得其所。
這時礦燈突然變暗,周圍的螢光植物也如同被漆黑的潮水吞沒,眼前再也沒有半點光亮,腦子裏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