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3)
學生”胸口從前到後被獵槍轟透了一個大洞,瞪目張嘴趴在地上,早已氣絕身亡。
第七話 凹陷
司馬灰估計這條深不見底的地縫,是億萬年前地質變動所留,地心熱海裏的鐵水遇冷凝結成殼,後來有幾座石峰和一些滅絕已久的史前爬行生物,也在某次天翻地覆的劫難中陷落進來,那幾座石峰就是供奉異神的數重大殿,考古隊進入“拜蛇人石碑”擋住的入口,沿着一具具史前巨獸遺骨找到最深處的石峰,實際上都沒離開地底的黑洞,但“二學生”被雙筒獵熊槍擊殺之後,時間并沒有飛逝回11點。
司馬灰上前看了看屍體,心想:“莫非我們已在不知不覺間走出了裂縫?從此無底洞中的一切事物,不會再随着時間倒退而複原了?”
四個人如同身在迷霧當中,無法确定剛才發生了什麽,更想象不到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不過這座從內到外燈火通明的殿宇,就是古代拜蛇人供奉異神的所在,而且保存得十分完整,也許能在其中找到一些線索。
石峰內的廊道又深又寬,殿室壯闊恢宏,形态古老的雕像比常人高出兩倍有餘,牆上除了陰森幽暗的燈盞,就是內容千奇百怪的壁畫,大多描繪着鬼怪吃人的可怕情形,燈燭蒙暗,需要借助礦燈照明才看得清楚,如此一來,更讓衆人覺得惶恐不安。
司馬灰等人并不相信世上有神存在,至少不會是古代拜蛇人供奉祭祀的那個怪物,這個東西能讓石碑擋住,一定是有形有體的活物,大殿深處也許還保留着某些圖案或石像,那應該是古代拜蛇人對它的直觀描述。
勝香鄰對司馬灰說:“這神殿石壁蒼綠,深處死氣沉重,真像是一處綠色墳墓。”
司馬灰點了點頭,也許讓石碑困在洞中的東西,有一張和“綠色墳墓”相同的臉,甚至這個東西就是“綠色墳墓”,反正這張臉會是解開一切謎團的重點。
說着話,四個人穿過廊道,行到一處大殿之內,只見壁上描繪着從混沌中引出萬物的神只,但在壁畫中難辨其形,殿內空蕩蕩不存一物,地面陷下一個大洞,用礦燈往裏面照去,顯露出一個方方正正的輪廊,但其中黑燈瞎火,在高處看不清楚究竟有些什麽。
司馬灰讓其餘三人先留在原地,自己背了步槍,借着礦燈光亮下去探路,他攀着斷壁而下,等兩腳踏到實地,撥開萦繞在身前的霧氣,就見四周分別是刻有神鬼人怪的石壁,當中則是個輪廓平整的平臺,就像石床一樣,約有半米多高,裏面有個人身輪廓的凹陷,剛好可以讓一個人仰面平躺在內。
司馬灰看這地方莫名覺得有些眼熟,自己也解釋不清原因,眼看別無異狀,就爬到上層洞口,想招呼勝香鄰等人下來,卻見那三人緊張地盯着殿門方向,手裏的槍支都端了起來,他當即伏下身,低聲詢問情況,高思揚指着廊道說:“你聽……那邊有腳步聲……”
司馬灰一怔,心想:“那邊除了一具被獵熊槍打穿的屍體,再沒別的東西會動了,難道是那個借魂還屍的東西又活過來了?”
衆人屏住呼吸等了一陣,殿外的腳步聲卻沒了動靜,只有鬼火般的陰森燈燭飄忽不定。
羅大舌頭掐着指頭算了半天,他自己也不記得打死“二學生”幾回了,不過8號彈藥只剩下四發了,這地方真是邪得厲害,可別再草木皆兵自己吓唬自己了。
高思揚說:“大夥都聽到腳步聲了,怎麽可能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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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香鄰說:“凡事小心一些,總沒大錯。”她又問司馬灰:“你在下面發現什麽沒有?”
司馬灰說:“是有個東西很不尋常,你也下來看看。”
高思揚以為又要分開兩組,忙說人多了膽壯,還是一同行動為好。
司馬灰覺得分散開确實容易出事,就帶着三人攀下底層大殿,用礦燈照着地面的平臺說:“我就是看這個東西有些眼熟,但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了。”
羅大舌頭走到近前瞅了幾眼,卻沒覺得似曾相識,就說:“兩條腿的活人好找,三條腿的蛤蟆難尋,我瞧着可也有些眼熟,這石臺上的凹槽,不就是用來放人的嗎?”
司馬灰說:“廢話,問題是放的什麽人?這個人咱們是不是以前見過?”
勝香鄰仔細端詳了許久,石臺周圍刻有許多祭祀膜拜的圖案,似乎相當于一個神龛,大殿四壁上分別描繪“神怪人鬼”的壁畫,象征着古代拜蛇人信奉的等級劃分,神龛周圍刻的圖案充滿了對死亡的敬畏,并帶有強烈的生殖意向,暗示着死而複生的輪回,可唯獨少了中間的部分,那是一尊神像還是一具古屍?它如今到哪去了?為什麽司馬灰只看輪廓就會覺得眼熟?
高思揚知道司馬灰很少有看走眼的時候,難道神龛裏失蹤的東西,會是那個“二學生”?
羅大舌頭說不可能,“二學生”小雞崽子似的身板才有多高,能躺在這石臺裏的東西至少……他說着話竟躺上去試了一下。
司馬灰看羅大舌頭躺在石臺中兩端倒還留有餘量,但這家夥身體魁梧,裝不進那處狹窄的凹陷,這才想到神龛又長又窄,特征非常突出,所以才會看着眼熟,自己以前還真見過一個東西能裝到裏面去,那就是陰峪海下楚幽王盒子裏的“遺骸”。
那具“遺骸”并非真正意義上的骨骸,而是用各種珍異寶石接成,由架木為巢的神農氏在陰山古島中撿到,一直流傳到春秋戰國的巫楚時期,始終被視為重寶秘器,看來“遺骸”的來歷,還是古代拜蛇人所造,供奉在地脈盡頭的神廟中,後來不知出于什麽緣故,随着鹦鹉螺化石浮上冥海,吸附在地底大磁山上,然後才被人意外發現,這些事都應該發生在“拜蛇人石碑”堵住洞口之前。
此事雖是情理之中,卻也出乎意料之外,司馬灰等人正想再看看神龛裏有沒有別的線索,忽然頭頂有些塵土落下,擡頭往上一看,只見探下一張蒼白僵硬的面孔,正是死在殿門附近的“二學生”,他身上被獵熊槍打穿的窟窿還冒着血,兩眼直勾勾地盯着羅大舌頭。
四個人對此有足夠心裏準備,可突然見此情形也不禁毛發直豎,就見那“二學生”如同一個索命的厲鬼爬進石殿。
羅大舌頭叫聲來得好,端起雙筒獵熊槍,對着“二學生”腦袋就是一槍,誰知對方張開嘴咬在槍口上,只聽一聲悶響,從它嘴裏冒出硝煙,一顆腦袋卻是完好無損,也不知“8號彈藥”打到什麽地方去了。
司馬灰心知來者不善,忙把羅大舌頭向後拖離,同其餘兩人迅速退開幾步,背依石壁作為依托,步槍和礦燈一齊指向“二學生”,只等對方靠近就要亂槍齊發。
“二學生”卻不再上前,就趴在石臺上盯着四人,空洞的眼神裏,透露着幾分陰森的鬼氣,忽然眼中淌血,張開僵硬的嘴,顫抖着說道:“你們為……為什麽……要對我開槍?”
羅大舌頭拔出獵刀,嘴上出言恫吓:“你狗日的再敢過來半步,老子就把你剁成肉餡!”
司馬灰和勝香鄰都感覺這“二學生”實在是難纏得緊,苦于無法對付,也只好先靜觀其變,伺機行事,在這陰森沉寂的大殿裏,僵持的局面使空氣都要凝固了。
勝香鄰見時間在不停流逝,如今彈藥幾乎耗盡,剩餘的電池也僅夠支撐一天,事情拖延越久,形勢就對考古隊越為不利,于是出言問道:“你為什麽一直跟着我們?”
“二學生”顯得非常絕望,他說在考古隊發現石室的時候,他就想阻止衆人進去,因為根據石室壁畫裏的線索往裏走,雖然能穿過洞道,但進入此地的可怕後果是司馬灰等人無法估計的,現在一切都晚了。
羅大舌頭說別他娘的裝神弄鬼,那石室好幾千年沒人進去過了,你怎麽會知道裏面有什麽?
“二學生”承認自己隐瞞了一些事,不過很多事也是進入這個無底洞之後才知道的,都是讓石碑困住的東西告訴他的。
衆人聽到這裏,不禁想起有關“蛇女”的傳說,如今這個借魂還屍的“二學生”,死後也變成了一部“電臺”,接收着從虛無中傳遞出來的信號,讓石碑擋在洞中的東西對他說出了什麽秘密?另外這個東西為什麽不能直接露面?它與那具“遺骸”有着什麽樣的關系?“綠色墳墓”當初是不是跟“遺骸”一同從地底逃脫的?
高思揚忍不住好奇,壯着膽子問道:“你知道石碑困住的那個東西是什麽?綠色墳墓是誰?”
“二學生”吱吱唔唔地聲稱自從在大神農架原始森林,他跟随通訊組加入考古隊以來,穿過北緯30度茫茫水體,一路深入重泉之下,可謂出生入死,途中絕沒有心懷不軌。只是有些事确實不敢吐露,因為一旦說破就沒法回頭了,其實趙老憋告訴考古隊的話也沒錯,司馬灰确實曾親眼見過“綠色墳墓”的真實面目,但“綠色墳墓”這張臉只有已經死去的人才能看見,所以你不如問問他自己是何時何地死過一次,難道當真不記得了嗎?
第八話 電臺
司馬灰認為面前這個“二學生”,很可能就是讓石碑困住的東西,那些鬼話不足為信,可不知為什麽,卻又隐隐擔心這是真的,難道自己真忘了某件很重要的事?
“二學生”吞吞吐吐地說了一陣,情緒逐漸穩定下來,他說他有件事一直瞞着考古隊,但具體的來龍去脈也是直到不久前才徹底了解,起因在六十年代末他背井離鄉到大神農架林場落戶,在那與世隔絕的原始森林裏伐木砍樹,整天吃糠咽菜,身體都快被單調繁重的勞動拖垮了。
林場職工們為了打牙祭改善生活,趕上放假就到山去打野味摘蘑菇,如果挖到些木芝草菇,再打到兩只山雞,煮上一鍋湯,那就算是神仙過的日子了,可林場的活太多,很少有機會到山裏打牙祭。
那時候“二學生”因為懂點技術,修好了林場唯一一部“春風牌半導體收音機”,所以上級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所以總能跟着本地人到山上打獵,或是到大神農頂主峰的通訊所維修防火電臺,都給按照參加伐木來計算工分。
這期間他發現有個哨鹿采藥人佘山子,長了張森林古猿般的怪臉,一身的死人味,總蒙着個面,行跡更是十分鬼祟,常溜到林場職工的木屋裏,偷偷擺弄那部收音機,嘴裏叨叨咕咕好像在自言自語。
“二學生”開始以為此人是在收聽敵臺,可那部早該報廢的破收音機別說收敵臺了,在大神農架這片山裏,連我臺的信號都“呲呲啦啦”時有時無,即便接收到了也根本聽不清楚,又怎麽可能收聽敵臺廣播?所以沒往那方面多想,後來又發現這采藥人總在通訊所附近轉悠,趁着沒人注意就擺弄防火電臺。
“二學生”知道通訊所裏的防火電臺,也是部隊淘汰下來不要的裝備,今天這有問題明天那有故障,采藥人卻拿電臺當步話機用,那情形十分詭異,他尋思這佘山子通敵是絕不可能的,不是被鬼上身了,就是雙重人格,也不知自己跟自己叨咕什麽?
大神農架的山民們卻不懂這些,那些人聽到收音機裏有廣播,都以為那匣匣裏有個娘們兒在說話,有人發現佘山子暗中擺弄收音機和電臺,就認定是敵特,但在不久後,佘山子便因到燕子垭峭壁上采藥,被金絲猴啃斷了爬山索子,直接掉到深澗裏淹死了,這件事也就沒人再追究了。
司馬灰聽到這更是驚奇,地下組織裏的成員被稱為“房間”,采藥的佘山子也算是組織裏的一個“房間”,他自稱從其土賊師傅處繼承了通訊密電,不過此人一輩子沒離開過深山,大字也識不了幾個,可能以前都沒見過電臺,能夠獨自跟“綠色墳墓”取得聯絡,本來就不太正常,佘山子對着電臺自言自語,豈不是在“與鬼通話”,而這個鬼在哪?
司馬灰驀然有種不詳之感,如果那些“房間”都是如此,那麽在緬甸裂谷裏尋找蚊式運輸機的幾個幸存者中,也應該藏着一個跟采藥人老蛇同樣的“房間”。
“二學生”說他當時對佘山子的事所知不多,雖然隐約覺得這采藥人不可能收聽敵臺,但他人微言輕,說話不值什麽斤兩,幹脆閉上嘴不去多說,沒多久便忘在了腦後,直到今年初春,他發現自己得了“克山症”,對前途和命運深感絕望,蝼蟻尚且惜命,說不在乎全是假的,可山裏缺醫少藥,連個能商量的朋友都沒有,一想到将要死在這片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裏,屍骨不得還鄉,他就偷偷流淚,後來得知大神農架深山裏有很多珍奇草藥,其中有種長成男女雙形的大何首烏,功效不同尋常,讓那些身染沉疴絕症之人吃了就能起死回生,他也不管有用沒用,舍命爬上懸崖峭壁去找,但這類草藥十分罕見,就是山裏那些采藥的老手也很少有機緣遇到,何況他一個外行,自然是徒勞無功,連片何首烏的葉子都沒見到,有好幾次甚至差點掉進深澗喂了大獸。
某次無意中聽到一件事,說那個擅長哨鹿采藥的佘山子,曾經得着過千年何首烏,但不清楚他是自己吃了還是賣掉了,這個人死後也沒在家裏找出來,當初有獵戶看見佘山子摳他師傅的墳包子,掏了個洞之後又給埋上了,沒準是把些值錢的東西,都藏到那座墳裏給他的土賊師傅陪葬去了,林場裏歲月漫長,加上山高皇帝遠,人們專好談奇說怪,沒有這種傳聞才不正常,說者口沫橫飛,皆和親眼所見一般,聽者個個瞠目結舌,不過一說一聽也就完了,從來也沒人當真。
“二學生”聽說此事,卻記在心裏抹不掉了,好在那土賊的墳在山坳裏,也是處人跡難到的地方,他為求活命告了天假,抗着鐵鍬和獵槍去摳老墳,那荒墳連塊石碑都沒有,找起來頗不容易,好在墳土很薄,連口棺材都沒有,死人是拿草席子裹住埋在裏面,不過就算這樣,也足夠“二學生”折騰上一天,直到天黑之後才拽出墳裏的屍骨。
是夜陰雲密布,星月無蹤,四周黑黢黢的大山已看不清輪廓了,“二學生”聽着無名野鳥在頭頂盤旋亂啼,吓得渾身把不住的寒顫,可有道是“除死無大事”,出于求生的本能,他也顧不上那些孤魂野鬼狐仙屍變的傳聞了,先跪在地上給墳中屍骨磕了幾個頭,叨咕幾句諸如“多有打攪,萬勿見怪,陰間取寶,陽間取義”之類給自己壯膽的話,然後戰戰兢兢地在屍骨身上摸了一遍,只找到一塊黑乎乎像肉非肉的東西,用油布包了幾層,散發着一股惡臭,也不知是不是那株何首烏,還有個皮筒子卷着幾頁紙,拆開來一看,頭一頁畫着個怪蛇的标記,裏面字跡潦草,密密麻麻都是蠅頭小字,他當時沒來得及細看,以為是采藥人的秘方,匆匆揣到懷裏,把墳包子原樣填好,摸黑趕回了林場。
“二學生”找沒人的地方,仔細察看從墳裏掏出的兩件東西,這才發現了“綠色墳墓”的秘密,那近似何首烏的東西,越看越像是一塊死人身上的肉。
古藉上稱僵屍身上的肉叫“悶香”,土賊墳裏的東西就接近此物,但不腐不爛,只是有股怪異的死人氣息,那薄薄的幾頁紙,是土賊生前留給他徒弟佘山子的一封信,大概是說為師從民國時期就追随“綠色墳墓”,想加入這個組織,除了要被選中,還必須吃“綠色墳墓”身上的肉,如此一來就和組織變為了一體,所以該組織成員都被稱為“房間”,将來“綠色墳墓”找到進入神廟的通道,我等都能跟着擺脫生死束縛,這肉除非是從“綠色墳墓”身上直接割下來,而房間裏的肉放到下一個房間之後,就會随着這個房間的死亡而腐爛,奈何為師這輩子沒這個機緣了,等了這麽多年都沒等到那一天,眼看壽數将盡,就把自己肚子裏的那塊“寶肉”掏出來留給你了,且看你今後有何造化。
“二學生”看罷了信,心想吃了這東西真能有機會長生不死嗎?又要到哪裏才能找到“綠色墳墓”?他雖然有些文化,可迷信思想一直未能清除,這時候也是鬼迷心竅,竟忍着惡心吃了一口,然而被吃掉的部分,很快又自己長了出來,他膽怯起來,好在吃的不多,當即把剩下的死人肉找地方埋了,然後将那封信燒成了灰燼,畢竟掏墳掘墓是輕則蹲土窯,重則挨槍子兒的罪過,所以此事再也不敢向旁人提起。
“二學生”自己分析這件事的內情,估計當年有人看見佘山子掏墳,就是想從土賊身上找這塊死人肉,佘山子也沒把死人肉都吃下去,留下的不久又複原了,而那封信此人未必識得,就放在墳中沒有動過,以前看到采藥的佘山子偷偷摸摸使用電臺,好像在自己跟自己說話,莫非就是被吃掉的死人肉作怪?“二學生”想到這些不免心生懊悔,再吐卻吐不出來了,越想越是後怕,還好後來沒什麽異狀,只是常發噩夢。
直到跟通訊組去了望塔修複電臺,遇到了考古隊,又在通訊所木屋裏撞到了的采藥人佘山子,才知道真有“綠色墳墓”這個組織,他以為還有機會重見天日,因此不敢聲張,一路上憑着強烈的求生意志支撐下來,想跟考古隊到神廟裏看個究竟,盼望着能找到永生的秘密,結果自然是上當了,其實永生即是永死,進了神廟的人,只會陷在黑洞中經歷着無限次的死亡。
羅大舌頭很是意外地說:“你小子行啊,真沒看出來內心還他媽挺強大的,為了活命連死人肉都敢吃?”
司馬灰聽了這番話,心裏十分不安,曾聞走無常的人到陰間去,途中不能吃陰間的東西,因為吃過陰間的東西就變成了陰間的一部分,再也回不到陽世了,加入組織的成員們吃了“綠色墳墓”的肉,同樣變成了“綠色墳墓”的一部分,也只有這些傀儡般的成員,才能與“綠色墳墓”通過根本不存在的電臺聯絡,可“綠色墳墓”又是誰?是困在洞裏這個東西的一部分?
第九話 失落的百分之九十九
司馬灰對“二學生”所說之事半信半疑,誰吃了“綠色墳墓”的肉,誰就會成為它的一部分,房間分為兩種,一種帶有編號,都是直按吃了死人肉,對“綠色墳墓”死心塌地,但是也不知道“綠色墳墓”的底細,另外一種可能是間接吃過死人肉,更是揣着個鬼胎而不自知,從此被陰魂附體,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房間”,這些人到死也不會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
據此推測,熱帶風團侵襲緬甸之際,進入野人山大裂谷尋找蚊式運輸機的探險隊中,至少躲着一個受到組織間接控制的“房間”,如此便能解釋錄音機和地雷的事了,這個房間有可能是探險隊的首領玉飛燕,此事已無從追究。
其餘三人也均有栗栗自危之感,竭力回想自己是否曾無意中吃過死人肉。
司馬灰示意這件事不用擔心,“綠色墳墓”無法穿越石碑,洞裏的東西出不去,外邊的東西也不可能進來,他轉念一想,問“二學生”為什麽要讓考古隊知道這些秘密?
“二學生”說如今誰也不可能從這大殿裏出去了,他自己這些小事也沒有再隐瞞下去的必要了,由于吃過的那塊死人肉如同一部電臺,能在這裏接收到無底洞中的信號,所以才得以了解全部秘密。
他說考古隊經歷的事因果糾結,但有條線可以将這些謎團串起來,那就是放置在楚幽王盒子裏的“遺骸”,而“綠色墳墓、趙老憋、占婆王、拜蛇人石碑、考古隊、北緯30度磁山”都是這個死循環裏的重要一節。
一切起因都源自古代拜蛇人的雙神崇拜。最初古代拜蛇人只相信人死之後,将被羽蛇神帶走,屍體就填入這處無底洞中,并在裏面鑿通了幾座石殿,可是很多年之後,拜蛇人才發現洞中有某個非常恐怖的東西存在,事實上那無數死者的陰魂,都被它拖入其中萬劫不複了,除了死去之人誰也看不見它的真容,古代拜蛇人對這個東西又敬又怕,被迫視為神只不斷祭祀,“遺骸”就是供奉在這大殿內的一尊神像。
那具“遺骸”,是用地脈最深處的礦石瑪瑙制成,骷髅內部中空,放置着一塊從這東西身上取下來的肉,用來表示這個古老神只的真身,但無底洞中的古神貪婪無厭,吃的人越來越多,直到古代拜蛇人意外從蛇女口中聽到了一個原本不該存在于世的秘密,就趁古神每隔一年沉睡一載的機會,把死咒刻在了石碑上。
當時古代拜蛇人內部分為兩支,有一方出于恐懼,竭力阻止信奉羽蛇神的那些人放置石碑,但以失敗告終,都被屠戮無遺,只是那具“遺骸”被帶到了外面,又因地下洪水爆發,“遺骸”跟古種鹦鹉螺浮至北緯30度的茫茫水體,讓陰山古島吸住,那座大磁山能抹去一切有生之物的記憶,所以躲在“遺骸”裏的那個東西,将古代拜蛇人的事幾乎忘光了,最後由地面上的人意外撿到,世代保存到春秋戰國的楚幽王時代,被封在一個繪有骷髅的大盒子裏。
司馬灰等人察覺到現在的情況有些反常,本待找機會動手解決“二學生”,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麽重要的事情,此時就算天塌下來也要聽個結果,這些謎團之前倒是能隐約猜到幾分,但直到現在才算連接貫通,“綠色墳墓”就是洞中古神的一塊肉?那豈不是沒有臉了?司馬灰自問絕沒見過這種東西,何況只有死人才能看見,可趙老憋的話又怎麽解釋?為什麽不識其廬山真面目?
“二學生”說古代拜蛇人引發了洪荒,自此一蹶不振,殘餘下來的人成了夏王朝的奴隸,被禹王發到地下鑿穿龍門,将洪水引入禹墟,在地脈中守着鎮水的禹王鼎,關于當年放置“拜蛇人石碑”的事逐漸忘卻,僅留下一些撲朔迷離的傳說,因此古代拜蛇人遺民仍想找到石碑,直至徹底消亡,石碑的秘密也從此甄滅在了時間長河中。
“遺骸”裏的死人肉帶有記憶,但是被磁山抹掉了百分之九十九,在楚幽王時期為劍客所盜,空留下一具“遺骸”,因為古人誤以為此物是地下萬年塊菌,服之能得不老不死之身,結果第一個吃掉它的人,就變成了地底怪物的一部分,莫名認為自己是從地下來的,但通道在哪卻不記得,能想起來的事情,除卻神廟裏的怪蛇标記之外,僅有深綠蒼苔覆蓋的洞穴。
這第一個将寶肉吃下去的人,即是最早的“綠色墳墓”,只不過那時還沒有這個稱呼,這塊肉吃到活人腹中也無法消化腐爛,卻能錄下人腦中的記憶,吃下它的人也會被其反向吞噬,根本不能不老不死,但是記憶都由它保存下來,帶到下一個吃掉屍體的人身上,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綠色墳墓”已經活了幾千年。
“綠色墳墓”逐步在各地招募奇人異士充為門徒,讓這些人相信地下有通往永恒世界的巨門,并将自己身上的肉割給門徒來吃,以此控制各個門徒,從它上割下來的肉,記憶與主體相通,但最多轉給兩個人就會腐爛,而“綠色墳墓”死後的屍體,則由被其選中的人全部吃下,成為下一任首腦,這個古怪詭秘的組織,到處探尋通往地底的洞穴,由于行蹤隐秘,世人對其知之甚少。
由于古代的條件限制,所能找到的地下洞穴大多深度不夠,到了近代二次世界大戰前後,組織已形成一定的規模,主要蟄伏在東南亞一帶,這是因為那一帶河道水網交錯,遍布喀斯特地貌的溶洞,特別是緬甸野人山裂谷中的占婆古城,據說古城密室中記載着通道的位置,還隐藏着占婆王神佛面容的無敵運氣,但裂谷被濃霧覆蓋,那是由黃金蜘蛛城裏的地底植物造成,人近即死,只有飛蛇才能進入霧中,于是組織利用一架英國皇家空軍的蚊式特種運輸機,裝載了一枚充填了化學落葉劑的地震炸彈,駛入濃霧覆蓋的野人山大裂谷,結果一去不回。
司馬灰等人越聽越奇,如今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綠色墳墓”在1949年英軍撤離緬甸前夕,第一次借助蚊式進入裂谷,第二次則是在1974年夏季熱帶風團入侵緬甸之際,這次成功找到了密室中的幽靈電波,如果追究起來,這些線索還是考古隊在時間匣子裏洩露了關鍵情報,才讓“綠色墳墓”掌握了通道的秘密,這是一個解不開的死循環,沒有前因後果之分,司馬灰等人接下來的行動,除了替同伴報仇,更主要的原因也是希望能夠彌補過失,阻止“綠色墳墓”達成目的,趙老憋同司馬灰分別在何時何地見過“綠色墳墓”的真面目?“綠色墳墓”既然是附在某個人身上,為何始終不敢露出真實面目?
勝香鄰低聲提醒司馬灰,如果“二學生”吃過死人肉,死後變成了洞中怪物的一部分,知道這麽多秘密并不奇怪,可主動說出來一定別有所圖。
司馬灰心中一動,尋思考古隊掉進無底洞,就如擺在砧板上的魚肉,況且炸藥也被毀了,無法再去破壞石碑,對方還想怎樣?是想借拖延時間,耗盡礦燈剩餘的電池,使我們陷入一團漆黑的絕境當中?
“二學生”解釋說沒有這麽回事,考古隊的電池至少還能再用一天,再多的秘密也說不到那個時候,事實上他從最開始就知道自己死了,但在洞道裏遇到穿過“拜蛇人石碑”的考古隊不願言明真相,是因為那條洞道是時間裂縫,裏面只有被無限延長的一兩秒鐘,在外面完全感覺不到,可一旦進來了就別想再出去。他認為不管怎麽樣,置身在裂縫裏的一秒鐘內,至少還保留着自身的意識,但是通過石室內壁畫的暗示走出洞道,可就成了生殉的祭品,這個被困在無底洞裏的東西,吃古代拜蛇人吃得太多了,所以認得碑文,每次看到石碑便會立刻僵枯死亡,但是死不徹底,很快就能夠自我複原,然後再看到石碑而死,至今還不斷重複着同樣的過程。
如果穿過裂縫中的洞道,就進入了石碑裏側的真實時間,大殿裏時間流逝的過程,正是洞中這個東西經歷死亡的過程,司馬灰等人包括“二學生”在內,都會随着它的死而消失,當其再生之時,一切都會恢複原狀,但是進入神殿的考古隊卻會被完全抹去,凡是有意識的物體,都會被它吞噬,死後連鬼都做不了,那是真正意義上的形神俱滅。
所以“二學生”才想竭力阻止衆人,可每次不等開口,就被羅大舌頭擊暈了,如今已經進入了石峰內的大殿,再說什麽也無可挽回了,索性将真相和盤托出,讓衆人死前知道一切因果。
衆人聞言皆是心驚肉跳,勝香鄰看了一眼手表,從11點開始,時間已經流逝了好幾個小時,洞中這不明之物由生到死的整個過程,應該有多長時間?
“二學生”面帶絕望:“具體時間恐怕只有消失在無底洞中的死人才會知道,也許就是下一秒鐘。”
(第四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