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而他,羨瑤
雷劫此道說來也奇怪, 沒能渡過的,修為耗盡直接死在劫陣中。而渡過此劫的,總共八十一道紫電威力都将化做自己的靈力。修為倍增, 如是飛升成仙。
君瑤提氣丹田,縷縷精純靈力頓時從周身竅穴湧出, 如清泉流溯過全身經脈血液,最終彙入金丹。
這到底是她的雷劫,縱使宸淵以仙軀□□替她抗過, 但最終幻化的修為仍是歸于君瑤的。只是有一點奇怪。
她原是半妖半魔的體質,丹田內已有妖丹與墨魂并存。按理說飛升成仙後, 本屬于妖魔之物也都該被雷劫煉化了,可偏偏到她這裏似乎出了些意外。
不僅金丹中靈力充沛純淨,妖丹與魔魂也都還在!妖力與魔修更是不減反增,像是……三種不同修的修為在她體內三分天下?
對此曦和給出的解釋是,那些雷劫全都打到宸淵身上去了, 拿什麽煉化她的異體。反正天條中也沒明文規定飛升成仙後只能以金丹修煉,如今能同時擁有三種修為,甚至應用自如,這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
君瑤點點頭, 确是幸事。她随之望了眼曦和出來後再度緊閉的房門, “他醒了嗎?”
“醒了。雷劫雖威力不凡, 但撐過去之後傷不了他的根基, 只是……”曦和說着頓了頓。
“只是什麽?”他這停頓聽得君瑤心都揪起。
那日她親眼看見宸淵渾身是血,脈搏虛弱。不正經地偷了點腥後, 立馬雙雙回了九重天,而宸淵到底被雷劫傷得不輕,當即把自己關在屋中療傷。
君瑤便在屋外候着, 到了晚些時候,曦和收到宸淵的傳音從離恨天趕來。君瑤憂心宸淵就想要跟他進去,自己雖說學藝不精,但給曦和打下手幫襯還是綽綽有餘的,可他師傅竟是怎麽也不肯讓她進門。
到這晌距離宸淵療傷已經過去了三天三夜,若不是君瑤清楚他二人品性,否則孤男寡男共處一室那麽許久,她真要懷疑人間小話本中常提及的斷袖之情是不是成真了。
曦和撞上君瑤急切眼神,嘆了口氣,“你還是自己進去看……”
他話沒說完,身側門扉一開一合,君瑤已經不在面前了。曦和笑笑,到底是修成正果,沒心沒肺的小狐貍也會疼人了。
君瑤進屋時宸淵正站在屏風後面,勾勒出他皎如玉樹的颀長身形。月白色外袍挂在屏風邊沿,宸淵手指撚着衣角,君瑤與曦和在門外的對話他都聽見了,遲疑半晌,在君瑤腳步聲漸近時,迅速扯下衣袍披在身上走出屏風。
“你的傷……”君瑤視線落在他臉上,面容清隽,絲毫不顯病态。那日被她輕吻過的薄唇,也泛着淺淡桃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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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事,已經全然好了。”宸淵拉過她的手在羅漢塌邊坐下。
掌心溫度微涼,這是三百年來君瑤第一次沒有抵觸宸淵的觸碰。大抵是因着那個捅破紙窗戶的親吻,彼此都心照不宣。太過熟悉的人無需過多言語,十指交扣遂顯得順其自然。
小案上香爐燃着熏香,與靠近了宸淵聞見衣衫上的味道如出一轍。袅袅白煙盤旋在半空,宸淵欲松開手提壺給她斟茶,君瑤卻突然使了個巧勁兒,手腕翻轉将宸淵的手臂扯到了自己面前。
“你說的好了不作數,要我檢查過才算。”君瑤霸道說着,三根手指輕搭在他脈搏。
經絡舒暢,靈力自行,确實是定點瘀傷都沒有,甚至修為還比原先更高了。
“這下可信了?”宸淵把被她卷到手肘的廣袖放下,擡眼問她。
君瑤“嗯”了聲,确認他安好,心裏頓時好受不少,旋即把這幾日壓着她最大的困惑問了出來:“我其實想不明白,為何我會有飛升雷劫?”
宸淵擡眸深深看她一眼,君瑤察覺有情緒在他眼底湧動,越發奇怪,“怎麽?我問的有哪裏不對嗎?”
“沒有不對,只是我以為你知道。”宸淵淡然說着。小狐貍大概沒發現,她給自己診完脈之後,左手握住他手掌,右手搭在他內腕的動作一直沒變,甚至在說話時有意無意地用指尖輕剮蹭過皮膚。
有些癢,但更多的是酥麻,她每剮一下就仿佛有細小電流竄上背脊,帶着微燙的溫度攀升到脖頸、耳垂,最後在腦中絢然炸開煙花,沒由來想起了那日的吻。
宸淵喉結滾了滾,靜心道:“你憑一己之力封印鬼王,功德堪比拯救六界蒼生,仙班中怎能沒有你的位置。”
這個回答在君瑤意料之外,她凝眸沉吟地想,自己封印鬼王的初心沒那麽偉大,甚至完全是出于私心。但飛升成仙的結果,她格外滿意。
那時君瑤坐在海邊,正胡思亂想地擔憂着妖族與魔族壽命相比起來天族過于短暫,不願正視的情感其實早就選定了宸淵,可難以相守的阻礙成了一堵牆。雷劫便在那會兒落下,在恰好的時機喂了她一顆定心丸。
宸淵看着君瑤因為他一句話突然面色沉思,想着想着又突然嫣然笑起來,捉摸不透她腦袋裏在轉些什麽。但自己剛剛說了封印鬼王,難不成……是忽而想到夜闌了?!
心尖兒泛起點酸意,他略顯不滿地動動自己手腕以引起君瑤注意,小狐貍果真收回神思,“怎麽了?”
宸淵低眸瞥過君瑤像兩個火柴人走路,不斷剮蹭他內腕的手指,笑了笑,“阿瑤,我手麻了。”
君瑤這才反應過來,低頭看去,宸淵白皙如玉的手腕被她用指甲摳出淡淡緋紅,趕緊抽回手。
“話說回來,飛升那日帝君派人告知我得空前去大殿,應是要給我這個新晉仙君安排差事。如今你也無礙了,不如給我帶個路?”君瑤讪讪轉移話題,擱在羅漢塌上的兩條腿踢踏着不斷晃蕩,來掩飾方才尴尬。
宸淵當即應承下來,又道:“今天恰好是九殿下成婚的日子,我們這會兒去大殿興許還能喝上一杯喜酒。”
“不準喝酒!”君瑤條件反射地直指他鼻子,略帶警告意味。就宸淵那半杯倒的酒量,她可不想再見識了。
“好。”宸淵握住她青蔥手指,但笑不語。
到了帝君設宴大殿,今日衆仙君都在,在跨過殿門的瞬間,宸淵拉住了君瑤的手隐在袖袍下。諸君見他進殿,紛紛從席邊起身,朝宸淵揖了一禮。
神明與仙君雖同屬天族,但天宮共有仙君數百,上神卻只有帝君與宸淵兩位,其身份高下不言而喻。
而這是君瑤第一次作為天族正式的仙君步步走入大殿,與以往變成只小狐貍縮在宸淵袖中看個熱鬧的心境截然不同,她掌心逐漸滲出汗液,宸淵感知到便輕拍了拍她手背,君瑤立馬明白身旁人的意思,側眸一笑。
他們來得早,九殿下的良辰吉時未到,帝君就正好說起君瑤位列仙班後該司值的事。
并非像凡人以為神仙成天的日子就是賞花游園,飲酒品茗,實則仙君也是要幹活兒的。就例如曦和掌管天族醫藥,箬竹仙君掌管六界姻緣,各司其職,以功德排仙班。
恰好南鬥缺一位執掌妖魔兩族命簿的司命,考慮到君瑤飛升前的身份,帝君有意讓她去南鬥司職。
宸淵卻道:“不可。”
帝君問:“有何不可?”
宸淵道:“執掌命簿太辛苦,我怕她累着。”
君瑤:“……”
諸仙君:“……”
您這護短的是不是有些太明顯?
曦和站起來道:“不如讓小狐貍跟着我掌管醫藥?”
宸淵依舊道:“不可?”
曦和問:“為什麽?小狐貍本來就是我唯一的徒弟,絕對累不着她。”
“你的兜率宮在三十三離恨天之上,離熙承宮太遠。”宸淵道:“我不想阿瑤離我太遠。”
君瑤:“……”
諸仙君:“……”
總之不論帝君或各仙君提出什麽建議,宸淵永遠都有理由反駁,甚至面無表情地理直氣壯。
最終,帝君無奈擺擺手,只能說罷了,此事容後再議。
至于這個‘後’會是什麽時候,那就不知道了。畢竟瞧宸淵上神這不準那不允的架勢,沒個十幾萬年是議不出結果的。而時間再久遠些,誰還記得這點小事。
所以帝君說的罷了,應當是在暗指給君瑤司職這件事,就此作罷吧。
除卻司職,還有一事便是仙號。
君瑤是她在妖界與魔域的名字,如今飛升了自然得重新起個仙號,從此尊稱作某某仙君。
帝君本是有中意之詞的,但介于方才宸淵護寵的強勢态度,他想了想還是把決定的權利交給君瑤,問她有何稱心的仙號。
君瑤謙遜道:“任憑帝君定奪。”
帝君心說他可定奪不了,遂知趣地把目光望向宸淵。
宸淵道:“那不如就叫:羨瑤?”
“為何是這兩個字?”君瑤問:“可是有何寓意?”
“因為……”宸淵微眯了眼,“臨淵羨魚。”
而他,羨瑤。
諸仙中有順風耳之能的仙君,和能以唇語識音的仙君頓時驚掉下巴。
這還是那個清冷無情的宸淵嗎?
從前宴聚時,他們只知曉宸淵上神唯一的弱點是那半杯就倒的感人酒量。今日宴聚,他們突然發覺宸淵上神似乎還有一樣另外的軟肋。
寵妻,護短。
殿外忽然響起絲竹喜樂,君瑤轉過頭見仙娥提着花籃灑出漫天花瓣,便知是九殿下的吉時到了,拉過宸淵歸為到自己的席邊坐下。
率先走入大殿的是一名身穿紅色衣裙的少女。
說她是少女其實并不準确,能成為天族仙君的少說也有幾千歲,甚至上萬歲,像君瑤這種僅一千三百歲就能位列仙班的實在是開天辟地來第一人。
但眼前這位姑娘不加點綴的純色紅衣似火,如瀑墨發只用幾根紅繩簡單系起,極張揚率真的打扮偏偏不巧生了張稍顯嬰兒肥的蘋果臉,雙眸明亮如粲然星光,将五分妩媚化作輕靈俏皮,透着說不出的活潑。
“這是九殿下娶的良人嗎?”君瑤湊到宸淵身邊壓低聲音道:“她好生漂亮,我之前竟從沒見過這位仙君。”
“不如你漂亮。”宸淵瞥了眼君瑤口中的姑娘,旋即收回目光淡淡吃茶,“她是箬竹仙君,掌管六界姻緣,平日多在人間執事。”
那便不是九殿下迎娶的良人了。
君瑤想起天族在娶妻之事上有些獨特的規矩,就比如在成親大典開始前,掌管姻緣的紅喜神會抛出一根紅繩。紅繩有靈,能在衆人中尋出緣分最深的二人,然後一世命定姻緣。
此時,泛着靈光的紅繩從箬竹仙君手中飛出,在大殿上空盤旋,宛如條新生的蛟龍扭動着身軀尋找主人。
諸仙君紛紛仰頭觀望,突然,紅繩前端精神一震陡然伸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纏繞在了宸淵端茶的手腕上。君瑤愣怔看着紅繩在他如玉皮膚繞了一圈又一圈,最終整根紅繩都絞在了宸淵手上,足足數十圈。
“……這不對啊!不對啊!”箬竹仙君見狀瞪大眼睛,急得直跺腳,“這是姻緣繩!不可能只纏一個人的!”
君瑤見狀笑了,懶懶托着半邊腮幫子奚落他:“莫不是上神還修着無情道,打算孤寡一生?”
宸淵沒說話,勾起唇角,搭在茶盞邊沿的手指輕點了兩下。
只見下一秒,纏在他手腕的紅繩突然探出個頭,悄咪咪地左顧右盼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大秘密。君瑤好奇看着它接下來動作,可眼皮還沒來得及眨,自己托腮幫子那只手的五根手指就被紅繩繞住指骨根,緊緊連了起來。
箬竹笑道:“命定的姻緣,這才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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