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風月與你(終章) “還沒準備好親上來……
天族九殿下成親那日, 箬竹仙君的姻緣繩選定了上神宸淵與新晉飛升的羨瑤仙君。
推杯換盞間,宸淵飲了幾杯酒,結果醉的不省人事, 還沒罷宴就先枕在君瑤膝上睡去了,直至諸仙君散席也不曾醒來。
君瑤低頭看了眼宸淵被酒中醉意染紅的雙頰, 無奈搖頭。
被壓久的大腿有些微麻,照宸淵這“沾半滴倒一天”的酒量,想要等他自行醒來是沒指望了, 看來還是得想個辦法,将人送到熙承宮醒酒。
君瑤目光落在纏繞住自己手指的姻緣繩, 用力扯了扯,似乎還挺牢固。她忽而靈機一動,在姻緣繩上注了寫靈力,然後她推了推宸淵的腦袋站起身,相連姻緣繩另一頭的人也随之站了起來。
宸淵雙眼微閉, 雙頰浮霞雲,俨然是醉容未醒。但由于手腕上姻緣繩操縱的作用,君瑤擡腳他便跟着擡腳,君瑤打哈欠便跟着打哈欠, 硬生生是把不茍言笑的清冷上神變成了可愛傀儡, 惹得君瑤忍不住捧腹大笑。
但她這一笑, 宸淵自然也跟着她笑, 低頭捂住肚子與她笑的動作一模一樣。直将君瑤逼得笑意越發放肆,連眼角都笑出淚花才勉強能停下來。
她環顧過四周, 這裏還是帝君的大殿,一會兒興許會有仙娥進來,想了想還是先畫了個傳送陣回到熙承宮, 關上房門逗宸淵來得好。
君瑤在羅漢塌一側盤腿坐下,指着自己問他:“你現在可還認得我是誰?”
宸淵有樣學樣擡手指自己:“你現在可還認得我是誰?”
君瑤摸摸下巴,除了語氣生硬清淡些,她對宸淵現在的“聽話”反應很是滿意。于是勾了勾唇角,心底已經醞釀出一場大戲。
她從儲物手環中找出一支九音竹,此物可将人說話的聲音保存在竹節中,只要竹子不毀,聲音就永在。一旦吹奏起竹蕭,就能原原本本還原出保存在其中的聲音。
比如現在,君瑤動動嘴唇發出氣音:“宸淵是混蛋!”
宸淵便一五一十地重複,跟着她罵自己:“宸淵是混蛋!”
有趣……
君瑤抿唇笑盈盈收了惡作劇的九音竹,把人牽到床邊,然後才将姻緣繩從宸淵手腕上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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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淵醉後其實很安分,平躺在床榻上呼吸平穩,除了偶爾會神志不清醒地呢喃出幾聲阿瑤,其他時候就是安安靜靜地睡覺。說起來,上次在夜闌制造出的妄羅幻境裏,宸淵醉後強拽着她的衣袍喋喋不休,算是君瑤見過他數多次醉酒裏最不規矩的一次。
君瑤拿出幾顆解酒藥給他吃,否則還不知道得睡上幾天幾晚才會醒酒。
她把解酒藥推到宸淵嘴裏,又倒了水來喂他喝下。君瑤收回拿着茶盞的手,腕部卻突然被宸淵握住,用力朝自己方向一扯……三百六十度旋轉後,君瑤暈乎乎發現自己竟然被他拉到了床上?!
正想逃下床,孰料醉意正酣的宸淵又是一個翻身,如替她擋雷劫時相同的動作,整個人虛壓在君瑤身上。
“喂?你做什麽?!”君瑤頓時瞪大眼睛,抽出另一只手想推開他。
孰料,宸淵趁機将她兩只手都禁锢住。君瑤掙了掙,哪怕是這種時候,她的力氣也依舊比不過眼前人,甚至雙手都被握緊壓到了頭頂。
宸淵眼睛僅睜開了一條縫,瞳孔渙散無光,眼珠子盯着她一動不動,顯然還是醉着的模樣。
她從前沒少看人間小話本,其中不乏說盡風花雪月的。男主人公因仕途蹉跎去花樓借酒澆愁,又恰逢樓中有溫婉解語花,便在杯酒醉意中稀裏糊塗地做了一夜海棠恩客。
如今她被酩酊大醉之人壓在床上,便像極了那情形。君瑤心底暗罵,她怎麽會覺得上次妄羅幻境中的宸淵不規矩,和這晌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好嘛!
“阿瑤……”宸淵低語着俯身吻上她的唇,又低喚:“阿瑤……”
桃花釀清香在唇齒間散開,他一如上次吻得很輕柔,仿佛三月桃花被春風吹得貼上唇瓣,君瑤不由自主就閉上了眼睛,幾乎要沉溺在這個溫軟酒鄉裏。直到她被吻得喘不過氣,才醒過神來。
難怪人間話本總偏愛風月,她淺嘗後方知此事确有三分妙滋味,惹得人不滿于只看一看禁果紅豔表皮,甚至嗜想大着膽子吃上一口。但倘若不是情到濃時的風月,豈非就真跟話本上一樣荒謬了。
君瑤趁他離開自己的唇,蹙眉喊道:“宸淵!你清醒一點!”
醉酒之人眼神空蕩蕩的,只能看見朱若丹霞的嘴唇一動一動,卻根本聽不清君瑤到底在說什麽。君瑤深吸一口氣,“你要是再敢碰我,我就找個無人之地的地方修煉無情道去,讓你永遠見不到我!”
宸淵迷茫中一愣,垂着眼不知在想什麽,壓着君瑤手腕的力道越來越輕。
君瑤趁機掙脫開他的手掌,慌忙坐起身整理好袖袍,得趕緊遠離這個醉鬼。但她才邁出去一步,宸淵喚她聲音又在背後響起:“阿瑤……不要離開我……”
比方才一聲聲叫她名字的呢喃更低沉些,甚至君瑤背對着他也從這話音中聽出了幾分委屈,她腳步踯躅終還是心軟轉過身去。
只見宸淵坐在床上,深棕色眼眸朝她望來。那雙素來沒什麽情緒的眼睛此時卻神色深邃複雜的叫人難以分辨,惆悵、失落、懊惱、害怕交雜,還有一分紅潤潮濕隐含在他眼角。
“阿瑤……不要離開我……”宸淵盯着她一遍遍重複,雙手緊緊攥住床上薄衾暴出手背隐隐青筋。
君瑤腦子裏突然晃過個很驚詫的猜測,伸出手拭了拭他眼角潮濕……宸淵哭了?!
指尖潮濕溫熱,是眼淚?
君瑤搓了搓手指讓液體揮發,她怎麽也沒想到,宸淵竟然會哭。她以為這個人永遠高傲尊貴,不會低頭也不會服輸,縱使君瑤早已成了他冰冷內心唯一的溫度,但她始終以為宸淵無堅不摧,絕不會落淚。
可現在他央求着自己不要走,眼角淚霧逐漸凝聚成淚花……是因為方才自己吓唬他要離開,所以害怕失去嗎?
君瑤心底的柔軟徹底塌陷,有些不知所措。末了,在宸淵淚霧越來越濃的注視下,撲到宸淵懷裏摟住他的腰,悶聲回應着:“好,我不走。就留在熙承宮,永遠不會再走了。”
宸淵回環住她的肩膀,手掌一點點收緊,仿佛要将人揉進血肉裏,可又怕會弄疼她,換了一只手穿過君瑤披散在身後的長發順撫着,央求道:“阿瑤,陪我……”
“好。”君瑤旋即應下。她覺得現在這個樣子的宸淵不論說什麽,自己應該都不會拒絕。
可得了她回應的人沒有做出放肆舉動,只是與她共枕在一張床榻,以最規矩的睡姿睡去。唯有不知夢中何時,他在薄衾下勾過君瑤的手十指緊扣,除此之外再無逾越。
次日,宸淵偏頭醒來,君瑤安穩的睡顏便映入他眼簾。她呼吸綿長,又因為睡得久的緣故,雙頰染上紅潤,面若桃花,原本隐在皮膚表面粉色透明的小絨毛在此時無處遁形。
宸淵回想了番昨日光景,他雖酒量差的出奇,卻還沒淪落到不記事的光景。
自己怎麽從大殿回到熙承宮的那段記憶不甚清晰了,但後來如何親吻君瑤,又是如何呢喃着求她不要走的情形卻如同烙印,刻在酒後宿醉微疼的腦海裏。
宸淵深情瞧着枕邊人,懊惱昨日醉後竟會那般失态。想那三百年內因為錯亂的記憶,他有無數次在睡夢中突然睜眼,想要去尋小狐貍。可當推開君瑤從前住的那間房門,看見屋內物件再無人動用過,他才驚醒人早已不在了。
原來情深似海卻不自知,是那麽令人遺憾的事。
後來鬼域重逢,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君瑤眼底卻只有夜闌,而他只是個陌生人。宸淵每次看到兩人親近,心底都有股偏執的勁兒叫嚣着破蛹而出。所有人都以為他對萬事萬物不在乎,唯有宸淵自己清楚,他隐在袖袍底下的手每一次都緊握成拳,遠沒有外表看起來的清冷。
他動過用縛魔鎖封印夜闌只為讓他遠離君瑤的妒念,也動過将小狐貍鎖在熙承宮從此只能對他一人笑的邪念。但他的理智明白清楚地知道不能那樣做,因為君瑤會生氣、會不喜,自己再不能傷她的心了。
可昨晚不知怎地,約莫是酒釀後勁太大,竟然未經她同意就蠻狠地欺身去親吻,将最陰暗的心魔釋放了出來。他害怕失去,也想要占有,幸好……
宸淵擡手将君瑤散在額前的亂發整理平齊,目色柔和地勾唇輕笑,幸好他沒有再做出她不願的事,也幸好,他的小狐貍回來了,再也不會走了。
君瑤在他灼灼目光下緩緩睜開眼睛,俏皮眨了眨,“上神盯着看了我這麽久,還沒準備好親上來麽?”
一吻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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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兩百年,天族宸淵上神與羨瑤仙君訂下婚期。
定制嫁衣之日,君瑤拿出千歲生辰之日穿過的那件珊瑚紅色百褶裙,讓仙娥将衣裳改得精致些做嫁衣用。當初她便是穿着這件衣裳大膽地說要宸淵娶自己,那年沒能來得及兌現的承諾,時隔五多百年,雖遲但到。
到了大婚前一日,君瑤心緒忐忑不已,她輕撫過錦繡嫁衣,私心想先将這套嫁衣穿給宸淵看一次,遂派了仙娥去請人過來。
但……君瑤在束胸與封腰的時候,感覺有些喘不過氣,納悶這衣裳幾百年不穿怎麽還能自己變小變緊了。
她在屏風後奇怪嘀咕着,宸淵在外頭聽見遂道:“你胖了。”
“什麽?!”君瑤震驚拔聲:“怎麽可能?!”
雖說當神仙的日子太逍遙快活了些,成日裏不是吃吃喝喝就是捯饬吃喝,但她并沒有懈怠了修煉啊,怎麽可能會變胖!
宸淵聽君瑤語氣略顯驚恐,顯然是不想變胖。雖然他覺得如今君瑤稍顯圓-潤的模樣,更可愛也更漂亮些,但思及君瑤的喜好還是改口道:“那你沒胖。”
君瑤:“……”您老坐在外頭啥都沒看見,就信口胡謅,這合适嗎?
她又看了眼銅鏡中的自己,似乎,好像,确實,不是這衣服的問題。
君瑤洩氣,“好像真的變胖了。”
宸淵保持口供:“不,你沒有。”
君瑤:“我有這麽好騙嗎???”
宸淵沉默一瞬後道:“想哄你開心。”
他抿了口茶擡起頭來,卻見剛剛還在屏風後換衣服的君瑤此時已經站在了自己面前。
紅衣外袍還在屏風上挂着,她像是刻意半遮半掩,露出如凝脂白玉的雙肩與秀臂。又俯身親吻在宸淵非禮勿視不敢看她的眼睑上,氣若幽蘭,“想哄我開心,就看你明日表現了咯。”
宸淵喉結不由動了動,去細品君瑤此話內涵。
她靠得這樣近本就已經是極大的誘-惑了,偏偏小狐貍似是不知自己的魅力,從眼睑親吻到臉頰再到雙唇,最後用狐貍尖牙輕咬了口他的下巴,眨眨眼粲然一笑。
宸淵眸色頓時如淵似海的深暗,他發乎情止乎禮隐忍克制了兩百多年,終于等到要與小狐貍成親,今日卻受了這般撩撥。
在太歲頭上動土焉有全身而退的道理,他又品出君瑤方才那話中意味,嗓音低啞:“不必等到明日。”
下一秒,宸淵就将她橫抱在了懷裏,往內室走去。
君瑤懸在半空的雙腿輕蹬了蹬,繡鞋掉到地上,露出一雙如蓮白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