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養一群狗
首都星圈,大衛區,“微暗的火”俱樂部
不過數天時間,随着暗火幫垮臺,大衛區的地下組織進行了一次快速地重新洗牌,“微暗的火”俱樂部作為戰利品被名不見經傳的新幫派占據。
對于大衛區原住民來說這也不是什麽新鮮事,所以脫衣/舞俱樂部甚至沒有歇業整頓,當日就開門營業,歌照唱舞照跳。
背景音樂仍然是熱熱鬧鬧的弗拉明戈,環形舞臺上舞娘們神采飛揚,一個個踩着鼓點搖曳生姿地走出來,舉手投足都能引發底下觀衆大聲喝彩。
與前方的歌舞升平不同,後面燈光不及的部分仍然存在一塊禁區,如果李慰和楊悅在可能會認出來,正是他們偷襲那位中年胖子的作案現場。
一名三十歲出頭的年輕男子從舞臺前款款走過,他穿着一件白襯衣,束在黑色的長褲裏,領口和袖口都扣得嚴嚴實實,及肩長發也紮了起來,臉上還戴了一副普普通通的眼鏡。他長得不能算英俊,但斯文秀雅,通身都帶着與脫衣/舞俱樂部格格不入的書卷氣,看起來就像個走錯地方的大學教授或者外科醫生。
他目不斜視地由舞臺側旁經過,臺上的脫衣舞娘們卻同時眼前一亮,不約而同地朝他大抛媚眼,其中一位舞娘踩着十厘米高跟扭着圓臀晃到臺沿,渾身細碎的金銀亮片在燈光底下活似美女蛇的蛇鱗,她果真像條蛇那樣丘陵起伏地趴下身去,伸出細長的紅舌舔向他的臉。
那名年輕男子微微蹙眉,他尚未動作,舞臺周圍卻有客人興奮地抓住了那名舞娘,一邊使勁把她往臺下拖,一邊猴急地摸索她赤/裸的大腿和露出大半的胸房。
舞娘驚聲尖叫,其餘客人也如聞到腥味的食人魚那樣聚攏過來,舞娘很快被七手八腳地拽下了舞臺,金銀亮片四處飛濺,她雪白的胴體在燈光下抹了一層暧昧的蜜色,一條軟綿綿的胳膊求救般高高擡起,在人群縫隙若隐若現。
年輕男子早就被人群擠到外圍,他目視前方,緩緩擡手抹了下臉頰,正是那脫衣/舞娘舌尖舔到的地方。
他擡起腳,頭也不回地往前走開。
黑暗與光明的分界處站了另一個人,是個身高接近兩米的大塊頭,剃着锃亮的光頭,外套被手臂肌肉撐得鼓鼓囊囊,他臉色平和,遠處無意間望到他的人卻都急急忙忙移開眼光,生怕被他誤會是存心挑釁。
年輕男子走到光頭佬面前,兩人交換了個眼色,年輕男子低語道:“進去再說。”
光頭佬點了點頭,橫過身像塊巨大的攔路石那樣擋在前面,年輕男子繞到他背後,無人注目地消失在黑暗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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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推開一間辦公室的門,裏面分堆打牌的雇傭兵們齊刷刷扔牌掏槍,歸祚明在槍口對準自己之前開口:“我們不能再待在這裏了。”
衆人早就認出了他,掏槍也不過是個內部玩笑,當下紛紛收槍的收搶,撿牌的撿牌,動作利落熟練,竟沒有人對他的決定提出任何異議。
歸祚明背靠着牆皺眉沉思,光頭佬看了看同伴,轉回頭沉聲問他:“出什麽事了?”
“外面有個女人舔我的臉,”歸祚明沒好氣地道,“要麽她以為我們占了暗火幫的地盤就是她的新老板;要麽,有人知道我的臉有問題,故意指使她來試探。”
雇傭兵們手裏忙着收拾,耳朵卻都豎起來偷聽他們的對話,這時接二連三地吹起口哨,一個小矮子傻呵呵地樂道:“頭兒你就是太悲觀,她也有可能真心看上你長得好看。”
歸祚明離他不遠,随手就在他腦袋頂上拍了一下,斥道:“傷剛好就忘了教訓,你吃漂亮女孩兒的虧還沒吃夠?”
小矮子被他拍得縮了縮,咂舌道:“李銘那小子居然能生出李慰那樣的閨女,不服不行,你說上哪兒說理去?”
“李慰”這個名字讓歸祚明的臉色霎時陰了下來,光頭佬又問道:“施将軍還沒有消息?”
歸祚明搖搖頭,“我發送的通訊請求還是沒有回應,今天冒險去找一位他以前告訴我的聯絡人,說是軍部換防,施将軍在‘嘆燕基地’經營的時間太久了,要把他換到另外一處,具體他的新駐地在哪兒是軍事機密,未經施将軍許可不能外洩。”
“不是專門為你預留的聯絡人嗎?為什麽連你也不能說?”光頭佬不解。
“說了又怎樣?”歸祚明摘下眼鏡,習慣性地按揉他受過傷的左眼,“難道施将軍還能丢下駐地跑回來?或者隔着銀河為李慰主持公道?”
他用單手捂住自己酸疼的眼眶,心中危機感越演越烈,不僅為李慰,也為他們這群人。
他們這群人是楊論道在聯邦留下的最後的痕跡,不同于聯邦政府忌憚、仇視楊論道,軍方對楊論道的感情較為友善,所有聯邦軍人都能算作楊論道的學生,所以軍方的高層普遍尊敬他,同時也願意愛屋及烏地關照他們這群人。而正是因為有了軍方的關照,他們才能在首都星圈安穩地待到現在。
首都星圈出現大衛區這樣的垃圾場是合情合理的,就像光明背後必然有黑暗那樣,聯邦政府默許了它的存在。他們這群人憑借武力在垃圾場稱霸,為大衛區制定規則,聯邦政府不可能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政府有一萬種理由趁機将他們斬草除根,卻一直按兵不動,這裏面自然少不了軍方的斡旋,是軍方把他們放在了首都星圈這個聯邦的核心地帶,既方便保護,也能約束他們不要鬧出不可收拾的大事。
施将軍就是軍方“親楊派”的代表,為了照顧他們,他曾經長時間留在首都,即使後來被派去與帝國接壤的“嘆燕基地”,臨行前還專程找他們打過招呼,遠距離通訊也始終保持暢通,像今天這樣不告而別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
如今,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發生了,歸祚明敏銳地察覺到其間暗藏的貓膩,那絕對不僅是一句“軍事機密”那麽簡單。
是軍方的态度改變了嗎?他直接朝最壞的方向設想,或者政府耐心耗盡,軍方覺得沒有必要為了他們這群小人物和政府翻臉?他知道聯邦科學院一直在繼續楊論道當初留下來的研究工作,是科學院終于有所發現,打破了長久以來的平衡?
歸祚明并不知道自己胡亂開的腦洞竟然意外撞上了真相,他沒有就那些形而上的東西思考太久,他們這群人就算要倒黴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此刻的燃眉之急是李慰。咨議局就像個吞噬一切的黑洞,人落進去連皮帶骨被吃得幹幹淨淨,他想救人也無處着手,總不可能随便找個老兵俱樂部就闖進去大叫大嚷:“我是楊論道的徒弟,你們都跟我一起去攻打咨議局,一定要救出他的徒孫!”
到底要怎麽才能打聽到與李慰有關的消息?歸祚明受過傷的眼眶牽連到太陽穴,頭痛無比地想,或許只能向上帝祈求奇跡,或者策反一個咨議局的內奸——前者搞不好還更實際。
“篤篤!”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房間內所有的雇傭兵同時停止了動作,須臾,所有人同時拔出武器。
光頭佬扯掉了裹在肩上的外套,露出右臂的等離子光束炮筒,他向歸祚明打個手勢,自己悄沒聲息地退到門後。
歸祚明戴上眼鏡,用意志力強行抑止頭痛,他單手抓住門把,另一只手背在身後握緊槍柄,食指、中指、無名指依次數過,猛地一下拉開房門。
“唰!”房間內所有槍/支整齊地對準了門外的人,竟然只發出一下聲音。
歸祚明卻臉露愕然,“是你?”
門外站着的正是不久前調戲過他的那位既有風情也有膽量的脫衣舞娘,她本就衣不蔽體的裝束現在變得愈加裸/露,一對飽滿的胸房只有前方兩點還殘餘了些許碎布遮擋,下面兩條雪白的大腿更是光溜溜地從腳趾露到腿根。
歸祚明自律地将目光定在她的鎖骨,他身後的崽子們可沒那麽暴殄天物,登時口哨聲又是此起彼伏。
“不是她,”脫衣舞娘身後傳出另一個聲音,“是我。”
一個身穿黑色西服頭戴禮帽的男人走上來,脫衣/舞娘沖他抛了個媚眼,男人掏出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現金塞進她胸房中間那條幾不可見的細縫,歸祚明身後的崽子們咽了口口水,又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口哨聲,幾乎要蓋過外間弗拉明戈的歡騰。
“閉嘴!”歸祚明深覺丢臉,脫衣/舞娘倒是半點不介意,她大方地送了在場所有男人一人一個飛吻,随後用手捂住前胸,袅袅婷婷地徑直離開了。
“不用擔心,”戴禮帽的男人像是看出了歸祚明的隐憂,“她是我的線人,我可以保證她不會對我以外的其他人洩露你們的行蹤。”
“所以是你指使她來試探我,”歸祚明冷冷地道,“艾克斯先生,巧了,我也正要找你,別以為你換了一張臉我就認不出你。”
戴禮帽的男人像是有些驚訝地笑了,“不,我從來不敢小觑楊論道先生親手調/教出來的‘為龍小隊’。我用這樣不光明的手段未經許可擅自打擾你們,實在是時間緊迫,因為我的主人,他急切地需求你們的幫助。”
“主人?”歸祚明一陣惡寒,正想下令将這個化名為“艾克斯”的前客戶拿下,逼問他和咨議局有什麽關系,李慰到底被他送去了哪裏……
他握槍的手在身後豎起了食指,只等指尖向下便展開行動,戴禮帽的男人身後卻又轉出了另一個人。
那是位十四五歲的少年,瘦得像個骷髅,白得像個鬼。
“我是楊悅,”少年開門見山地道,“我需要你們和我一起去救李慰。”
歸祚明的食指一下子捏回了掌心。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章寫得有點累,我最近睡得也不好,有什麽錯別字什麽的大家看到了麻煩告訴我,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