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得了精神病

第20章

回南天來了，家裏的玻璃窗蒙上一層霧氣。

我站在落地窗前，手指劃拉幾下，畫了一只大大的貓咪頭。

葉紹彬從身後給我遞過來一杯冰淇淋。

冰淇淋！我感動地幾乎落淚，雙手捧着冰淇淋，免得我整日頂着葉紹彬頗具壓力的視線做賊似的在冰箱翻找。

我美滋滋地舔了舔嘴巴，剛要吃，就聽他在我背後幽幽地說，“只能吃三分之一，到我畫的标記那裏，多一口都不行。”

我立馬給他甩臉色，把冰淇淋塞給他賭氣說：“不要了。”

他被我逗樂了，“那我拿走了？”

做人不能沒有志氣，我堅決地扭過頭不去看。

“你不吃嗎？最後一次機會，再不吃我就丢掉。”

我猶豫了一會，決定向惡勢力低頭。

“吃。”

“求我。”

我憋着一肚子怨氣，使出十二分演技，真誠地看着他說：“想吃，求求你了。”

“我是誰？”葉紹彬又來刁難我了。

我思忖着，上次叫他爸比他不是很開心。我輕言軟語道：“紹哥哥，給我好不好。”

他頓了頓，然後自己在那兒莫名其妙地回味了一番，好像覺得還不錯，于是高興地把冰淇淋給我了。

我默默無語。

淩晨兩點，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我起身鬼鬼祟祟進了葉紹彬的卧室，抱着枕頭蹲在床尾，搖了搖他的大長腿。

葉紹彬緩緩睜眼，目光下移，看見我的時候倒吸了一口涼氣，随後低聲咒罵，打開床頭那盞燈，“羅秋旻！你大半夜不好好睡覺跑來扮鬼啊？”

我對他報以微笑，跪在地上往前挪了挪。

“真拿你沒辦法，上來。”他嘆着氣，掀開被子讓我鑽進去，我小心地蜷起雙腿，側身面朝他躺着。

上了床，我就這麽盯着他，盯到他心慌。

他用威脅的口氣說：“我數三下，眼睛閉上睡覺。”

數完之後，我遲遲不閉眼。他直接把不聽話的我按在懷裏，讓我臉都不能露出來。

我幹脆趴在他身上睡，将頭靠在他的胸膛，一邊聽他的心跳，一邊敲着手指，醞釀睡意。

突然，一個東西夾在我的耳朵上。

“你要催眠就用這個，聽得更清楚。”

咚噠、咚噠。

心跳聲環繞在耳邊，我昏昏欲睡，半合着眼睛，在燈下看見了銘牌上秀氣的字：

黎。

我驀地一驚，想起了一個名字，取下聽診器。

“謝黎……是誰？”我開口道。

空氣靜止了一瞬。

“謝黎是盈盈的媽媽。”他把聽診器收回櫃子裏，聲音不帶任何情緒。

“她是不是很漂亮？”我想知道葉紹彬喜歡的人到底是什麽樣的。

“嗯，當年單位裏很多人都說她漂亮，”他稍一停頓，“看盈盈你就能知道個大概了，盈盈的眼睛長得像她。”

我又問：“你追的她嗎？”

他熄滅了床頭燈，答道：“談不上誰追誰，我們原本是同事，經常一起吃飯，不記得怎麽開始談的戀愛。之後我問她要不要結婚，她答應了。”

我全神貫注地聽，“後來怎麽樣了？”

“結婚三年後，她說想要個孩子。生下盈盈後，她就離開我，辭職去了另一家私立醫院。她不願意公布離婚的消息，我也沒有再婚的打算，就随她了。”他說得那麽漫不經心。

一陣沉默後，我擡頭看着他，幾乎以為他已經睡着了。

“去年年底她還回來找我商量複婚，考慮到盈盈，我本想答應的，但……”他說話時聲音沙啞，“她不肯帶盈盈，她的親生女兒。這一點我實在無法接受。”

我閉上了眼睛，低聲說：“別難過，你以後會遇到一個更好的人。”

“不會再有了。”

他呼吸沉靜下來，同我道了晚安後，不再說話。

我久久不能安眠，某種情感蜷縮在我心中，酸澀不已。

“葉紹彬。”

他沒有回應。

我手肘撐在他枕邊，近乎失神地望着他的臉龐，指尖撫過他的眉毛，他挺拔的鼻梁，還有月光勾勒的輪廓。

白日無從靠近，如今趁他在熟睡，我漸漸湊近他的臉，眼睫毛幾乎碰到了他的臉頰。

沒關系，只是一個晚安吻。

夜幕沉沉，除了紗簾透進來的月光，無人看見我的冒犯。

我低頭輕柔地吻着，一面擡起眼睛看他，他沒有醒來，依舊睡得很沉。

結束了一切，我霎時醒悟過來，咬着嘴唇，心裏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愧疚與羞恥。

我用鼻尖蹭了蹭他，躺回他的臂彎。

“我喜歡你，你那麽聰明，怎麽就看不懂呢。”我在黑暗中喃喃地說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