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回到房間,我倒頭就睡,睡到昏天暗地,足以證明我的睡眠質量呈指數增長。
睡醒後,葉紹彬還沒回來,可能還在進行他的社交大業。我閑來無事,趴在床上翻看他借給我的書,翻到某一頁,靈機一動,找來一支藍色鉛筆,還有便簽紙,把那些奇形怪狀的細胞臨摹下來,然後在每一個細胞上都畫了眼睛,加上各自不同的神态,就像小小的生命。
我看着它們,不自禁地笑了起來,跳下床,把這張便簽紙貼在一進門就能看到的地方。
我打開筆記本,戴上耳機看會議回放,找到葉紹彬發言的那一段。
“秋旻,你這上面畫的是什麽?”
不知道葉紹彬什麽時候悄無聲息地出現到我身後,低頭端詳我的作品。
我忙裏慌張蓋上了筆記本。
“肝小葉。”我對他說。
“噢,還蠻可愛的。”
晚上我們在外面找了個餐廳吃飯。
我托着酒杯,出神地望着葉紹彬,一個不留神,喝酒的時候酒液從嘴角溢了出來。他笑着搖了搖頭,用紙巾擦拭我的嘴。
他給我倒了杯蘋果醋,我喝了一口,砸了砸舌頭,臉皺成一團。
好酸。
從餐廳出來,我有點上頭,走路都不能走直線,葉紹彬被我扯着胳膊,衣服袖子都皺了。我幫他理了理袖子上的褶皺,然後繼續挽着他的胳膊。
葉紹彬西裝革履的裝扮,走在大街上回頭率特別高。人和人的差距就是如此明顯。
我悲哀地嘆了嘆氣。
“喝醉了?”
我點點頭說:“醉了。”
葉紹彬笑了一聲:“就沒見過醉酒之後這麽誠實的,值得表揚。”
“你怎麽不醉啊?”
“酒量是練出來的,年輕的時候常常應酬,後來就越來越能喝了。”
夜漸漸深了,我拉着他去逛夜市,到處人頭攢動,兩排挂着橙黃色燈籠,帳篷上的燈閃亮亮,我伸長脖子去看,攤子裏好多小吃,燒烤,還有海鮮。
可是我都吃飽了。
我懷疑這又是葉紹彬的把戲。葉紹彬也向我承認了,提前喂飽我的肚子就是為了不讓我有機會享用這些美食,還說只能聞,不能吃。
我還沒來得及控訴他的惡劣行徑,突然被一個行人撞到,一個沒站穩倒在葉紹彬身上,他也跟着踉跄了一下,指責我道:“你碰瓷。”
“沒有,我剛才被人推過來的。”
後來,我就走到他前面去了,他在後面老老實實跟着我。走着走着,我不适地揪住胸前的衣服,剛才撞了那一下就感到疼痛難忍,裏面的束胸擠壓摩擦我的乳房,可能磨破了皮膚。
葉紹彬察覺到了,扶着我輕聲問道:“不舒服嗎?”
我搖搖頭。
我們還去了江邊,那裏的風刮得好大,我穿着毛茸茸的外衣,再加上圍巾和兜帽,把大風嚴嚴實實擋在外面。
他會不會冷呢。
我摘了圍巾,往他脖子上一挂。
葉紹彬愣住了。
“這樣就不冷了吧。”我傻笑道。
他擡手撫摸我的面頰,垂眸注視着我,一句話也不說。
次日睡醒覺來,我抱着頭蜷縮身子。
頭好痛。
不知道是因為昨晚喝了酒還是吹冷風。我迷迷糊糊起身去洗漱,站在鏡子前一看,身上的睡衣……估計是葉紹彬幫我換的。
我又回到床上,發現床頭貼着便簽,上面寫了字:
傷口不能碰水,記得消毒。
旁邊小桌上還有一瓶碘伏,一包棉簽。
我突然想起了什麽,緩慢地擡起手臂,扒開衣領。
我的束胸不見了。
上了藥,我裸身披了一件外衣,抱腿坐在床上,失去了束胸的束縛,乳房在衣料下高高地隆了起來。
葉紹彬回來了,腳步聲淹沒在厚重地毯裏。我兩手撐在身後,外衣順勢敞開了,雙乳裸露在空氣中。
他稍稍頓了一會,一言不發地觀察着我的反應。
我目光直視他,牽着他的手放在我胸前,任憑他擺布,讓他完完全全看清楚我不堪的身體。我盡力不讓自己的手顫動,讓那怯懦和恐懼顯出一分一毫。
他居高臨下,手指順着胸前曲線慢慢滑下來,觸及之處一片滾燙,一只手輕輕托住了我的乳房,有條不紊地按揉一會兒,然後來到了峰頂,按壓我堅挺結實的乳頭,一下一下地擠捏着。
結痂的傷口突然有一股癢意。我難受地哼了一聲,抓着衣服的雙手不停發抖,緊接着他松開手,換了另外一側。
好幾分鐘後,他低聲問道:“我按的時候會不會疼?”
我委屈地別開頭,一言不發。
“你……有過溢乳的情況嗎?”
我頓時怒火中燒,猛地推了他一下,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淚光迷蒙的雙眼,于是我背過身去,閉上眼睛破罐子破摔地說:“不要再問了!你走啊!”
見到我這樣強烈的反應,他已經明白了,不再發問。
“別幹蠢事,自己的身體,自己珍惜。”他出去之前,只對我說了這句話。
我垂下頭,氣息漸漸平靜下來。
葉紹彬好像生氣了,我不明白他有什麽好氣的。
他就是一個笨蛋。
這一天,我們都沒怎麽交流過。晚上睡覺前,我們坐在一張床上。葉紹彬在看手術錄像,屏幕上視野所及血肉模糊。
他還是不肯和我說話,看來沒消氣。
“這是在做什麽手術啊?”我主動詢問道。
聞言,他轉過臉來,用一種陌生的眼神注視着我。
“一個肝門部膽管癌切除術。”
接着,他從床邊拿來紙和筆,給我畫了一個模型。我挪到他身邊看,終于靠近了他。“從腹腔進去之後,先把肝髒懸吊起來,游離肝動脈……繼續向上,肝總管分離至左右肝管,切斷,然後做左右肝管縫合,三針成型,類似于一個管道……”
“術中要做冰凍活檢,”我想聚精會神地聽着他解釋,眼皮子越來越重,“清掃淋巴結呢,不是一個個摘西瓜,而是把這一片的西瓜連土地一起,全部鏟掉……”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舒服,他身上的氣味很好聞。
他就在我的身邊。
光線柔和的罩燈下,我筋疲力盡地合上雙眼,将頭倚在他肩膀上沉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