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得了精神病

第4章

我睜開眼睛，仰着脖子看看床頭鬧鐘，五點半。

一 轉頭，我看見顏南星，或者顏半夏，蹲在我的床邊，眼睛紅紅的，像小兔子。他一見我醒了，就低聲說：“表哥，對不起……”

我知道了，他肯定是顏南星。我摸了摸他的腦袋，說：“南星，好乖。”

他表情瞬間垮了，摔門而出。我打開門，探出頭，顏半夏又回屋睡覺了。

我開始等，等了一個小時，等到大舅和舅媽都去上班，我偷偷出門去了醫院，這次很快就找到了葉醫生的診室。結果我在門口發現沒帶謝禮，最後打道回府。

過了一周，又到了周四早上，這次我快要溜出去的時候被顏半夏給逮住了。

防不勝防。

“表哥這是要上哪兒去啊？”他拎着我的衣領質問道。

我說去醫院找恩人，想當面道謝。顏半夏沒有不肯的道理，于是吩咐他哥顏南星領我出門，就差往我脖子上拴一條狗繩。

沒有花束，沒有錦旗，只有顏南星在醫院旁邊早餐店買的肉包子，我和南星各吃了一個，還剩三個。我手裏提着一袋香噴噴的心意，渾身上下透着寒酸的氣息，恩人大概是不會怪我的。

我們兩個走在路上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無論男女老少，都要意味不明地掃上我們一眼，更多人臉上挂着一種看破不說破的笑容。

我擡頭看顏南星，又轉過頭看玻璃，凝視上面映出的自己的臉龐。

很帥。

這時，南星往我的腳下投去一瞥。

“怎麽不換鞋就出來了？”

原來，是我出門太匆忙把家裏的棉拖鞋給穿出來了。據南星說，這雙拖鞋是顏半夏專門給我挑的，一抹亮眼的桃粉色，吹風機頭的粉紅豬小妹在跟我say hi。給我這樣年紀的人穿稍微幼稚了，但這畢竟是顏半夏的心意，我很喜歡。

我和顏南星一進醫院就走散了，本來打算找找他，可是再多一會兒包子就要涼了，索性不管他，自己上去了。

我一進科室，一個護士就指着我說：“站住，就站那兒，不許進來。”

我渾身一抖。

“把東西放下就可以走了。”

不能放，萬一被誰偷吃了可怎麽辦。我默默把包子藏到身後。

“你不是送外賣的？”護士疑惑了。

旁邊還有幾個年輕護士笑呵呵地看着我，我低頭看看自己的明黃色沖鋒衣，并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小弟弟迷路還是過來找人？病人還是家屬？”

“找人。”

“找誰？”

“葉紹彬。”

話一出口，那幾個年輕護士紛紛盯着我看，好像在看什麽珍稀動物。人來人往，我突然感到不舒服，拎着包子若無其事地轉身。

“葉主任，找你的。”護士們指着我異口同聲說。

當我轉過頭，看見他的一剎那，我的心莫名地抽緊了，一簇又一簇的煙火在腦海綻放，完全陌生、不受控制的情緒如同狂風暴雪一般飛舞着。

我完了。

我完完全全被擊敗了。

我把袋子遞過去，自始至終都在對着葉醫生笑，表情肌就像突然有了生命一樣。

他拿了包子，見我沒別的話要說，就走了。

我慢慢地坐電梯到一樓，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麽，看到顏南星在醫院門口焦急地東張西望，我才想起忘記了顏南星。

他看見我，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

“道謝完了？回家吧。”

道謝？

我又要返回去，顏南星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拖走了。

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