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被迫害的第一百零二天
黑暗,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鞋底與紅地毯摩擦的沙沙聲分不出你我。
“到了,這就是別墅前主人做游戲的房間。”拿着手電筒的久武輝停在一扇門前, 身體前傾用力一推。
鏈條繡死的大門發出老人喘息般的殘缺聲響,虛空中無形的的領域被觸動, 泛起幽藍的水波紋。
門內除了灰塵, 什麽也沒有。
“哈哈, 我就知道鬼屋是沒膽子的人傳出來的謊言。”久武輝咧嘴笑了一下,對門外的人揮手,“快進來,都走到這兒了, 沒人怕吧?”
他的手電筒只在門外晃了一圈,光圈中冷不丁被刺眼睛的跡部景吾不爽地啧了一聲,他半遮住眼睛往裏走,嫌棄地看着地毯上的灰塵。
門外的人紛紛走進來, 赤司征十郎仍是最後一個。
“關門關門!關門有氛圍!”久武輝用力揮手。
紅發的少年順手轉身拉住門把手,他沒有注意到在久武輝開口和自己轉身期間門口露出的小塊縫隙。
很小一個位置, 恰恰夠一個孩子通行。
“咔。”門鎖合攏。
赤司征十郎松開握住門把手的手,走向房間的一角。
四角游戲是一個十分經典十分簡單的鬼游戲:在完全黑暗沒有照明的房間內, 四個人分別站在房間的四個角上,按照順時針或者逆時針的順序排序。由第一個人開始摸黑貼着邊角走, 直到拍到第二個人的肩膀。被拍肩膀的人向前走, 第一個人留在原地占據他的位置,依次循環這個過程。
除了第一個人邁出的第一步不需要助力外,所有人只能在被拍肩膀之後前行。
久武輝自告奮勇要做第一個人, 他仿佛戲臺上唱戲的大将軍, 多插幾面旗完全不帶怕的。
久武輝和三個隊長依次走到牆角站好, 真田弦一郎帶着其他人站在房間中央挨個數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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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數是對的,可以開始了。”真田弦一郎提起嗓子喊了一聲。
這個房間實在是大,大聲說話甚至會産生回音,要從真田弦一郎所在的中央跑到四人所在的角落需要一兩分鐘的腳程。
“快一點開始吧。”站在第二位的跡部景吾活動了一下脖頸,對過于黑暗的環境有些不喜。
人的夜視能力縱使不如夜行動物,在黑暗中呆久了也可以隐約捕捉到周圍的輪廓。這座房間卻像是被完全的黑暗籠罩,無論如何睜大眼睛到血絲泵現,充斥瞳孔的也依舊是黑暗。
最後一只手電筒熄滅,寂靜籠罩房間,久武輝清了清嗓子:“我開始了!”
腳步聲是唯一能被捕捉到的聲響,跡部景吾慢慢數着步子,聲音離他耳邊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他的背後。
一雙手在跡部景吾背上一推,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前邁去。
自己走才知道光對人類有多重要。四處都是黑霧,明明走在堅實的地毯上卻覺得無處落腳,仿佛每一步都在踏空,直直墜入暗無天日的淵溝。
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身邊的牆壁,腐朽如濕木燃燒的味道湧入鼻腔,跡部景吾皺着眉向前走,一道人形的輪廓隐隐約約浮現,他遲疑地伸手推了一把。
幸村精市繼續向前走,跡部景吾停留在他的位置努力想要捕捉離自己半米不到的人影。
沒有,除去手心與後背貼合的那一秒外,他竟覺得整個房間只有他一個人,機械地等待身後那雙手推動他前行。
每輪只有一個人在走,腳步聲也只是一個人的。房間中央的仁王雅治默默數着,聽見幸村精市停下來,再響起的腳步聲就是赤司征十郎。
可以了,結束了,仁王雅治想。
四角游戲是個巧妙的駁論游戲,四個角有四個人,你是不是覺得這個游戲可以無止盡地玩下去?
不,它只能玩一輪。
原理很簡單:除了第一個人走的第一步不需要被拍肩外,剩餘所有人都必須等待有人拍自己的肩膀才能前進。
久武輝走到跡部景吾的位置拍他的肩,跡部景吾前進直到占據幸村精市的位置,幸村精市前進拍到赤司征十郎的肩膀,而赤司征十郎呢?
他要去的、原本屬于久武輝的角落沒有人。
游戲結束。
“本大爺為什麽要放着網球不打來陪弱智過家家?”跡部景吾深切思考,他擰了兩下手電筒,時靈時不靈的白光像将熄未熄的鬼火,照亮跡部景吾背後久武輝的大臉。
跡部景吾:“!”
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被吓到,絕不!
久武輝大咧咧地拍了跡部景吾一下:“幹嘛呢,該你走了。”
行走是可悲的慣性,黑暗不給人回頭路,直到拍到幸村精市的肩膀後跡部景吾才回過神。
他是知道四角游戲的規則的,久武輝根本不應該來拍他的肩膀,因為赤司征十郎所在位置壓根沒有人。
很有可能是久武輝在惡作劇。提出試膽的人是他,如果什麽異常都沒發現他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四角游戲實在是太容易動手腳了,久武輝大可以在無人拍肩的情況下向前走,走過幾輪後自導自演大喊:“是誰在拍我的肩?”恐怖氛圍不就起來了麽?
跡部景吾覺得自己猜到了久武輝的套路。
幸村精市和赤司征十郎也是這麽想的,尤其是後者,他确信自己完全沒拍過任何人的肩膀,都是久武輝自己給自己加戲。
先前怎麽沒發現這位朋友是個戲精?
游戲進行了一輪又一輪。
所有人都在等,在等那位自尊心強的大少爺喊出“啊啊啊啊有鬼一直在拍我的肩膀!”
他們有錢捧個錢場沒錢捧個人場,自己掐大腿尖叫兩聲烘托氛圍,這場無厘頭的試膽就可以圓滿結束了。之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冰帝和立海大還能再約一場鄉野友誼賽。
完美。
跡部景吾感覺自己的肩膀又被拍了一下。
他累了,腿好酸,不想走。
好好一個恐怖游戲被玩成競走是怎樣的體驗?你好好演他們好好接戲,大家和和美美演完這一局回家它不香麽?
“打個商量。”跡部景吾不想走了,“本大爺願賭服輸舍命陪君子,已經在這個灰塵遍地的垃圾場呆兩個多小時了,你也玩夠了吧?”
“沒有玩夠哦,沒有玩夠哦。”久武輝歪着頭說,“你不想陪我了嗎?不行,不行,被拍肩膀的人必須向前走。”
他的手拍向跡部景吾的肩膀,跡部景吾只感覺背後濕潤的觸感一拍即離,他疲倦的雙腿不由自主地向前行走。
好累,腦袋好暈。
感謝運動系少年日複一日的鍛煉,跡部景吾還有體力殘留,過度運動的缺氧奪走了他一部分思考能力,卻讓直覺愈發清晰。
好多人說運動系的少年都是直覺系的笨蛋,但在思緒被攪亂、五感被剝奪的時候,直覺是唯一救命的法寶。
“剛剛久武輝的語氣……好奇怪……”跡部景吾想。
連續重複自己的要求、幼稚的語癖和執拗的行為,不像那個粗莽的公子哥,反倒像任性又殘忍的孩童。
前面有人,是幸村精市。
跡部景吾不想再繼續一個輪回了,他決定停下來不去拍幸村精市的肩膀。
長時間的行走讓少年人微微低頭,他疲倦的餘光看見自己的手違背大腦的意願擡起。
不,擡起的不是他的手。
那是一雙黑紅色淤泥彙聚而成的手狀物,攤開的五指細細小小如五歲幼兒,黑霧似的水滴一滴滴落下又升騰。
即将步入成年的青年人的胳膊連接一雙五歲孩童的手,怪異的不和諧讓人看得幾欲嘔吐,眼冒金星的眩暈感撲面而來。
“我不想再玩了。”背對着跡部景吾的幸村精市嘆了口氣,“跡部君,游戲就斷在我們這裏怎麽樣?”
“不可以哦,不可以哦。”跡部景吾聽見自己說,磁性的聲音與天真的語氣搭配,“你不想陪我了嗎?不行,不行,被拍肩膀的人必須向前走。”
他的眼珠定格在眼眶中,舌頭不受控制地卷起俏皮的弧度,像個滿懷惡意的孩子在悄悄吐舌。
那雙詭異的手擡起來,拍向幸村精市的肩膀。
跡部景吾突然明白自己被久武輝拍肩時濕潤的觸感從何而來。
不……這個游戲……已經被鬼掌控了……
他們是鬼孩子的玩具……不行……不能……再繼續……
附在跡部景吾身上的血色小手随着拍肩的動作移開,他感覺好了一點,能繼續思考。
如果拍肩的動作可以傳遞一部分“鬼氣”,那麽身上鬼氣最重的人是誰?
是久武輝嗎?他的每一次拍肩都是由真正的鬼孩子親自動手。
不,不對,這個游戲中有一個人至始至終都無法去拍其他人的肩膀。
赤司征十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