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貳拾壹〕再次失憶
養心殿內香氣彌漫,寧神的熏香讓景炎君得以閉上眼睛小憩一會兒。
自從圖蘭被送走之後,他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那空洞的雙眼總會浮現在眼前,不停的逼問他:“景炎,為什麽這樣對我?”
明明只把他當做棋子,為什麽這般放不下,他手下的冤魂無數,卻只有他的影子始終無法消散。
景炎啊景炎,若是真的不愛,為何在他瀕死之時淚流滿面?若是真的不愛,為何強勢的奪回他,甚至連哈倫都不讓碰他?若是真的不愛,為何現在這般放不下……
“皇上,賢妃娘娘再有半月便會産下龍子……”
“少廢話,朕寵幸誰用不着你來操心。”景炎君煩躁的打斷常德貴的話,把茶盞往前一推,常德貴立刻用茶壺去添水,可水還沒倒出來,撲通一聲人頭就已落地,血染了茶盞,污了天子的心情。
出其不意的出手,還真是那人的風格。
景炎君老早就注意到身後的氣息,也料到了這人不是沖自己來的,但還是反感這空氣中的血腥味。
“一個太監,你殺他做什麽。”
“他是差點害死圖蘭的人,還有你。”景淩握着劍,語氣冰冷異常,“是你把圖蘭毀成這個樣子的。”
景炎君假裝不在意,用冷漠的表情掩住了內心的不安:“圖蘭?呵,那是他自找的。”
景淩真想立刻手起刀落,讓這個男人和地上的常德貴一樣身首異處,可……
景淩扔到武器,屈膝跪了下來,跪在了自己的……弟弟面前:“我是來求你救圖蘭的,他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你就放過他吧。”
“是他非要裝瘋賣傻的欺騙朕,才落得這樣的下場。”
“如果不是被逼無奈,他會出此下策?”
“你以為這是誰的錯,他是因為你才變成這樣。”
“你想殺我,何必傷他,這條命早就是你的,随時都可以取走,但求你讓我看到他好好活下去,我也死而無憾了。”
“朕憑什麽順你得意?”
“因為你愛他……”
愛……這個字狠狠的敲在景炎君的心髒上,他幾乎窒息。“愛?他只是個供朕利用的工具。也罷,朕還用的着他,人在哪兒?”
養心殿外,禦林軍團團圍攻。景炎君命令一聲,士兵立刻閃出一條路來。
齊文遠抱着圖蘭,一臉的從容不迫。沒錯,他不怕死,一點都不怕,反而向往。
“把人送到未央宮,太醫院所有老頭子都找來。”
“不必了。”齊文遠出聲制止,“那幫庸醫煎藥就夠了,除我之外,沒人能救他。”
“朕喜歡你的自負,你可知道言出行不到會有什麽後果嗎。”
“求之不得。”
由盛公公帶路,齊文遠進了宮門就把圖蘭放在榻上寫方子:“一樣都不能差,砂鍋煎三個時辰,凝成膏狀。”
小太監拿着方子跑出去後,齊文遠又開始吩咐景炎君,他可不管你是皇帝還是草民:“這屋子七日內不許透進半點光亮,用厚氈從裏面封住窗戶,我需要的藥材備夠量放着,七日內任何人不得擅入。”
景炎君也不惱,笑着問道:“為何?”
“這苦命娃能不能活,就靠這七天,用藥吊着熬過去就能恢複正常,他這眼疾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階段,透進一絲光就會瞎一輩子。”
景炎君允了。于是藥草幹糧與必備的物品都被送進了未央宮,甚至煮飯煎藥的竈臺都搭好了,煙氣順着挖好的地道正好排到屋外,讓屋內不至于嗆人,這宮裏的工匠當真技術都不是蓋的。
奴人們叮叮當當的将厚氈定在了門窗上,當真是一片漆黑,而齊文遠也注定要在這黑暗中度過七天。
一聲甜膩的貓叫在齊文遠封上門縫後響起,他并沒有太驚訝,早在進來的時候,他就看到了這只金黃色毛茸茸的小東西了,也不是出于迷信思想,但看這毛色這麽吉利,算是讨個喜氣,就留它下來吧,正好貓眼的光亮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齊文遠閉眼,好一會兒才适應了這裏的黑暗,少年時常喝藥的好處在這個時候體現出來了,耳聰目明,他能看清這屋子裏的所有東西。
“唉,苦命的娃。”齊文遠嘆了口氣,将溫熱的藥膏抹在指尖,送進了圖蘭的體內。這自然是引來了一陣凄慘的尖叫,但圖蘭藥效未過,依舊動彈不得,也真是可憐。
齊文遠總感覺是自己在□□他。
藥膏塗抹完,齊文遠就用白米與枸杞、紅棗和幾枚蓮子在爐子上熬了一鍋粥。
“苦命娃,起來吃飯了。別怕,不會弄痛你,米粒軟軟的,不傷胃,很甜很可口,來,聽話,別吐出來。”齊文遠感覺自己像個吹誇自己商品的小販,不過對于這精神衰弱的苦命娃,他也只能哄勸了。
細心的将蓮子盡數挑出,盛到碗裏,再用粥匙的背面按壓蓮子,蓮子被煮的軟軟的,自然一下子就變成了碎末,再将粥和枸杞盛進去,攪拌一下。
齊文遠将鍋中剩下的粥盛了一小碗給那只小貓,轉身坐在榻上,扶起圖蘭,讓他靠着自己,一口口吹涼了粥,才送進圖蘭嘴裏。
蓮子若是整顆的喂給他,或許會因咀嚼的不是很碎而難以消化,甚至吐出來,這對于圖蘭的病情只有惡化的餘地。都說一個中醫半個廚,說的就是齊文遠。
這照顧細致入微,只不過圖蘭長期沒有進食,胃收縮的厲害,小半碗還沒吃下去就要往外吐,齊文遠立刻順了順他的胸口:“小祖宗,好不容易吃進去的,你可別給我吐,肚子裏沒食可怎麽喝藥。”齊文遠知道是因為圖蘭半躺着的原因才喂不進去,将人抱起來,估摸着大概能行了,才讓他再次躺回榻上。
“想當初我照顧親爹也沒到這種程度。”齊文遠癱在木椅上,扒拉了幾口粥,又立刻開始熬藥,時不時還和圖蘭說幾句話:
“其實,有些事你也不必太介懷,如果所有事都煩心,人生也就結束了。感情這種事強求不得,也确實很傷人,但痛過,傷口結痂脫落也就放下吧,沒什麽是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
“我也曾經被人傷過,刻骨銘心的愛着那個男人,可他不僅負了我,還講我送給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最後甚至流落到土匪手中。我也确實堕落了,但我依然想活下去,因為我是大夫,我還想救更多的人。”
“我不知羞恥的去勾引土匪,在自己身體裏下藥迷暈他們,連夜逃了出來,養了一段時間,身子好的差不多就開了家醫館。好景不長,竟被下山的土匪頭子認了出來,他居然當着我病人的面侮辱我,很過分不是麽。”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很快京城所有人都知道我齊文遠是個沒男人就活不下去的淫*蕩*貨,我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但卻沒多少人是來看病,都是來女票我這不收錢的男女昌,醫館都快成青*樓了,多可笑。”
“所有自诩為正經人的人都躲着我走,但生了重病,一般的大夫治不了的時候,又不得不求助于我,蔑視卻又不得不依靠,那種眼神簡直可以稱為恨意。”
“可我不在乎啊,苦命娃,你學學我。”
齊文遠知道現在的圖蘭或許什麽都聽不到,但還是自顧自的說着,全當是讓他卸下背負了這麽多年的包袱了。
爐子上的藥也熬得差不多了,齊文遠将燙手的藥膏塗在黑色的布條上,溫度不熱不冷剛剛好的時候,敷住了圖蘭的雙眼。
“苦命娃,這些天可別再哭了,不然神藥也救不了你。”
齊文遠點起火盆,覺得房間裏的溫度差不多了之後,才掀開圖蘭身上的被子,用微熱的掌心,沾着進宮之前煉好的精油,按摩着那具冰涼的吓人的身體。
“啧,真涼啊,我賭今天的晚飯,放給那些庸醫診你,肯定就說你離死不遠了。不管這樣做對你是好是壞,但我得救你。你是我第五千個病人,醫好你,我就可以去死了。”
“我也蠻自私的,所以別怪我,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我也不會那麽輕易答應景淩來救你。”
“天啊,你到底被灌了多久的藥,肌肉這麽僵硬,就算恢複行動能力,你也不會動了吧。”
齊文遠又用手指挖了一些藥膏,放在掌心,捂熱了才塗抹在圖蘭的身上:“太瘦了,摸着只剩下骨頭,好起來之後可得把自己喂得白胖一點,不然可對不起我。”
圖蘭的手指微微一動,雖然動作很小,卻被齊文遠感覺到了:“再努把力,一定能從藥效中解脫出來的。
那只金黃色的小貓爬到圖蘭枕邊,伸舌舔了舔他的臉,齊文遠覺得時間差不多,又坐在爐邊熬藥,吹涼了,就喂給圖蘭喝。累的時候就靠在椅子上眯一會兒,圖蘭一出聲,他又立刻清醒過來,去緩解圖蘭的痛苦。
說到底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齊文遠有點太高看自己了,嚴重勞累過度,就是鐵打的身體也吃不消,導致等不及結果的景炎君在第八天派人去察看二人狀況的時候,只發現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齊文遠。
從未央宮裏擡出來之後,景炎君親自照看着他的狀況,因為無人知曉圖蘭的病情與治療方法,所以沒人敢輕易進去,只能等齊文遠醒來。
“……第幾天了?”齊文遠猛的驚醒時,這是第一句話。
“第八天。”
“為什麽不叫醒我。”齊文遠感覺胸口一陣重錘感,立刻推開面前的景炎君,幾步走下地,一口血吐在水盆裏。“派人去将未央宮用來遮光的厚氈取下,動作一定要輕。”
“你似乎情況不大好。”
“用不着你管。”說着,齊文遠就穿上布靴,走出了養心殿。
景炎君突然覺着自己這皇帝當的有點憋屈,居然這些人沒有一個怕他。
齊文遠還是不放心這些笨手笨腳的宮人,暗使輕功進了房間,取下厚氈,沒有驚醒圖蘭。
房間瞬間亮了起來,齊文遠又去摘下圖蘭眼睛上蒙着的黑布,用濕棉布擦去了圖蘭眼睛上殘留的藥膏。這些天來圖蘭已經習慣了這種輕撫,很安心,沒有醒來。
可景炎君進來的時候并沒有使用輕功,沉重的腳步聲吓得熟睡中的圖蘭猛的驚醒,麻痹神經的藥效已經散去,不能再遏制圖蘭的行動,只見那憔悴不堪的少年立刻從榻上彈了起來,退到床榻內側,驚恐的望着景炎君:“不要……不要……求你不要……”
緊緊将自己縮起來,他的身體在不停顫抖着,景炎君沒搞清楚狀況,又往前踏了一步,圖蘭立刻将自己抵在牆上,不停地搖頭:“求你不要……好痛,求你……”
景炎君以為他只是需要一個溫暖的擁抱來化解誤會,幾步走上前,拉着那只剩下一把骨頭的腳踝,将圖蘭從角落裏拖了出來:“圖蘭是朕錯了,別怪朕,朕會……”明明的很溫柔的語氣,卻令人痛苦不堪。
話音未落,懷中的圖蘭就撕心裂肺的尖叫起來,兩手死死的捂住眼睛:“不要讓我痛,求你了,我什麽都做,我聽話……”
景炎君算是懂了,他的圖蘭,再不是曾經那個喜歡賴着他撒嬌的圖蘭了。他不認識他,只是個被逼瘋了的,空有美色的一具軀殼罷了。他心裏清楚別人要對他做什麽,可是他卻無力反抗,只能捂起自己的眼睛,不去看自己那慘不忍睹的身體。他哭叫,他求饒,卻只是被人們當做提高情*趣的行為,最終被虐待到身體都殘破,靈魂消散的程度才肯罷休……
“為什麽會這樣……”景炎君睜大了眼,呆愣愣的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懷抱。
将圖蘭搶回來的齊文遠輕撫着圖蘭的眼睛,安慰道:“乖孩子,千萬別哭,你會瞎掉的。好了,別怕,沒事了,沒人再能傷害你。”
等再次将圖蘭哄入睡後,齊文遠出門一聲猛咳,才将積壓在胸腔多時的那口血吐到草叢裏,血量有些多,弄得他有些頭暈眼花。
“你需要治療。”
“我自己就是個大夫,能不了解自己的身體?你還是多反省自己的罪孽吧,咳咳……”
“你給我活下去,不然沒人能救他。”
齊文遠輕蔑的一笑:“救活他,然後再被你折磨到死嗎?呵,你給我找幾個男人就能緩解,我就是缺男人了。”
回房,搗藥。
齊文遠胸口痛得要命,不得不靠深呼吸來緩解。
“你在開玩笑。”
“沒必要,我在被土匪強*暴的時候就下了藥,半個月沒和男人交*合就會毒發。”
“你自己就是大夫,為什麽不配解藥來救自己?”
“何必呢,能和男人享受還不好?”
“呵,真是個放*蕩的人。”
“多謝誇獎。”
齊文遠咳得越來越厲害,景炎君開始相信她說的是真的,“你随我來。”
天牢,關押着朝廷的重犯,大都十惡不赦的等待處刑,禁欲了很多年,自然抵擋不住僅着亵衣,而且身經百戰的齊文遠的誘惑,雖然已經三十多歲,但風韻依舊不減當年。
立時,天牢中争鬧聲起,浪*蕩的叫聲聽得人忍不住自己的欲*望。
“在這種聲音中,虧得你還能保持冷靜,莫要和朕所你只愛圖蘭一人。”景炎君望着鐵栅內的景淩,一臉輕蔑。
“他怎麽樣了?”關切而焦急的語氣,這讓景炎君略有些不悅:
“瘋了,只有你帶來的大夫能安撫他,而那個神通廣大的大夫,現在正在被重犯們疼愛着。”
“虧你能說的這麽雲淡風輕!”
“景淩,說說,你有多恨朕?”
景淩轉過頭去,沒有回答。
但景炎君已經得到了回答。
下流話不絕于耳,景炎君真沒想到齊文遠是這麽淫*蕩的人,屬實吓了一跳,完事後居然還問他:“可以給我件衣服麽,他們撕破了我的亵衣。”
“你還真是恬不知恥。”
“這個詞彙用來形容我,簡直就是在誇我。”
“可你沒必要這麽對待自己。”
“這該死的毒給了我一個放*蕩的理由。”
齊文遠套上靴子,回了未央宮,路上還在回味着剛剛的激烈,那個大塊頭的男人感覺似乎不錯。呵……他還真是賤到了骨子裏,已經救不了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