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拾玖〕被逐出宮
徑自跑到一條不認識的小路上,誤闖了沒有印象的宮殿中。夜很黑,但沒人掌燈,就放任這宮殿陷在黑暗中,這就是冷宮吧……可是卻沒有破敗之感。
圖蘭跑到因嚴寒而有些枯黃的草地上,将忍了很久的那口血吐了出來,誰知這一吐就不可收拾,硬生生的吐到頭暈眼花,方才停止。
身後有一口井,圖蘭靠在上面休息,若是沒被封住井口,或許他還可以考慮投井自盡的。自嘲的笑笑,解開衣領放肆的呼吸着寒涼的空氣,真疼,從喉嚨到肺部……
還有心……
“喵——”
一聲刺耳的貓叫劃破寂靜的夜,并不是那種凄涼的仿佛嬰兒哭叫的聲音,而是十分柔弱,有些膽怯的小聲嘤咛,至于感覺刺耳,只能說明這夜,太靜了……
圖蘭睜開眼,發覺那只小東西正在他的面前,眸中有一些關心的神色,那貓眼發出的兩點碧光是黑夜中唯一的明亮,這讓圖蘭的心暖了一些。
“你也是和我一樣的吧……”說着,伸手将瑟瑟發抖的小貓抱在懷裏,用外衣将它包裹,給予它一些溫暖。“我也很冷啊,所有人都砸慶賀新年,我卻該安排後事了……”
眼淚不停的滑落,圖蘭的哭聲也是因此處無人而放了出來,“明明死了就可以什麽事都不用想,還能和父王一起被寵着,為什麽我沒有勇氣……我舍不得他啊,他這麽對我,我卻還是愛他,呵呵,真是賤到了骨子裏……”
小貓又“喵”的叫了一聲,舔去了他頰上的淚水,很鹹,很苦,很澀,現在他的心情也是這樣的吧。
“好痛苦,我可以解脫嗎……”
圖蘭幹咳幾聲,又有血絲吐出,染紅了小貓的毛,“抱歉,想不到我臨死前也要弄髒你。”
圖蘭放開了那只小貓,擦擦嘴角,跪在地上,朝大漠的方向叩首:“兄長,請治理好父王留下的土地,圖蘭無能,生時無法為保護子民而戰,死後定會守護大漠,直至餘魂消散。懇求伊蘇神佑我大漠永不衰敗,可汗萬壽無疆,若有來生,圖蘭定要做那有能力護國的人!”
三個響頭磕完,慶賀新春的煙花在圖蘭身後綻放,他再無牽挂的躺倒在地上,望着清澈的星空:“……死後我不想做星星,只化作一縷塵土就好了……”
遠在千裏之外的哈倫似乎感受到了什麽,本平靜無瀾的心突然懸了起來,不安的感覺久久未消散,推開妩媚動人的新妃,召來太醫為自己診斷,結果也只是說需要多加休息。望着圖蘭當年離去的路,哈倫不由得嘆了口氣:“圖蘭……是你出事了嗎?”
……
焦急的在宮中尋找圖蘭的白瑪急的快哭出來,了解皇宮地形的絕塵也是搜尋無果,要不是看到那只皮毛染血的貓,他們可能一輩子也想不通為什麽圖蘭會跑去長樂宮。
當渾身冰冷的圖蘭被白瑪抱在懷裏時,他才發覺如果這個只會惹麻煩的主子死了,對他是種怎樣的打擊。
“王爺,求您別死,別丢下白瑪一個人啊……”淚珠滴落在圖蘭慘白的臉上,絕塵不知該怎樣安慰白瑪,只是說出了心裏話:
“死了也好,這痛苦的一生終于能結束了。”
若真是如此倒也好,可圖蘭就是個命大的人,鬼門關走一遭又轉了回來,世間的苦沒受盡,怎能浴火重生的涅槃?
可當圖蘭睜開眼時,他才發現,自己确實失去了什麽。
……心死了,人卻活着,就有如行屍走肉一般,呆愣愣的望着身邊的人,腦子不轉,反應不過來他們是誰,在做什麽,自己又是誰,只是一味的順從,掐他的嘴灌湯進去就咽,合上他的眼就睡,這群人們只是在伺候一個人偶,沒有感情,也不會說話的一具軀殼。
至于裏面住着的靈魂去哪兒了?大概是送去極樂世界享福了吧……
景炎君從宮人們的口中聽着,卻并沒有想象他變成了什麽樣子,唯恐自己會狠不下心,憐憫他,就前功盡棄,讓他白受這麽多苦。
“或許只有巫蠱能喚回他的神智。”
“不必了,就這樣什麽都不想,也感受不到痛苦或許更好,他應該也是向往這樣的。”白瑪用溫毛巾擦拭着圖蘭那骨節分明的手,“他已經不再是大漠送來的質子了,只是一個……可憐的普通人。”普通人?他根本配不上這個形容詞,他已經算不上是一個完全的人了,白瑪心知這一點:“我現在只求皇上能放過他,讓他活下去吧。”白瑪的語氣是懇求,聽得絕塵很是心痛:
“大多數人,都認為他是裝的。”
“一個沒有心機的人,再怎麽天然無害,對他們來說也是個障礙,他都這樣了還要置他于死地,就不能行行好放過他嗎!”
那只因尋找圖蘭有功的小貓被允許住在未央宮,此時的它正躺在圖蘭旁邊,用小爪子上的肉墊摩擦着那瘦削的臉,像是希望他能快些醒來一樣。
“唐太醫說,他只是逃避自己不想面對的事,才将自己封閉起來。而這樣一個廢人,皇宮是不需要的,他的下場只有一個……”
“皇上的心狠手辣我又不是沒見識過。”白瑪嘲諷的語氣讓絕塵蹙眉,但他還是如之前一樣,提白瑪扶起圖蘭清瘦的身體輕扼他的颚骨讓他張口,以便白瑪喂給他稀粥。
“他聽得懂我們在說什麽嗎?”
“我想不能,他的眼神一點變化都沒有,毫無心計的他是做不到的。我與他相識相知十七年絕不會看錯。”
“我相信你是對的,但這對我們來說更麻煩,他不了解自己的處境,無法思考,就算皇上不殺他,他也會被其他人害死。”
正說着,外面就傳來一聲“賢妃娘娘駕到——”
兩人立刻住了口,頗有默契的對視一眼,注意力又移到了喂圖蘭喝粥這件事上,連挺着肚子十分艱難跨進宮門的賢妃一眼都沒瞥。
“怎麽,見了本宮都不行禮的嗎?”賢妃盛氣淩人,然而白瑪聽不懂漢語,正巧避了過去,相比之下,絕塵就成了炮灰,後者卻慢吞吞的等白瑪将最後一口稀粥喂進圖蘭嘴裏之後,放躺那具身體,掖好了被角才站起身,指了指自己腰間的佩劍:
“介胄之士不拜,還請娘娘恕微臣無禮。”
賢妃翻了個白眼,視線從絕塵的身上挪到了躺在榻上一動不動的那人:“罷了,本宮只是後宮的一介嫔妃,哪兒敢對護國大将軍說教呢,倒是那只不知廉恥的妖精,還沒玩夠你那裝瘋賣傻的把戲嗎?”
沒人應聲,賢妃又得寸進尺的走上前,劈手碰翻了白瑪正不斷吹着涼氣的藥碗,這下後者平靜不得,立刻站起身:“你做什麽!”
賢妃聽不懂啻語,自然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只是感覺這小子很憤怒,不過這就中了她的圈套,越生氣越好,她越能置圖蘭于死地。
“哎喲,本宮的肚子好痛,連龍子都看這個狂妄的下人不順眼,快來人拿下這個賤奴!”
賢妃的演技爛到榻上的那只貓都不相信,嗤之以鼻的轉過臉去,“呸”的吐了一口。賢妃自然是把這不滿發洩到了圖蘭身上,“啪”的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掴在了圖蘭臉上,後者被他打得臉偏到一側,五個紅指印立時浮現在蒼白的臉上,只是圖蘭并沒有反應,眼神還是一樣的呆滞。
賢妃有些好笑,又一巴掌掴上,發現圖蘭真的沒反應,便想好好捉弄一下這大漠的小王爺。
白瑪剛想還手,就被絕塵抱到了一邊,按在牆上動彈不得:“冷靜點,你現在對他做什麽都會反擊在圖蘭身上!算是為了你自己的主子好,先咽下這口氣,十年再報也不遲!”
賢妃見這二人有臣服之意,滿意的點頭笑笑:“算你們識相。”
可絕塵不給她留面子:“別高興太早,遲早你會為今天的事付出代價。”
“你!”
“最好你現在就在皇上面前參我一本,省得我去揭發娘娘無賢無德,不可授皇後之位。”
“滾出去!”
“這裏是未央宮,主人正躺在那裏,娘娘似乎沒有斥我滾出去的權力。”賢妃被氣得渾身顫抖,一揮長袖回手又掴了圖蘭一巴掌,只可惜對方仍然毫無反應,像具屍體一樣,空洞的雙眼看的賢妃直冒冷汗:當真是喪失了心智?
“既然如此,本宮就賞你個痛快,晴兒,把給圖蘭王爺的禮物呈上來。”
宮女應了一聲,就端上一碗烏黑的藥液,看的白瑪膽戰心驚,尖叫着要掙紮出絕塵的束縛:“放開!放開我!她要毒死王爺!“
絕塵也被如此過分的賢妃吓了一跳,雖然之前這個賢妃對待礙眼的嫔妃貴人們也是從來手下不留情,但對待他國王爺為何如此下死手?莫不是看準了自己即将誕下龍子,哪怕是景炎君也不能奈自己如何?可生下龍子後他該怎麽辦,大漠又怎麽可能輕饒得了她?這女人是一根筋嗎!
“死了對他來說何嘗不是一種解脫!你給我老實待着!”絕塵點了白瑪的穴,讓他睡了過去,眼睜睜看着賢妃将一碗藥全部灌進了圖蘭口中,後者毫無意識,在重力的壓制下偏頭,滿口□□從嘴角漏出,倒是一滴都沒喝進去,絕塵也松了口氣。
“他神智是清醒的!清醒的!”
賢妃跺着腳,大力牽扯到了腹部,立刻痛的叫出了聲:“啊!好痛……本宮肚子好痛……”
這次不是裝的,連下身都有鮮血流出,随從的宮人們立刻手忙腳亂的吧賢妃擡回了流華宮,只一眨眼工夫,未央宮中又只剩下絕塵、白瑪與圖蘭三人。
“她竟然是來試探圖蘭的,怪不得如此膽大。”絕塵用茶水給圖蘭漱了漱口,逼他吐出了口中殘留的□□,雖然不至于置他于死地,但是賢妃給他喂的東西總歸不是什麽好的。
也只有整日照顧圖蘭的白瑪和絕塵知道,當食物喂到圖蘭口中後,如果不按壓他的喉管,他是咽不下去的。
“可怕的女人……”
景炎君聽得賢妃在未央宮中出了事,立刻前去察看情況,近一月來,第一次見到圖蘭這般模樣,不由得心頭一緊,又不忍心放任他這樣死去,計劃還未完成,他就将籌碼變成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重要的是他會心疼,莫非他真的愛上他的棋子了?
……呵,怎麽可能,再怎麽美,再怎麽惹人憐愛,也只是一個任他擺布的棋子罷了。
“常德貴,你把他……送出宮吧。”
景炎君千不該萬不該将圖蘭的生死交付于常德貴手中,那是什麽人,太後的爪牙啊,圖蘭一到了常德貴那兒,就等于是成了蕭太後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可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樣做,因為他景炎,就是個寧可放棄美人也要得到江山的人……愛情與權力二者選其一,他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後者,将圖蘭推入了無底深淵……
“朕放你走,活下去吧……”
語畢放下那具“屍體”,腳步毫不帶有留戀的離開了,絕情如他,世上再找不出第二個,他有什麽資格指責薩日琪呢……
“屍體”的眼睛漸漸明亮,不再是之前那般渾濁,本已經被他封閉起來的內心,在被那熟悉的人擁抱的那一刻又蘇醒了過來,撕裂一般的疼痛……明明不想醒來的,做一具任人擺布的屍體就可以了……
“景炎,別這樣對我,我害怕……”
這聲哭泣,沒人聽到。
白瑪被下了藥,常德貴帶走圖蘭時,他還昏睡不醒,為保險起見,萬一這小王爺真是故意裝成這半死不活的樣子怎麽辦,常德貴還找人要了一副迷藥也給他服下,防止他中途醒來節外生枝,就怕萬一啊。
“聽好了,這人是個雛兒,沒男人就受不了,雖然每被調*教過,但是怪得很,看看,啧啧,長得還好看,爺今天給你們黃金十兩,好生伺候着,他那貪心的小嘴兒一會兒都不能閑着。”
即使是京城,也會有不堪入目的貧民窟,常德貴将人往地上一摔,就叫來了四周的地痞流氓。一聽這尖細的聲音,就知道這是宮中的貴人,地痞們自然是低三下四的應聲,有美人還有錢,何樂而不為!
常德貴辦好了事,就拿着公款去街上逍遙了,圖蘭被人用冷水潑醒,咳了幾聲,才将嗆在氣管裏的水咳出來,睜開眼,圖蘭用了好一段時間才認清自己的處境。
見他恢複了神智,幾個地痞立刻将他拖進了昏暗的屋子,一股刺鼻的黴味撲面而來,圖蘭很想吐,可胃裏什麽東西都沒有,只能幹嘔。
“大哥,這小子長得真好看,我都忍不住了,開幹吧!”
圖蘭還沒等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衣服就被人撕開,涼意緊攫着他不放,圖蘭張了張嘴,喉嚨卻幹的發不出聲音。
“虎子,你給這小騷*貨弄點兒水來,老子要聽他叫喚!”
“是!豹哥。”
一個小跟班立刻端來一碗水,還帶着泥土的腥味就灌到他嘴裏,還用長長的黑指甲刮了刮他的臉頰,圖蘭來不及反應,就被抓着頭發拎了起來,扔到堅硬的木板上。
“豹哥,這雛兒長得不像中原人,頭發是栗子的顏色,眼睛也是綠的,你說會不會是之前皇上迎娶的那個大漠王妃?”一個地痞問道。
“那大漠王妃長得多美,哪像這個病秧子,顴骨都凸出來了,莫不是王妃手下的奴才犯了錯被折磨的不成人樣,現在又給扔出來了?”另一個地痞道。
那被他們稱作“豹哥”的人粗暴的掰開圖蘭的腿:“也沒看少東西,不是太監。”不過這個問題沒有人去糾結,豹哥毫不憐惜的提槍上陣,一沖到底,疼的圖蘭慘叫一聲,下身已經流出了鮮紅:
“景炎……別這樣對我,我害怕……”
圖蘭當然知道這個對他施暴的人不是景炎君,但還是乞求着開口:“求你,我好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