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至清

第2章 身為塵凡客，緣起如風驚 (2)

手觸到的流水。

“主公，你相信前世麽？”諸葛亮随便發問。以前睡之前也會随便聊幾句的，話不多，不過都是些瑣碎的平常之語，如此怪異的對話倒不常見。

他感覺被子攢動了一下，接着劉備困得口齒不清的聲音從那邊悶悶地發出來：”啊……許是相信吧，反正也不可能知道……”

諸葛亮還想問下去，不過那邊劉備的鼾聲似乎已經開始了。諸葛亮心想他今天怎麽睡得這麽快，便禁不住襲來的困意，也逐漸沉睡了。

那一夜的夢十分怪誕，他夢到自己恍若無物，有一條魚在眼前游來游去——不能說是眼前，倒像是在腦海裏，就那麽轉呀轉呀。一切空靈清澈，仿佛仙境，他只是安然凝視眼前的游魚——他好像認得它，卻想不起來如何認得。傾耳去聽，耳畔只有一片水聲。

醒來以後諸葛亮有點疑惑，他覺得自己以前好像也做過這個夢，似乎自出山以來，尤其是最近，時不時地會夢到類似的場景。夢會在某一個時刻悄然消失，只是今天還記得，所以也就想起來以前的那些夢境。

他揉揉眼睛爬起來，發現劉備破天荒地沒有早他起來，還在酣睡。他坐起身來，忍不住去看熟睡的劉備——他還第一次在清晨的陽光裏看到劉備沉睡的樣子。不知為何忽然回憶起昨晚的夢境，他看着劉備，忽然覺得那種熟悉的感覺居然如此相似。

發呆了片刻，也毫無結論。忽然就覺得有人拽他衣角。

“孔明，醒的真早。”

“不是我醒得早，是主公今天起晚了。”

劉備伸了個懶腰，諸葛亮才發現他的眼睛有些浮腫，便問是怎麽了。劉備搖搖頭：”昨晚一直在做噩夢，大概沒睡好眼睛就會腫起來。”

“噩夢？說起來，亮昨晚也作了頗為怪異的夢。”

“不是噩夢？”

“那倒不是，反而覺得有些舒服。只是不解其中的意思罷了。主公可否替我解夢？”

劉備笑了：”我怎麽會這種東西，不過你不妨說來聽聽，我給你胡謅幾句解解悶也是好的。”

諸葛亮把那夢囫囵描述了一遍，其實他也只是在更衣的時候想要說點什麽解悶罷了，不想聽完，劉備卻忽地沉默了。

“怎麽，此夢主公可能解？”

“唔……”劉備背對着他，他看不到劉備的臉，只聽他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我也不懂這是什麽意思，說起來我從來都沒有過如此平靜的夢。也許是沙場上征伐久了，人心都變得冷了硬了。”

這麽說話的時候，劉備一直沒有回過頭來。

不知為什麽，諸葛亮有種錯覺，劉備好像在落淚。他從未見過自己的主公落淚，那個堅強而安靜的人，似乎總是會淡淡地笑，淡淡地說一些話，或者和自己稍微張揚一些，和兄弟們稍微放肆一些。僅此而已。他未見他發怒、驚駭、或者哭泣。

他該是如何哭泣的呢？他忽然好奇了，卻終究沒有去看一看——他覺得自己的錯覺挺瘋狂的，沒有理由，沒有理由會如此。于是他整理好衣冠，同往常一樣，走入了新野的朝陽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