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0】
夜了,一彎半月孤單單懸在天心。
月光傾灑在河面,河面上飄着一艘木船,老船工打着呵欠靠在船頭偷懶。
晚上來的這個船客行跡鬼祟,帶着自家昏迷不醒的妻子說要去湘岚求醫,怎麽看怎麽可疑。只是看他的樣子兇神惡煞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還是載了他們。
兩人窩在船艙裏休息,前頭還隐約聽見兩人的說話聲,這會兒該是都歇下了,靜得很。
大胡子已經睡下了,梵嘉茵還醒着。
她在腦中喚出系統:“有沒有什麽辦法,幫我把灰壓藏起來?”
【親愛的,實在是不好意思,你的梳妝臺除了屬于梳妝臺的東西可以随意存取以外,不屬于梳妝臺的東西是不具備這個随身空間的功能的。】大胡子躺在船艙裏的座席上,背對着她,梵嘉茵小心翼翼地爬起身,伸手探向大胡子的懷中。要是能神不知鬼不覺拿走灰壓,她就去請求船家,對他說明身份,再讓他偷偷把船搖回信州,次日醒來,應該就能成功落地了。
只是剛摸到冰涼的灰壓手把,她的手就被大胡子的手一把抓住。
大胡子雖說睡得淺,但作為賊匪常年警覺慣了,立馬發現了梵嘉茵的舉動。他扼住梵嘉茵的手腕起身,從懷裏拿出灰壓:“我想得沒錯,這衛家的木牌和銀兩你一點也不在乎,倒是這奇形怪狀的小玩意,你緊張得很。說,這是個什麽?”
梵嘉茵被他用力拉扯着,牽扯到腰間的傷口,暗中吃痛,擡眸淡淡回答:“死去娘親留給我的。”
“要是第一天認識你,我就信了。”大胡子哈哈大笑起來,摩挲着灰壓的表面,這灰壓的材質和細雕一看就是上品,不然她也不會這麽寶貴,等到了湘岚,他就拿到當鋪子裏去當了換錢,換幾餐酒喝。
梵嘉茵掙紮地抽回手,長袖下落,白璧無瑕的手腕上立刻現出幾道紅手印。
大胡子眼神一變,細細打量起梵嘉茵來。真因為見過她從前的樣子,所以下意識沒有把她當作是女人看待,現在卻是大不相同了。
初見她時她身軀寬胖,面上還帶了暗瘡,一身邋裏邋遢簡直不像個姑娘。現在再看她,簡直就像變了個人,整個人蛻了一圈膘,身材雖豐滿但也能看出輪廓來了,臉上脖頸上幹幹淨淨,皮膚白淨,五官也顯出很多了。
發現他的眼神逐漸異樣,梵嘉茵趕緊拉扯衣袖,遮住手腕。
“你腰上那的傷口我只是随便找了個布頭子堵在那,肯定是沒包好的。要不你把衣服褪了,我幫你重新包紮一下。”大胡子淫-邪一笑,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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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幹什麽!?”梵嘉茵往後躲了躲,在腦海中的梳妝臺上尋找着能夠自保的工具,只是卸妝水被她潑黃嘉麗潑地差不多了,卸妝油也都盡數給了容曉喬帶進宮去,現在就只剩下些派不上用場的卸妝膏了。
她只得拿了一只最貴的外形是蘿蔔丁的金管口紅,悄悄握在手心裏,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要是他靠近,就用口紅的尖端用力刺向他的眼睛!
船身輕輕搖晃,大胡子越靠越近:“在賣你之前,先服侍服侍大爺我吧。”
信州。
已是近中午的時辰,暖陽高照,街上也熱鬧起來。
衛臨風着一身白底墨藍色封邊緞袍,腰間佩劍,邁着大步朝黃家走去。
他身後跟着滿臉焦急地柳雅,為了跟上衛臨風的步速一路小跑,邊喘氣邊解釋:“嘉茵小姐從昨兒個夜裏就不見了,我想着可能她去哪裏休息了,便沒多想什麽。按道理她不是那愛爽約之人,和玉人樓的花樓主說好了,就不會晚到的。”
衛臨風面色嚴峻,目不斜視問道:“玉人樓去過了?”
“去過了,早上和樓主她們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小姐,我才知道不好了,這才冒昧闖到衛家,求衛将軍幫忙,”柳雅說着,眼中就急出淚花,“我家小姐人不壞,只是看她不順眼的人太多了,她一直過得辛苦……”
腦海中浮現出那姑娘要強的臉。
衛臨風眉頭輕皺,這姑娘身世遭遇坎坷,能長大已經算是不容易了,可她卻總是在努力活着,對生活從不怨怼,一點一點努力,試圖改變自己的現狀。
讓人忍不住心疼,她卻是總是一副不需要任何人心疼她的臉。
說話間,兩人便行至黃府門口。
“你确定你家小姐與你分別前,說要回黃家嗎?”兩人站定,衛臨風側目問。
柳雅連連點頭,沒有把梵嘉茵的原本的計劃告訴他,只是說小姐讓她去梅花寨報個平安後,自己決定把放在黃家的行李收拾出來搬去玉人樓。
衛臨風擡手敲門,黃家下人打着呵欠沒精打采地開了門。
家丁看了看門外的兩人,有些狐疑地問:“閣下是?”
還沒等衛臨風回話,柳雅一個插空就從兩人之間的空間鑽了進去,焦急沖進府裏,大聲喊:“嘉茵小姐,嘉茵小姐!你在哪裏?你是不是被抓起來了?柳雅帶着衛将軍,我們倆來救你了!你要是能聽見,你就出個聲兒!”
柳雅帶着哭腔,大聲叫喊着,衛臨風為了不打草驚蛇,也進了黃家的門,而後悄悄地把門關上,以免被門外的人聽見了,傳出什麽不好的謠言。
經過昨夜的折騰,黃家上下都沒休息好,除了幾個有活要幹的家丁,幾乎都在房中歇息,柳雅在前院喊着,眼看着就要繞到後院去,一個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黃嘉麗似笑非笑地擋在柳雅的跟前,拿腔作調地說:“這是誰家的狗,這麽不講規矩,跑到別人家裏亂吠?”
“黃二小姐,我并不想來到這個鬼地方,我還怕髒了我的腳,”柳雅不甘示弱,回瞪向她,“我家小姐不見了,肯定是你們把她囚禁起來了!快把她交出來!”
黃嘉麗白她一眼,慢條斯理地說:“我當是什麽事兒呢,你見到嘉茵在這家裏住過幾回啊?狡兔三窟,你去她別的窩找吧,我們這裏沒有。”
柳雅不想與她多言,繞過她就想進去,黃嘉麗眼風一掃,幾個家丁就一擁而上,擋住了柳雅的去路。
柳雅大聲叫喊着:“你們幹什麽?小姐一出生就被你們關在家裏,直到現在你們還這樣做!你們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吵什麽吵?”
在屋頭睡覺的黃猛腦殼一陣疼,邊披着外袍邊走了出來,只見廳外一片混亂,一群家丁堵着一臉涕淚的柳雅,正想發作,又看見正在朝自己走來的衛臨風。
黃猛認出他來,憋住火氣,拱手道:“衛将軍。衛将軍今日來訪,所為何事?”
衛臨風回禮,望向柳雅:“還望黃老爺有耐心,聽聽柳姑娘所言。”
黃猛微愣,原來他和柳雅是一夥兒的。黃猛轉頭面向柳雅,柳雅掙開左右挾着他的家丁,抹了一把臉上的淚,走到黃猛跟前。
“我家小姐昨日說要回家收拾行李,搬去玉人樓,可是我等到現在也沒見到她。怕不是有人趁着她回來的空擋,把她藏在府裏了。”
“你這是說得什麽話?”黃猛趕緊把自己的撇幹淨,這時候,一個丫鬟上前對他耳語了一番,他耐心着回答道,“說不定她昨兒個根本就沒回來呢?丫鬟去看了,你倆的房間裏什麽東西都沒有被拿走,也沒有有人進去的痕跡,你是不是弄錯了?”
柳雅堅定地搖頭:“不可能的。小姐可能去的地方只有這裏,我很确定。如果東西沒動過,那就是在還沒到房中,就被你們給抓起來了。”
衛臨風上前幫腔道:“黃老爺,為了讓柳姑娘信服,不如就讓她四下尋找一番,如若不然,我叫我府上的人來幫忙,也是可以的。”
黃猛正在為難之際,黃嘉麗款款走來,在衛臨風面前欠了欠身,表情帶着幾分幸災樂禍地篤定:“不必了,昨日我爹和府裏其他人都不在家中。昨日在家中的,只有我一人。”
柳雅一驚:“昨夜你在?”
“你很驚訝嗎?”黃嘉麗唇角微揚,一句反問噎得柳雅倉皇閉嘴,她擡手将鬓角的碎發攏到耳後,繼續說道,“昨夜我擔心父親和兄弟的安危,便一直守在門口,一直等到他們回來,也沒見到有別人進家門。”
柳雅猛地搖頭,可是回想昨夜,她的的确确也是守在黃府門口,那一大隊回府的人馬中,的确沒有黃嘉麗的蹤影,她好像并沒有說謊。
黃猛見柳雅在低頭回想着,不着痕跡地瞪了她一眼,轉身對衛臨風說:“事情便是如此,嘉茵是我女兒我最清楚,她生性頑劣貪玩,幾天不歸家也是常有之事,将軍大可不必被這丫鬟所言而弄得一驚一乍。”
“黃老爺說得是,是在下的過失,我這就帶柳姑娘離開。”
衛臨風沉聲點頭,走到柳雅面前,隔着衣服抓住一臉難以置信的柳雅的手腕,将她帶出了黃家。
黃府的門“砰”地關上,黃猛的好心情都被打亂了,郁悶地問朝他走來問候的黃嘉麗:“你是真的沒見着那死丫頭嗎?”
黃嘉麗笑得明豔,一臉真誠:“那是自然,要是見到了,我還會不說嗎?”
與此同時,黃府門外。
衛臨風将柳雅拽出來後走開了手,柳雅滿腔怒火轉向衛臨風:“衛将軍,我找你來是為了救我家小姐,不是為了找你來坑我的!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就走,妨礙我做什麽?”
“我信。”
“你信個屁你信……”柳雅怒罵着,一時半會兒腦筋沒轉過來,“你說什麽?你信?”
“嗯。”衛臨風沒有在意柳雅的口不擇言,将她引到旁邊的巷弄口,壓低聲音,“廳中花園裏的土有些散到了道中,裏面的花也有很多折了枝的,如果我的推斷沒錯的話,昨晚府裏園中在黃府其他人回來之前發生了争鬥,而且還見了血光。”
柳雅心頭一跳,雙手驚吓地捂住口鼻。
“黃嘉麗的鞋底有血漬,你家小姐很可能有危險。”
“衛将軍!”柳雅吓得跪下來,眼淚又盈了上來,雙手拽住衛臨風的衣擺,“求求你,現在就進去把我家小姐救出來吧!”
衛臨風不常與女子相交,猛然被跪了一下吓得他後退半步。
只是這柳雅眼中真誠而急切,衛臨風只得僵硬地将她攙起來:“看黃嘉麗的樣子,一副不怕搜不怕查的表情,她應該不在裏面。你放心,你先不要打草驚蛇,我暗地裏派人全城搜查,一定把她救出來。”
“多謝衛将軍!等你救出了小姐,她一定會很感謝你的!”
她?她會感謝?
衛臨風在心中不禁生了疑問。
她應該只會問他,為什麽來得這麽晚吧。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幾章就進宮啦~
嘉茵:搞快點。
作者:在搞了在搞了(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