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8】
入夜後有些寒涼,閑來無事的人們便喜歡紮着堆,讨幾口熱茶,坐在臨街的面攤上說說閑話,要想知道鎮上哪家豬下了崽,哪家姑娘生了娃,面攤就是最好去處。
晚上不适合吃太多碳水化合物,梵嘉茵獨自坐在面攤的角落,叫了一盤涼拌黃瓜和豆腐青菜湯,慢條斯理地吃着。
不遠處已經聚集起幾個四十歲上下的婦女,搓着手坐在位置上等着陽春面上來:“你們聽說了沒有,那個老黃家,出了大事了。”
“什麽事啊?”
“就是剛才我瞧見的,那黃老爺帶着幾個家丁急匆匆地跑出去了,現在黃家連盞燈都沒有,絕對是出事了!”
梵嘉茵悶頭認真吃着晚飯,耳朵敬業地繼續偷聽着。
那幾個婦女七嘴八舌地揣測着,面攤的老板端着面上來了,臉上還有幾分得意:“你們咋個會曉得嘛,人家藏得嚴實,自然是不會讓你們曉得的咯。”
那最積極的大媽用力吸溜了一口面,嘴裏含含糊糊:“你這幅相看樣子是又曉得了。”
“那确實,”面攤老板嘿嘿一笑,露出一排豁口牙,靠着凳子往裏擠了擠,坐了下來,“早先是黃家那個大少爺在對面那酒樓喝酒吃菜,然後在我店裏幾個彪形大漢面條都管不到吃咯,直接進去按他肩膀,見鬼吧?”
他說得唾沫橫飛,繪聲繪色,大媽罵道:“你個殺千刀的,看到了還在這裏煮面條哇,不去報官?”
“哪個敢報,你敢報?人家對面酒樓老板都不敢,等下把我個小攤子都砸了。”老板剜她一眼,低了低聲音,用刻意縮小但大家都能聽見的聲音說,“我估計,他黃家肯定是生意開倒掉了,仇家找上門來把黃老爺的小鬼都抓走了,叫他還債。老黃換不起,帶了人估計是要去硬搶了。”
“作孽哦……”
這些人消息來的靈通,光靠推測就已經腦補出一出動作大片了。梵嘉茵吃飽喝足後,摸了幾枚銅板放在桌子上便離開了。
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梵嘉茵回到黃家後敲了敲正門,好半晌都沒有人來開門。她從兜裏拿出鑰匙,繞了半圈,打開側門的鎖進了家門。
正如面攤上的人所說,黃家現在連盞燈都沒有,更別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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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嘉茵迅速找到黃猛的房間,推門進了屋。
屋裏有些淩亂,很多空了被打開的錦盒攤在桌上,想必是黃猛以為兒子女兒被綁架了,着急拿着金銀珠寶去贖,這才弄得一團糟。
她将桌子上的燭火點亮後,微弱的火光立刻充滿了整間屋子,她開始四下尋找起來,手中提着燭燈,半貓着身子開始環顧四周。
終于,在書架的角落,她發現了指甲蓋這麽大的白色布頭,夾在書架一個木板與木板相接的縫隙中。
找到了!這應該就是她想要的東西。
梵嘉茵探手去摸,并沒有摸到暗格,敲一敲也沒有什麽中空的聲音,看來這裏應該不是藏東西的地點,只是機關所在的位置。仔細觀察機關,外表看上去和別的地方的連接縫隙沒有什麽區別,但是要細細查看,會發現這個縫隙的連接處連得更緊密,就好像是板子安裝時有些歪斜導致的。
她把這一格的書都取了下來,探了探木板內側,然後用力一按,竟然将這板子按動了。這塊木板傾斜了四十五度,露出了板子後面的一個圓形的旋鈕。
梵嘉茵伸手一轉,一片靜谧聲中,只聽見連續好幾聲“咔噠咔噠”的聲音,直到聲音蔓延到床板下,才停了下來。
她走到床邊,将快垂到地面的床幔撩了起來,手中的燭火一照,只見那床下凸起了一個小手把,探手去拎那手把,裝着錦盒的暗格就被打開了。
那是一個狹長精致的錦盒,紅木金漆,帶着鎖扣。梵嘉茵拿出錦盒後,又把手伸到暗格裏去摸,摸出一把精巧的銅制的小鑰匙。
她用鑰匙開了鎖,打開了錦盒。
錦盒裏靜靜躺着一把金色的灰壓。
有焚沉香壓香的人應該知道,灰壓就是用來壓香灰用的一種工具,大概是一根毛筆的長度,可以插在筆筒裏收納。上面是一根長長的手把,底下連着一個圓片,一般是沒有圖案的,也有些精雕細琢的灰壓,就如同她現在看到的這個。
這把灰壓遍體是亮金色,壓片的頂上細細雕着一龍一鳳,交纏着在一起嬉戲,擡起來看,壓片底下也不是全光滑的,刻了壓紋,像是圍了一圈的流雲。
梵嘉茵總覺得在哪裏見過這個花紋,圓圓的,刻了一圈的流雲紋,中間刻了一個淡淡的“棋”字,而這“棋”字正是死去太後的閨名中的其中一個字。
她忽然靈光一閃,将自己的衣襟扯開,鎖骨下方的胸口處露出了一個橢圓的深色的印記,這個印記看上去有些奇怪,若是天生的胎記未免也太圓了些,周圍一圈還有些不規則的更深色的圓點,像極了這灰壓下面的壓紋。
梵嘉茵用這灰壓對上了自己胸口的印記,這印記除了大了些,和這灰壓的壓紋幾乎一模一樣,連流雲的邊緣都能清楚的對上。
梵嘉茵這才明白,她母後在送她出宮之前,拿了這灰壓在她胸口上燙了一道,留下了個小小的烙印,她因為長大了所以印記才有些拉長了。而母後死前将這灰壓贈予她,也正是想與她相認,給她得以回宮憑證。
梵嘉茵将這灰壓收好後,把錦盒重新蓋上,放回了暗格,再依次将所有機關重新關好,恢複到之前的樣子。
她吹了燭火,輕輕推開房門,準備從黃家離開。
“果然是你搞的鬼。”
聽得一聲陰沉的女聲,梵嘉茵心頭一跳,猛地回過頭來,只見黃嘉麗雙眼血紅死死瞪着她,頭發淩亂,雙腿以一種很奇怪地姿勢站立着。她滿眼裝着怨毒:“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麽我沒有被抓走?”
梵嘉茵鎮定下來,現在家裏就只有她們兩個人,她搖了搖頭:“二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不要叫我二姐!是我太過仁慈了,要是原來給你的飯裏下得不是瀉藥,而是□□,哪裏輪到你現在在這裏耀武揚威!”黃嘉麗一臉瘋魔,眼裏淬着恨意,“自從你那狐媚子母親嫁進黃家,我的父親就變成你的父親了,對我們不聞不問……你娘死的好,她就是該死!她死了,我們的日子就變好了,所以你也該死!”
梵嘉茵輕皺起眉頭,現在最重要的是先離開這裏:“家裏的人都哪去了?你不用去找他們嗎?”
“哼,你想騙我?沒那麽容易。”黃嘉麗一步步走上來,臉上帶着詭異的笑意,“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麽沒有被抓走?四弟準備從側門溜出去找大哥讨酒吃,剛出門就被兩個壯漢給抓走了,好在被我看見,一直躲在地窖裏才逃過了一劫。你以為我沒有認出來嗎?那兩個人分明就是桃花寨的人!是你!”
她應該是在地窖裏躲了很久,膝蓋弓得太久了所以會這樣站着打擺子,梵嘉茵冷聲道:“你弄錯了,寨主只是想請咱們家人上山玩一玩而已,很快他們就會平安回來的。”
“你胡說!是你把他們都支開,你去爹爹房裏找什麽?你偷了什麽?”黃嘉麗說着,一個飛撲沖了上來,好在梵嘉茵有些防私生飯靠近的防身術在身上,擡手一錯,躲開她的攻擊,閃身将她摔在身後。
未料到黃嘉麗手裏藏着一個碎瓦片,趁梵嘉茵失神,用力刺向她的小腹。
下腹一疼,梵嘉茵忍痛回身一踹,将黃嘉麗用力踹開。
她後腰處已經開始向外滲血,黃嘉麗從地上爬起來,再次舉起那片瓦片想她走來:“哈哈哈!我還以為你無所不能呢!今天我就跟你新帳舊賬一起算!”
說着,她再次沖了上來,梵嘉茵傷口疼痛不已,再戰也無益,趕緊在腦中呼叫系統。
【監測到你有危險,需不需要使用唯一一次更改劇情的權限?】“不需要。”
梵嘉茵從梳妝臺上抓了一瓶薄荷型香味極重的三無産品卸妝水,當她眼前再次浮現出黃嘉麗猙獰的臉時,她将卸妝水照着黃嘉麗的眼睛奮力一潑,黃嘉麗尖叫一聲,捂住眼睛坐倒在地上。
“啊——我的眼睛,好辣!”
梵嘉茵趁着她捂住眼睛,立刻跑到側門就要走。
黃嘉麗揉着眼睛,咬牙啓齒地追上去:“你別想逃!”
誰料梵嘉茵剛沒跑出去幾步,旁邊弄堂口蹿出來一個黑影,從背後一把抱住了她,将她死死摁在懷裏。抱着她的男子力氣極大,任憑她怎麽掙紮都沒辦法逃開,加上傷口不斷地向外滲血,梵嘉茵被這個人輕松地帶走了。
剛追出來的黃嘉麗一出側門,就見到一個黑影抱住了梵嘉茵,将她挾持而走,吓得趕緊退回了黃家,用力地關上側門。
她驚懼地用力喘息,過了一會兒又平複下來。
梵嘉茵在她面前被人掠走了,除了她以外,沒有人知道梵嘉茵的行蹤。
黃嘉麗面上浮現出詭異的微笑。
被賣了也好,被殺了也罷,對黃家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